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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幼狐 ...

  •   八幼狐

      不久夙素追上莲兮。莲兮正与谛迦在林中走。夙素便紧随其后,悄悄张望。
      谛迦走得很慢很慢,不要十步,便要停下来休息。莲兮虽然很有气度,却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我背你走。”她不由分说地抓住谛迦的胳膊,便要把谛迦背起来。
      谛迦涨红了脸,不迭地叫着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夙素会不高兴!”他向旁一闪,脚下一滑,竟跌坐在地。他头上满是冷汗,颇有些无奈地笑,满脸都是尴尬。
      谛迦怎么了?他那虚弱的样子,不像矫饰。夙素犯愁:他还记得我,正如我也惦记他。如此远远地张望,该是最好的距离,可还是希望可以靠近他!让他抱!
      莲兮露出纳闷地神色:“谛迦,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谛迦闷闷地“嗯”了一声,接着莞尔一笑:“那么婚期就可以继续延迟。”
      原来谛迦病了,婚期延后,他们还没有成亲。夙素微悬的心,悄悄放下许多,然而更多的担忧浮上心头:谛迦什么得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虚弱?虽然一向温柔可亲,可面对恶灵与猛兽,他曾是那样矫健果敢的人。
      “好似我为了自己,希望你永远病下去一般!”莲兮叹口气,接着笑了一下,“难道你不希望婚期延后?”她可不是那样无良的女子。她只是爱着薛锐,不爱谛迦,不想嫁给谛迦。而谛迦喜欢夙素,他只是孩子气地,用她来要挟夙素罢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谛迦挤挤眼睛,顿时眼泪汪汪,极其委屈的模样。
      夙素吐吐舌头,用爪子在自己的狐狸脸上挠了两下:谛迦好不羞,谛迦又撒娇。
      莲兮失笑:“小王子殿下,拜托!你比我大,冲我撒娇不怕夙素知道?”
      谛迦依旧极具诱惑地,低低柔柔地:“我就知道,你分明不喜欢我,讨厌我。”
      莲兮又叹口气:“我怕你了!”她伸开双臂:“谛迦乖,谛迦如此漂亮,人见人爱,来,姐姐背你。”
      谛迦顿时笑容璀璨:“我不要,你不喜欢我,夙素喜欢我,我只要夙素!”
      夙素心中一暖,一激动,纵身跳出,忘情地想要跳到谛迦怀里,不想施力过大,从谛迦头顶飞了过去,“啪”一声,四爪着地,又滑出三尺。
      “白狐!”莲兮和谛迦不约而同地叫出来,两人争先恐后地扑过去。莲兮轻而易举地按住谛迦,从谛迦旁边一闪,纵身扑到夙素身上,将夙素压在身下,然后飞快地抓住夙素,搂在怀里!
      夙素伸出舌头喘气:莲兮,你差点压断我老人家的小骨头!
      莲兮抬起头,微露得意:“这是我的小白!”
      谛迦笑了笑,笑的很温柔:“那么我娶你,你的就是我的。”
      “谛迦!”莲兮怨怒地将白狐塞到谛迦怀里,咬牙切齿,“我要告诉夙素,告诉她你是这样笑里藏刀两面三刀落井下石装傻卖乖的绣花枕头!”
      夙素吐吐舌头:嘿嘿,我老人家知道了!
      谛迦抚摩白狐,依旧一脸乖顺的笑容:“乖狐儿,你要再跑,我就扒你同类的皮,真的,不骗你。”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链子,一端卡在夙素脖子上,一端系在他手腕上。
      夙素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谛迦,居然设计我老人家!
      “原来你早有准备。” 莲兮皱眉。这个狡猾的谛迦!
      “你看她多么像夙素,突如其来,又突然离去,”谛迦笑着,淡淡地说,“其实我只是不想失去。”
      谛迦像个漂亮的孩子,好似没有心事,可如此淡漠的言语,却似乎能投射到心里去——谛迦害怕失去,谛迦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淡泊优雅无忧无虑。
      莲兮半晌无言。谛迦想做什么,总是势在必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理由,没有理由,也可以创造一个好似十分充足的理由。那是极其温柔的霸道,就如同谛迦喜欢夙素,也晓得她痴迷薛锐,却一直宣称,要迎娶她,又一直设法延后。谛迦不是孩子,却像个十分执拗任性的小孩。
      谛迦很腼腆羞怯的笑着:“莲兮,你叫马车来好不好?我不想走路,走路好累。”
      莲兮撇到谛迦额头的冷汗,无奈地应允:“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语气,便如长辈面对小孩。
      谛迦很乖地点头,很乖地笑,抚摸着白狐皮毛,像个很乖的孩子。
      夙素撩起一只狐狸眼,谛迦的眸子,是深深的忧伤地黑色,透着一丝明澈的婴儿蓝。他的笑大多停在嘴角,眼底总是深黑,没有丝毫笑意。夙素将头扎在谛迦怀里,谛迦的身体是温热的,可心跳很慢很慢,谛迦病了,病的很严重。她抬起头:谛迦,你在痛么?
      谛迦抱紧白狐:“我不要莲兮,我只要夙素,可是我如何才能拥抱夙素?夙素是不是不喜欢我?”
      分明抱着夙素,却要夙素!夙素做个鬼脸:你抱着我好了,不过不要试图剥我老人家的皮,还有,别忘了给我烧鸡!
      莲兮叫来谛迦的随从。谛迦抱着白狐,慢吞吞地上了马车,车内居然三尺高的竹简,还有一尺高的丝帛,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字。
      谛迦不禁皱眉:“不是吧,都是奏章?先前不是都送府邸么?我刚刚好一点儿,王兄如此忍心。”谛迦的王兄谛嵘即位,谛迦身为辅佐,大小奏章,先由他过目。
      “奏章都在府内,这些是你发告示,征求的那些关于妲己的书简。”莲兮随意拿起一卷丝帛:“这些你说是夙素要的,但我看她并不注意。”
      夙素纵身扑去,谛迦一抬手,夙素悬在半空,被谛迦抱回怀里,谛迦微微地笑:“或许她生我的气,或者她和我玩笑。没关系,等我找出最好看的妲己故事给她,她就好了。”
      笨蛋谛迦,我老人家哪里有生气,哪里和你玩笑,我老人家正要看,你拦我干吗?夙素轻轻一咬,咬谛迦的肩膀,谛迦轻轻一颤,捧起夙素。夙素和谛迦相对,谛迦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随即闭上了眼。
      狡猾的谛迦!夙素狐疑:还没有用力,他也痛么?
      “咬伤你了?”莲兮问。
      谛迦摇摇头,随即微笑:“头晕,我看着小狐狸,不晓得为什么,又想到夙素。”
      莲兮也摇摇头:“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夙素莫名其妙地离开,又莫名其妙地移名换姓地回来,改名叫什么其婳,而且那么乖顺文雅,一点儿都不像她。”
      其婳?我哪有该名叫其婳?其婳是什么人?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夙素纳闷地很。她晕掉了,难道有另外一个人,和她相貌相似,名字叫其婳?!
      “其婳是其婳,其婳只是像夙素,她不是我的夙素。”谛迦好奇地看着夙素的尾巴,左摸了右摸:“莲兮,一条尾巴的狐狸,不会是妖精吧?”
      “你有没有派人查过其婳身份?”莲兮问,“你行事严谨,断不会任来路不明的人入府。”
      “难道夙素不是?”谛迦笑道,“我还不曾知道夙素的身份,依旧爱她。”
      “我才不信你不知道!”莲兮不以为然,“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你诡秘的事情多了,我见怪不怪。届时我一一告诉夙素,说你心计深沉,诡异狡猾,不择手段。”
      谛迦依旧含笑:“莲兮不好,莲兮诬陷我,我要告诉夙素,不认你做姐姐。”
      莲兮“哼”了一声:“让给你,让夙素叫你姐姐!”
      叫谛迦叫姐姐?好主意!夙素在谛迦膝上跳动不已:现在叫出来多好,吓谛迦一跳!
      “其婳是天遥宫排行第三的杀手无焉,擅易容与蛊毒,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她真正面目。其实我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夙素,虽然她是夙素的样子,可是却装做不认识我,却又对我很好……”谛迦莞尔一笑,“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谛迦小王子温柔体贴,聪明能干,人见人爱!”莲兮笑了一声,“既然你知道,就不消我提醒,你要小心噢。你伤病不愈,是不是她偷偷下蛊?不要因她是夙素的样子,意乱情迷。”
      “谨尊莲兮教诲,谛迦紧记在心!莲兮,你知道的,我没有事,我是装的!”谛迦微笑作揖,“装的不像,见笑见谅!”
      莲兮摇摇头,叹了口气。谛迦的相貌过于精致,是种超出凡人想象的漂亮,有种超越性别的清醇,而且他满身淡泊,一种出尘之姿,一点儿都不像俗世中人,可他偏偏身处利欲交织的宫廷,恰周旋与阴暗复杂的漩涡中,而且左右逢源。尽管如此,谛迦依旧是无害的,善意的,超脱的,漂亮的,让人无法去恨。
      谛迦展开竹简,夙素也凑着看。
      夙素答应了梅老,代他寻找妲己下落。可数千年过去了,若那妲己有灵,也已在轮回中,周转数次,如何记得千年旧事?
      过去种种,虽能影响现在,可毕竟无法改变。无法改变的事,那么执着,岂不是自寻烦恼?人生怎能事事如意?不甘总是难免,慢慢忘记就是了。夙素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盘起尾巴,钻到谛迦怀里,开始睡觉。
      千年是等待,千年也是希冀,我在千年的彼岸,默默的等你,你可以把我忘记,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悠长又悠长的声音,直接透射到心里,拨动的心都乱了。
      夙素睁开眼:“谁?谁在这?谁在说话?”
      “夙素,夙素,你可认得我?”远远一名素衣女子,手持团扇,烟眉秀目,眼若横波,仿佛从画中走出,婉约轻盈,美丽动人。
      拜托,夙素只是济济无名的小人物,一个无法变身的小白狐,若干年来只认得几个不甘心的鬼魂,还有若干傲慢古怪的妖精,还有些天天抱怨和祈祷的人类。她摇摇头:“刚刚是不是你在对我说话?”
      “我刚刚说完:夙素,夙素,你可认得我?”那女子一笑嫣然。
      夙素摇头:“不好意思,这辈子我不认得,认得也忘了。”
      “我是意湄。”那女子幽怨地叹了口气。
      意湄,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夙素做个友好的笑:“我没有欠你钱吧?要钱的有,要命不给。”
      “你可知道,清皓去了哪里?上黄泉下碧落,我都找不到他的痕迹。”
      “不用跑那么远吧?他装死,后来跑掉了,当然在人间。”
      “你是说,他还活着,可是,我怎么寻不到他的气息?”那女子幽怨的叹息。
      “天地这么大,找个人何其不容易?何况,他又不是人!”夙素脱口而出,突然想到不知对方身份,不该说出清皓是狐狸精,“我开玩笑的。是不是他欠你什么?”上黄泉下碧落,说的好轻巧,这么简单就在天地间轮转,这意湄是什么人?
      “若他不想见我,我搜遍天上地下所有角落,也不会有结果。”意湄苦笑:“他一直是,那么坚定的按照自己意愿的人,绝对不会因我而左右。”
      夙素搔搔脖颈:“不明白,不过看来他欠你好多的样子。”
      “让我给你个梦,梦中有过往的情景,那些湮没在时空中的千年旧事,影响与见证现在的快乐与困厄,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意湄将衣袖一挥。
      夙素眼前一白,揉揉眼睛,突然醒来。她用爪子挠挠头,怅然不明所以。她在马车里,坐在硬硬的书简上,谛迦躺在一旁,已经睡着。她怔了怔,想了想:我梦见了一个女子?那是什么人?她抓抓脑袋,依旧困惑,却见脚下湿漉漉一片,是她的口水。
      谛迦睁开眼睛,笑眯眯地说:“狐狸不识字,居然乱翻书,不要抓坏书简!”他捧起夙素,举在脸前,眯着惺松的睡眼微笑着看。
      谛迦嗜睡,此时刚醒,睡眼朦胧的,有种倦怠的媚惑,那淡淡的,不经意的表情,却有乌黑凝重的眸子――谛迦的脸像完美的玉石雕塑,是极其漂亮的画。夙素吐吐舌头,流出一滴口水,落在谛迦脸上。
      谛迦突然睁大眼:“小狐狸,你在哭?”
      我老人家才不哭呢,只有你小孩子才哭,我饿了!夙素又流了一滴口水:谛迦的脸好软的样子,好想咬!谛迦,你再不给我鸡腿吃,我就咬你噢。她肚子饿,开始咕咕叫,可惜她个小,肚子叫的声音也小,谛迦听不到。谛迦顺手拿过刚刚夙素看过的书简,覆在眼上,又开始睡。
      夙素小心翼翼地凑近谛迦,伸出舌头,舔了舔谛迦的脸。
      谛迦的唇形依旧润泽,只是颜色发紫,那是身体荏弱的征兆。谛迦,谛迦,我不愿意你死,你千万千万不可以死。如果只是魂魄,太过阴冷,没有你的温暖,不可以拥抱,不可以吻,不可以在你怀里,听你的心跳。
      我不曾拥有,也害怕失去,可我总觉得,你是我的,你会在原地等我,似乎只要我喜欢你,你就会爱我。而我是喜欢你的,从那个吻开始,可我只是一只无法变身的小狐狸,我要如何,才能爱你?爱,这么辛苦,还是你爱我好了!你还爱我么?你不爱我,我就咬你!咬哪里好?从嘴唇开始……
      夙素尚未触及谛迦唇瓣,就被捧了起来。谛迦睁开黑亮的眸子,似笑非笑:“想咬我?你咬我就咬你噢。”
      不能变身已经够郁闷,现在可好,连偷香都被发现!夙素耷拉下耳朵,耷拉下眼皮,眼珠依旧转啊转:哼,不偷吻到你,誓不罢休!
      谛迦听到动静,将夙素放在怀中,用衣襟护了起来。
      有人扣了两下门,声音很是轻柔。
      谛迦斜在靠枕,淡淡地:“我很困,不想起。”
      都已经醒了,却说不起,撒赖不成?夙素听谛迦心跳稳定,不禁好笑:还曾当他最是乖顺好欺,原来半点不老实。
      莲兮推车门而入:“是我!你抢了白狐去,答应我的事情却迟迟不做——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找人为薛锐招魂?”
      “上次做法事死了法师,如今全国上下都说我招惹了邪魔,哪里还有法师肯来?”谛迦忍不住抱出白狐来抚摸,“布告已经发下,没有人肯,我有什么办法?”
      “可你的居处,虽在野外,却正气十足,固若金汤,你手下随意一人,都有些本事,当我不知?”莲兮走近谛迦,“我忍你很久,你不怕我动手?”
      “那你找我手下好了,何必找我。”谛迦委屈。
      “谛迦!”莲兮抢过白狐,带动链子,把谛迦扯得侧身。谛迦却微笑:“我身子不好,又有内伤,我胆子小,我怕鬼。”他浅笑着,孩子样撒娇的口气。
      “这么说,你是不管了?”莲兮嘟起嘴巴,“你赖皮!”
      “我赖皮。”谛迦依旧带笑。
      “把白狐还我!”
      “你要她,就得要我。”谛迦摇晃锁链,依旧笑容满面。他将白狐和自己捆绑在一处,早决定耍赖到底。
      莲兮卡住谛迦脖子。谛迦依旧含笑,还手抚着夙素皮毛。莲兮放手,跺脚几下,转身走了出去。她拿谛迦无可奈何,已不是一日两日,先前不还以为谛迦最好欺负,但逼婚之时便晓得他不好惹。谛迦,就像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谛迦的笑容淡下去,淡下去,渐渐变成晦暗,他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个普通人,那些神鬼之间的是非,不是我可以干涉的范围。但若是夙素发言,那要另算。夙素,夙素……”接着他低低地说:“我那么爱你,你却把我丢弃。”
      谛迦好肉麻!夙素打了个冷战,用爪子抱住谛迦手臂:谛迦,谛迦是个傻瓜,那么轻易地喜欢一个人,又执着地喜欢那个人,可夙素不是人,谛迦该怎么办?
      谛迦掀开车帘,车外秋风阵阵,落叶翻飞,十分清冷,冷气夹杂着落叶沙尘,漫天横卷。他抬头看着昏黄的天空。
      白日渐短,夜幕将至,虽是黄昏,却仿佛已是入夜景象。
      “让莲兮过来。”谛迦吩咐。
      莲兮自后边马车探出头来:“你不答应我,我不过去。”
      “那我只好先请宰相大人过来。”谛迦微笑。
      莲兮气急败坏地自车中跳出:“谛迦,你……”
      谛迦依旧笑着,手抚白狐毛皮。
      莲兮几步走到谛迦面前,怒容满面:“我喜欢薛锐,你喜欢夙素,本不相干,只因为我父亲言及你该迎娶贵胄公主,你便强下聘礼,还为了与夙素赌气,扣留我在你身畔,如今还呼来喝去,颐令气使……你居然还笑!”
      谛迦依旧笑得温柔乖顺:“莲兮啊,我不下聘礼,你会代替我姐姐,送到慕容氏那里做王妃,我姐姐才是慕容的妻子,我不希望任何人取代我姐姐的位置。莲兮不嫁谛迦,可以入宫,可以嫁人,谛迦会帮莲兮安排。”
      人类的事情,可真复杂!夙素只晓得肚子饿,饿了就要吃东西,再不吃东西,头晕眼花,她会逮到什么咬什么。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如今全国上下都晓得你要娶我为妻!”莲兮羞愤难当,梨花带雨。
      “我只是要娶相府千金,难道莲兮没有姐妹?”谛迦莞尔。
      莲兮福至灵开。的确,谛迦只是扬言迎娶相国女儿,并不曾指名道姓。她破涕为笑,喜不自禁:“我有夙素,还有其婳,姊妹众多,不可盛数。莲兮愚钝,错怪谛迦了。等一下,我给谛迦拿烤肉来。”众所周知,莲兮是相国的独女,如今听谛迦口气,自是要洪宰相再认几个女儿。那么谛迦喜欢的夙素,还有那个酷似夙素容貌的其婳,都该并入此列。
      谛迦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乌黑的瞳仁,依旧慢慢地抚摸白狐。
      夙素的毛被谛迦摸到滑手,谛迦还一直摸啊摸,摸的夙素一阵冷一阵热,感冒一般。夙素担心全身毛皮掉个精光,终于忍耐不住,跳起来向谛迦吻去:让你摸,非让你脸红不可!
      哪知夙素跳得高了,吻到谛迦鼻尖,谛迦擦了擦鼻子,笑道:“笨狐狸,鼻子不好吃!要吃就吃耳朵!”说着将夙素放到肩上。
      吃耳朵?你当你是猪啊!夙素跳上谛迦脑袋,跳了两跳,不觉瞄向谛迦耳朵,谛迦左耳戴着黄金耳环,在金灿灿的龙形耳环映衬下,更显得耳朵柔软白嫩,夙素口水滴答,当真不客气,伸出舌头就舔。
      谛迦连忙将夙素抱在怀里,惊讶:“你听的懂啊?”
      夙素骄傲地别过脸去,谁知肚子“咕”地一声,泄了骄傲之气,添了萎靡之气:好久没吃鸡!
      谛迦皱了一下眉头,突然发笑:“你是不是妖精?是的话摇头,不是的话点头,我送你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找什么。”
      是的话摇头,不是的话点头?!我老人家五百多岁了!当我三岁小孩?夙素仰起头颅,两只后蹄立起,前爪很期待的垂在胸前,不点头也不摇头,用两只狐狸眼放电:我要吃鸡!我要吃鸡!
      “虽然你很期待地看着我,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要吃鸡、鸭,还是鱼?”谛迦笑眯眯。
      夙素听到鸡,口水顺腮而下,连忙不迭地点头。
      “啊!你会点头,那你是不是妖精?你是什么妖?”谛迦抱起夙素,亮晶晶的眼睛冲着夙素眨啊眨,似乎满身就是笑意。
      自然是狐狸精!笨谛迦,斩妖除魔都敢做,是不是逗我玩?夙素闭眼装死。隐隐地,她感到谛迦的温柔与可亲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可他那么无害和柔弱,分明没有一丝恶意。喜欢谛迦,就是喜欢他浑身那柔和温暖的味道,熏熏然有檀香气,似乎是她千年来一直思念与眷恋的味道,很熟悉,也很舒服。
      谛迦说话间一直望着车外,这时一阵黄风卷着沙尘漫天而来。谛迦抽出宝剑:“列阵,备战!”
      那宝剑光华,映得夙素睁不开眼。她侧目看去,那剑鞘上的花纹十分熟悉,原来是她那把蛟龙所化的龙一剑。何时到了谛迦手里?夙素用爪子挠了挠头,没想起来。她跃上谛迦肩膀,牢牢抓住谛迦衣衫:又来恶灵了?
      谛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了几颗药丸吞下,走到车外。谛迦手下,都拿着火把,排列得十分齐整,远远看去,足有数百人。
      谛迦出门,居然这么多亲随!夙素看到莲兮端着大盘烤肉过来,不禁欢欣雀跃,在谛迦肩头跳起来,还无比谄媚地冲莲兮大抛媚眼。
      莲兮用刀子插起一大块肉递给白狐。夙素连忙接过来,三下两下塞在嘴里。
      “谛迦,我来看你,不用这样阵仗吧,你把哥哥吓到了。”远远地一个极其清越冷峭的声音,有些懒洋洋地,透着几分矜贵与高傲。
      “皇兄?”谛迦面色一白,敛衽跪拜,“谛迦见过皇兄。”谛迦亲随紧随谛迦,齐齐跪下:“拜见皇上。”声音整齐响亮,惊飞无数倦鸟,夙素差点把嘴巴里的肉掉出来。
      夙素用爪子捂住嘴巴大嚼。她只晓得她是只狐狸,不能与人过于接近,如今方才知道,谛迦身后有复杂的是非纠葛,而那些,她丝毫不懂。不懂也没什么,有的吃,可以看着谛迦,也没什么不好。
      一个白衣的人,慢慢地从远处走了过来。那人身量很高,和谛迦相若,也是苍白肌肤,一双手便如透明一般晶莹,整个人仿佛是冰雪雕成,透着刻骨的寒气。他眼睛是西域边地特有的蓝绿色,眸中是死寂地冰冷,没有半点儿暖意。然而他是极英俊的,但那种气韵,有种炫目的魅惑,那么霸气傲气都掩盖不住的邪气。
      “都起来吧。”那人淡淡地,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微微扶起谛迦,嘴角微微一扬:“听说谛迦病着,我来看看谛迦。”他握住谛迦的手:“这几日,无谛迦帮我批阅奏章,宫中都乱了。谛迦好些没有?”
      谛迦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却笑出来:“有劳皇兄惦念,谛迦已好很多。”
      莲兮抬起头,露出诧异神色。谛迦的哥哥谛嵘,那个传闻中,酷爱音律书画,不问世事的皇帝,原来是这样锋芒毕露冷漠深沉。
      谛嵘嘴角微微一抿:“那么谛迦赶快好起来,那些奏章,还要谛迦批阅。”
      谛迦粲然:“哥哥好狠心,哥哥要谛迦辛苦,自己独得清闲。”
      谛嵘微一眨眼,眸中亮色一闪而逝:“能者多劳,做弟弟的谛迦,自然要听话。谛迦不是出来打猎么?就猎了这头小狐狸?晚上猎物多,满载而归才不虚此行嘛。”
      “夜高风黑,哥哥是一国之君……”
      谛嵘截断谛迦的话:“谛迦也来这样俗套,不好。”拉起谛迦的手,“今日非要打只老虎才行。”
      谛迦分明打了冷战。夙素便歪头看谛嵘,谛嵘面沉如水。
      谛迦默默解开锁链,将白狐送到莲兮怀里,笑了一下:“哥哥,谛迦最怕老虎。打两只野猪烤了吃,怎样?”
      “这么多人,两只如何够吃?”谛嵘笑了一声。
      谛迦只是笑笑,接过缰绳,牵到谛嵘身旁。谛嵘在谛迦肩头一按,翻身上马。谛迦从手下手中拿过铁弓,蹬着马蹬,爬上马背,然后高举铁弓,孩子样笑起来:“打野猪吃猪肉喽!”
      莲兮微微一笑,谛嵘回过头来,看了莲兮一眼,那蓝绿的清冷的眸子,似乎泛出一丝涟漪,宛如,爱怜。
      莲兮低下头,这个皇帝,她是见过的。那是他登基大典,他高高在上,斯文优雅,俊美无匹,但似乎个高贵的傀儡,木然地遵从着利益和规范,只是庄重与尊贵,但也隐隐透出几分书卷气息。
      意外地,不是谛迦为帝,却是谛嵘,众人猜测,是因为谛迦过于稚弱,更像个孩子,而谛嵘,谛嵘虽然不是王后所生,可他是长子。先帝偏爱雾姬,也偏爱雾姬的儿女谛嵘。而谛迦虽是王后的儿子,却在漫长的童年里,被送到异国,在慕容氏族手中,做了十年的质子。可是,谛迦却甘心情愿做谛嵘的辅佐,鞠躬尽瘁。
      夙素添着嘴巴,用爪子清理嘴角的肉末。谛迦平素撒娇玩嗲,可面对谛嵘好像没有半点用处,谛迦欠了谛嵘什么?烤鸡烤肉还是八千两银子?
      大片的武士随着谛迦一声呼喝,跃马而去。这片宁谧的森林,将成为血腥的屠场。莲兮抱着白狐,留守驻地,在营地的火堆上,发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 幼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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