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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狐王 ...

  •   七狐王

      我以生命起誓,我不会在没有你的未来中醒来。没有你,也就没有快乐,生命将是苍白的寂寞,清冷将是我心中唯一的色彩。
      你不可以死。有我存在,你就不可以死,否则我会孤单,会恨你,会恨自己,会恨天恨地恨所有的生物,恨生,也恨死……
      你可以忘记我,可我永远也不会把你忘记!
      夙素突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心中依旧有个声音在瑟瑟回响,那种酸涩的感觉,叫心都疼了起来。适才她躺在草地上,修炼清皓所说的入定,竟睡着了,梦里满是莫名的凄伤,醒来已忘个干净,可那种感觉依旧在心头回荡。
      清皓衔着一支红花,嘴角噙笑:“做美梦了?还记得没有?”
      夙素闷闷地挠头:“不记得。”
      “刚刚我窥视了你的梦,求我吧,我告诉你。”清皓从树上跃下,飘到夙素身前。
      夙素回他一个满不在乎的鬼脸:“忘了就忘了,一个梦,有什么大不了的。”
      清皓抱臂,摸着下巴笑:“忘了就忘了,一个春梦,没什么大不了的。”
      春梦?夙素纳闷地想了想,顺手拎起龙一剑砍过去:“叫你取笑我!”
      清皓仓皇逃逸,化成狐身绕树而上。变成狐狸,看化做人身的她:我窥视了你的梦,梦中,你如愿见到了清寒,清寒依旧是那番,恨生的言谈。我不知道,那是对着你,还是对着雪白,为什么那样颠倒的景象,在你梦中浮现出来?
      夙素郁闷地站在树下,灵机一动,扬剑作势砍树。
      清皓变成人形,站在树上笑:“砍树有碍美丽。”你是不是绛紫,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此快乐,让接近你的人,也跟着快乐起来。
      “漂亮又不是我的,是绛紫的。我都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子!”夙素忍不住抱怨。好歹清皓是个狐王,可连化出她本相的本事都无,和他学术法,看来不过防身罢了。
      “你以为清寒的术法,能让你变身那么久?”清皓敛尽笑容,正色道,“也许这就是你本相!”
      “我,我和绛紫一个样子?”夙素惊惶,“难道,我是绛紫?”
      “绛紫已经死了,死了已有一千年,她连魂魄都没有留下……她甘愿魂飞魄散……”清皓眼望远处,微露黯然,“大约你是无灵气的狐,本无本相,在狐仙祠修行若干年,烙印了她的模样吧。其实绛紫,她酷似上古时一个神祗,名叫上媛。上媛是龙神挚爱。”
      夙素不懂,她歪着头,问得直截了当:“我为什么和她们相像?是不是清寒害我?”既然绛紫在千年前魂飞魄散,但清皓明明就在梅老身侧,却依旧任梅老以男身存在数百年,徒劳地寻找绛紫――他们都是古怪的,全都留恋过去,那么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清皓看着夙素,笑了一声:“那些事情对于你来说重要么?”
      夙素变聪明了,她想了想:“你不讲,我怎么晓得重要不重要?”
      “那是绛紫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在她的坟墓住了数百年,而那里满是她的伤心和期待,你看了她那么久,大概有所感应,沾惹了她的记忆。而且,可能清寒的术法不曾丢弃,力量依旧强大如初,所以可以将你变成她们的样子……”清皓叹了一声。
      说记得是假的,过了那么久,再深刻的痛也会麻木,现在都很难描绘所爱的模样;可说忘记也是假的,那些记忆,总是纠缠心底,以为淡漠的往事,却时常浮现眼前。一千年,数次轮回和转生,挣扎在生和死的夹缝里,寻找着存在和活着的证据,可最终只是寂寞而已。执着在自己记忆里的,似乎只有自己。
      夙素摇头:“我不懂。”很多的事情,她都理不出头绪。她的狐狸脑袋依旧装不下太多东西,也就依旧那么直来直去。
      清皓笑了笑,转身要走。夙素牵住他袖子摇晃:“说嘛,说嘛。”
      “不是我不讲,是我自己参不透,”清皓莞尔一笑,“力量枯竭,这样脆弱的身体,怎可能存放千年的记忆?”
      “可是不管你,还是梅老,还有清寒,都对绛紫念念不忘,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夙素期待地望着清皓。清皓脾气好,可脾气好并不意味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那暖暖的笑和亲切的言语不像对着她,总仿佛穿过她的身体,面对着另外一个人——他当她是陌生人。
      夙素有种感觉,若她是绛紫,清皓将不止如此,或许更加温存与柔和,笑容也会更加爽朗和亲切。清皓的心留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蒙灰成尘,或许湮没无踪,现在的他,更像个亲近的幻象,好像风一吹就会无影无踪。
      他们都是爱过或被爱过的人,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孤零零的一个。她刚刚学会流泪和心疼,很多事都还不懂得。
      有爱是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无爱也是过,转瞬已是百年千年。究竟哪一种更加快乐?
      夙素只是发现,做个狐狸精也相当不容易,因为做人的忧愁比做狐狸的烦恼要多的多。
      看到夙素若有所思的困惑模样,清皓终于不忍,便道:“绛紫,她很强。她可以与神比肩,甚至超越神祗。她可以毁灭世界,但她却自愿湮灭,化为尘泥,因为她在乎万物。”清皓说着又笑了起来,可眼角眉梢,都充满了无奈与凄凉。
      夙素依旧一脸懵懂,茫然不觉地化身为狐,便谄媚地用两只前爪,不停作揖:拜托,看在我辛苦扮乖巧的份上,多说点儿啊!
      “她在乎万物?她只是在乎自己而已!”薛锐冷峭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那一些都是籍口,她自私的借口罢了!她根本不懂得爱,她只是恨而已。恨你恨我恨世间万物,因为她在乎的一切,都不曾在乎她,她只是以消失的方式报复,这就是她付出的所谓渎神的代价!”
      薛锐突如而来,夹着漫天的寒气,雪花纷飞,他飘在半空,素衣轻扬,银白的长发随风飞舞,挡住了大半张脸。
      “清寒!”清皓蓦地睁大双眼,“你是清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是清寒的模样,但却是薛锐的声音,不复曾经那冰块碰撞般清脆,和雪花落地般缥缈,只是冷峭,像寒风般沙哑的冷峭与阴森。
      薛锐俯身,冰蓝色的双眼寒意隐然:“我来看望你啊,清皓,我的老朋友,清皓。一千年了,你相貌变了,可心依旧不变,你还爱着她么?那个叫绛紫的女人。你看我造的夙素好看不好看?她和绛紫,几乎一模一样。”说着白衣漫卷,只是一刹那间,漫天都是他的影子,他银白的长发飘荡着,飞舞着,像漫延的寒气,像漫天的飞雪。
      清皓身上燃起烈火,他在烈火中冉冉而起,紫发紫眸,那是隐忍的暖意。
      上古统治狐族的两大狐王,隔了千年之后,在半空彼此凝望,那一蓝一紫的目光,都是看不到底的深邃的忧伤。
      千年的风霜和孤寂,千年的忧伤和冷凄。千年之后,不曾改变的面容,还有不曾湮灭的记忆,曾经的怨恨和绝望,依旧清晰。
      原来那日见到的狐王清寒,也是薛锐,确切地说薛锐就是清寒!夙素仰头望着清寒的双眼,那双冰蓝的眼睛,可以变幻成绿色,原来恶魔早已经苏醒,就是他——所谓的薛锐,狐王清寒。
      可以化成人身而不为识破,而且轻易打开了绛紫的封印,放出了绛紫压制的恶灵。他在他们眼前计划和杀戮,却如同冷眼旁观,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似乎只要毁灭,而他首先毁灭的,就是自己!他不畏惧天地,不畏惧生死,也没有任何可以压制他的力量,因为他不惜自己,他要整个世界陪葬!
      “过了千年,你依旧不甘心,可是不甘心是多么徒劳的事!”清皓依旧温文,“你可以杀了我,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已经活够了。可是世界上还有希望和快乐,还有幸福和美好。你不可以因为一己之怨,就毁灭天地万物——他们是无辜的。”
      “我不甘心被压制,不甘心毁灭,不甘心我的不快乐,不甘心所有的规则……我只有一个企望,为什么没有可以满足我……你们破坏了我拥有的一切,却要我甘心,我怎么能甘心?”清寒冷笑着抓住清皓的头发,将他拉到身前,“你的力量衰竭至此,又怎是我的对手?即便龙神重生,也奈何不得我!”他只是一抬手,漫天冰冷的寒气四下逸散,清皓立刻被冻结。
      清皓身上火焰,只剩下幽幽蓝意,在巨大的冰棱中,发出幽淡的光芒。奇丽的紫发紫眸,定格在被冻结那一刹的境像,那狐族精灵特有的魅惑,足以令人窒息——水晶般动人的男子,又有阳光般的暖意,温润如玉。
      夙素不知道清皓是生是死:如此瑰丽,死的也忒好看了点,不过还是活着好,活色生香。
      “你还不杀他?你若再不杀他,那我就让恶灵把他的肉身一点点的吞噬,把他的魂魄,悬挂在九天之上,冻结在荒无人烟的冰河之中,他会日日夜夜被刺骨的寒流冲刷,千年万年,永无止境,”清寒将夙素攥在手心,“我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再不听话,我就让他的烈火,烧的你尸骨无存。要知道,你本相混沌,你只是个有肉身的小狐狸。”他卡住夙素脖子,手上微微加劲,夙素一口咬下,咬在他虎口,他轻轻一甩,将夙素甩到半空,挂在树梢。
      漫天飞雪,清寒慢慢远去,那张绝美而清冷的面容,隐没在银白的长发之中,就在半空,像是清冷的月。
      说你没有创意,就不晓得改进,真没长进!夙素做个鬼脸,从树上跳下,落地化成女身,取过龙一剑,在冰棱上试探地敲了敲,竟没有敲下一点冰渣。
      别动!这是幻晶术,你法力微弱,会伤到你和龙一。心底浮出清皓的声音,夙素诧异地望过去,清皓在冰中挤了挤眼。
      读心术!我会读心术了?
      切,等你会读心术,怕要再过一万年。是我在读你的心!清皓又眨眼。
      你这么有本事,那快出来啊。
      不,我不能。
      我觉得他更喜欢看人恐惧和难过,我杀了你,他没的玩,怕会捏死我,他那么变态,究竟你们以前怎么修理他的?为什么他什么都恨,什么都不喜欢,总是不高兴?
      他失去了他看来比生命更重要的一切,就是他爱的人,雪白。雪白是地月族一只小小的狐,她是天祭,生来就要献给龙神的牺牲。
      天祭,龙神,还有雪白……这是可以触动心扉的字眼。雪白和龙神……
      那时她站在山崖边沿,望着崖下平原上激烈的战场,浓重的血腥气直冲云霄。她皱起眉头:“人人都会转生吗?”
      “不会。”她身边模糊的身影淡淡的答。
      “做为妖精,如果我死了,会不会转生?”她继续好奇地追问。
      “不会。因为你不可以死。有我存在,你就不可以死,否则我会孤单,会恨你,会恨自己,会恨天恨地恨所有的生物,恨生,也恨死……”说这段话时,身畔的那个声音从平淡到激烈,又到平淡,所有的心事表露无疑。
      “可是我会死啊,就像那样……她指着崖下:被刀砍到脖子,被剑刺到心脏,被长枪挑起,被箭簇穿身,或者生病或者老去,人人都会死,妖精也一样,而我,我只是个……”我只是个天祭,是注定的牺牲,我一定会死,会魂飞魄散,会尸骨无存,会遁入虚空,再无回转,那是永远的离开啊。
      “不要说了!”那声音厉声喝止,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记住,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在我前面,不许你离开我!”
      “可是……”可是,我宁愿牺牲,宁可离开,因为那样,他才会复生,他才活过来,那是我的神,我的龙神,我的爱……我爱他,可是只有我的死,才有他的生……
      “没有可是!”他抱紧她,“不许你说可是!”
      “可是,可是你踩到我的尾巴了!”
      夙素头晕,她睁开眼,那一转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很久远的,久远的像看一本看过的书的感觉,当时无论多么感动,可现在淡漠了那感动的感觉,淡漠到遗忘的地步……
      她怎会有这段记忆!清皓诧异:雪白的记忆为何如此清晰的留在她的回忆里?他就要回来了,你快去,去找莲兮!
      “可他会杀了你!”夙素握着剑,很义气地在清皓身旁晃,“我不怕死,山神说我可以轮回转世。”
      你相信山神?清皓是好笑的语气。
      不信。夙素吐吐舌尖。山神只是说,她无法变身,大概就可以轮回,有所失,就有所得,上天是公正的。可她已经可以变身,上天也就收回了所谓的公正吧,大概为此,才出来这么多的麻烦。
      “那你相信我,他根本杀不了我,冰和火,是截然不同的力量,无论何时,他都无法把我杀死。”
      让人相信的时候,往往不可以相信。夙素撇撇嘴。
      可你陪我死,有什么用?
      是没有什么用。夙素挠挠头,突然想到什么,她扬起龙一剑割破手掌,将血胡乱抹在冰晶上,然后扬剑:“以我血为名,护清皓以生,若有违背……”停了停,鬼使神差似地,她继续说,“就让胡清寒去死!”若胡清寒将胡清皓害死,胡清寒就会跟着死,够毒辣吧。
      说完,那点点血迹慢慢变浅变淡,缓缓地沁入冰晶,再无痕迹。
      清皓笑了一声,再不言语。不晓得这样算不算血咒,亦或更像个恶咒,可又有什么要紧?生和死,不过一线之隔,如此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他在心底默念:我愿以我身及我灵起誓,我愿以我身与灵,换取龙神之复生,希望龙神拯救失控的转轮,了却千年那些不甘的心情。
      “你当真不杀他?”清寒突然从地底钻出,那迤地的银白长发,被风吹起,银蛇般在风中烈烈作响。那冰蓝的眸子闪着碧绿的光泽,在一片雪白中,熠熠生辉,冷意凛然。
      “你把我变成绛紫的样子,还让我杀他,可他知道我不是绛紫。”夙素扛着剑,满不在乎地斜睨着清寒:“还有,你把他冻结起来,我怎么杀?你又没有教我。”她绝对有激怒清寒的能力。
      清寒哈哈大笑,像听了最好的笑话:“冰与火,是相反的力量,我只能将他封印罢了,这世界上,除了血咒,还有什么可以杀了无可匹敌的清皓狐王?你看你用的多么好,哪里用我教?”
      “你胡说!”夙素涨红了脸,愤怒之极。
      “是你杀了他,因为你的愚蠢,你杀了他!”清寒用手掌轻轻一推,那冰晶“嘎”地一声破碎,落在地上,是无数细碎的渣。而紫发紫眸黑色披风的清皓,像水晶一般落地,成了玄狐模样。他切齿道:“傻瓜,我已经死了啊!可是他还保留着千年前的躯壳他还活着!你用你的血,逆转了血咒,他会跟我一样死!”
      清寒弯腰抚摸玄狐毛皮,那乌黑夹杂银丝的色泽,是他亘古之初便已见到的样子,遥远的,像梦中的一个影子。如今就在他脚下僵硬,可为什么心底,没有半点快意。
      还有几个人,可以印证那段执迷不悔的爱恋?还有几个人,知道他千年的孤单?曾经他以生命起誓,不再没有雪白的世界苏醒,然而一千年过去,身体即将成为尘泥,连记忆都将湮灭之时,依旧毫无希望,他只好醒来,在惘然中惊醒过来,可这个世界,没有那个雪白的身影,他再也找不到那样的雪白!上天是如此绝情地夺走了他的爱和他的快乐,从此,这只是个冷寂的躯壳!这个世界,全是他厌憎的一切!
      苍天无情,我当以天地为祭品,这世上所有人的爱和恨,悲伤与幸福都与我无关,我只是,绝望的不想一个人离去,不想如此孤单,不想这么难过而已。
      快乐是那么短暂,不过弹指一挥间,可痛苦却那么深远。生,漫长无涯的寂寞的生,若不再有快乐,结束又有什么遗憾?这只是个解脱罢了,解脱自己的同时,解放这个转轮,解放这个世界,让一切灰飞烟灭,亦或自由无束,让所有,指向永远都难以明了的未来,又有什么不好?
      如此的旷漠与哀恸,是因为爱,还是恨?夙素俯身望着那个冷寂的男子,他可以痛彻心肺,痛到不愿独生与独死,而她,她麻木地寂寞着,一直只是一个人,曾经她不要关心不要牵挂,默默地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张望万丈红尘,可终究一天涉身而入,只不过短短的日子,却看了这么多的生和死,历经了那么多的痛和伤,这便是红尘么?可是,她还是愿意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快乐,才有记忆,才有遗忘。
      清寒扬袖一扫,夙素便成了狐身模样,她依旧呆呆地立在当地,若有所思。
      突然,清寒伸掌抓住夙素,将她按到玄狐身旁:“这就是死,他死了,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他再也不会看着你,想着那个叫绛紫的女人,不会冲你笑,不会教你术法,更不会将他记忆了千年万年的故事告诉你。你杀死了他,你懂不懂?”
      冰冷僵硬,还有湮灭消失,这是死,夙素知道这是死,可是玄狐清皓真的死了?他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夙素呆愣着,这仿佛是,于己无关的事,因为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还没有来得及在乎他,关心他,以及依赖他。曾经离了那么近,她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远远地,只是初相识。因为她不敢在乎,不敢拥有。因为失去是那么容易,而她不想为失去而流泪。
      一直以来,都有个声音在心底隐隐回响:我不要在乎什么,因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我不需要拥有,因为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但现在和未来更加重要,为了现在与未来,所有过去的事,都应该湮没在时空里,按下不提。因为所有的过去,无法改写和修正,无法后悔。那些曾经的幸福和快乐,也都因为过去,而变得浅淡与微不足道。那么,为什么还要记忆,还要想起,还要为那些无法改变的一切伤心与难过?可是,即便忘记了,也一样会伤心,会难过。因为遗憾,因为胆怯,终究还是要后悔,于是不曾拥有也就成了最大的伤感……快乐总是那么短暂,悲伤却无比深远。所以我要遗忘,我不要回想,我要快乐,我不要悲伤。
      曾经,她想过近看那个紫眸的俊颜,她想过和他一起笑,可是,她没有来得及。玄狐清皓,因为她的懵懂她的错失她的诅咒,再也不会醒过来,他死了。
      这也许是,他期待过的消失,他只是心甘情愿的如此消失,那些他关心的人和关心他的人,他都已经不在乎,无论别人多么难过与悔恨,都和他没有关系,那么负责的王,那么和悦的男子,就这样抛却了所有,慨然就死。
      清寒起身,缓缓隐没在树阴之中。
      就这么走了?夙素抬起泪眼,她以为她会被掐个七荤八素,或被讽刺的狗血淋头,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她哭了几声,咬住玄狐尾巴,向左边的坑拉去。狐死首丘,不晓得玄狐的窝在哪个方向,反正不能被剥皮弃身死无全尸。
      有人!夙素嗅到了人味。她赶紧躲在树后,伺机而动,万一有人觊觎狐皮,她就出其不意地咬……不能咬出血,上次咬到谛迦嘴巴,那淡淡的檀香味道,夹杂着男人的气息,已经镌刻在鼻腔里,只要动动鼻子,就能想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啊,檀香气!是谛迦啊!
      “为什么到这个林子里?”莲兮的声音。
      “呼吸新鲜空气,打猎,散心……”谛迦柔柔倦倦的声音,“那边,玄狐。”他从背后取出一根箭。
      “那是不是夙素喜欢的玄狐?”莲兮拦住谛迦,“我去看看。”
      夙素喜欢的玄狐……谛迦含笑,他早知道那是夙素喜欢的玄狐。夙素是喜欢动物和山野,超过他这个人的女子。
      难怪清寒突然躲了,原来莲兮和谛迦走在一起,这可真是诡异的组合,他们怎会来到这里?
      莲兮奔到玄狐身边,抚过玄狐,回头黯然道:“它死了。”
      谛迦弯身抱起玄狐:“这玄色皮毛,比白色更加稀有。”言下之意,还是要做个狐皮领子。
      夙素闻言,刺溜一声就窜了出来,跃上谛迦肩头就咬过去,突然想到谛迦像糕点一样柔软,像草莓一样容易受伤,便呲出雪白的尖牙瞪着谛迦。
      夙素两只爪子正挂在谛迦的左臂上,谛迦将左臂移到眼前,抓住夙素尾巴,眨着似笑非笑的眼睛:“刚说玄色,又来白色,收获不少呢。”
      “这是我的小白。你我都见过。”莲兮抢过夙素抱到怀里。
      玄色,白色,我的,你的……原形状态下,他们只是人类眼中的猎物罢了。
      “把玄狐葬了吧,狐是有灵气的,它一定会感激你。”莲兮道。
      “狐死首丘,轻易葬下,颇有不恭。”谛迦抬头看了看天。
      “那么四面八方,该向哪里?”
      谛迦眨了眨眼:“披上它,到处走,总会找到。”
      说来说去,还是要玄狐的皮!若是别的狐,夙素不介意,可这是清皓!她恼怒起来,恨的咬牙切齿,很想跃到谛迦身前咬下去,不要别处,就咬他的唇,让他像上次那样全身发热。
      谛迦抱起玄狐,慢慢地走。他瘦了,面色苍白,唇色已是浅紫,看来大病初愈,虽然清减,但面庞更加玲珑俊秀,而身形更显高颀挺拔。他坐到草皮上,依旧抱着玄狐,脑门竟是一头冷汗。
      “怎样?我来抱吧。”莲兮递过绢帕。谛迦不接,用袖子抹汗,而且笑得依旧温和优雅。
      谛迦病了?夙素好奇地张望。谛迦不用莲兮的帕子,而且莲兮看谛迦的眼神,没有热度只是关切,他们是朋友一般的关心。可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应该成亲的么?
      “你不应该出来,若感染风邪,让我如何交待?”莲兮淡淡地说。
      谛迦抬头看了一眼莲兮,然后目光落在远处草地上,他没有笑,脸上也没有表情。
      在莲兮眼里,或在别人眼中,谛迦身在高位,衣食无忧,但只是个漂亮的躯壳,永远那样温文的笑,总是简单的顺从,像个美丽的傀儡。而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为人所承认,似乎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仿佛他永远是那个雕像般完美的却无灵魂的王子。可谁都知道,谛迦不是没有思想的人。谛迦很聪明,谛迦也很勇敢。可是谛迦太漂亮太温柔,谛迦的思想被忽略了。
      谛迦立起身:“走吧。”他步子迟滞,走得很慢,神色是悠然的,可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就像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
      谛迦病的很严重,谛迦会不会死?夙素浑身冰凉,忍不住发抖。人的生命,在狐狸精看来,如人看浮游一般短暂,可是,一个个日月沉浮,若注意每个日夜,原来人的生命,比其他生灵要绚烂的多。但无论多么精彩,都不应在高潮处落幕。谛迦那么年轻,那么俊美,谛迦不可以死!
      突然谛迦跌倒在地,那玄狐从谛迦怀中跃出,一转眼,已经跑出很远。夙素亦挣身而出,紧紧追随。
      莲兮正要追,见谛迦无法起身,便去扶他,而一黑一白两只狐狸,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夙素见无人,便叫着清皓,一路紧追。她使出了逃命的劲头,可她身形幼小,还未成年的体态,玄狐却是成年狐,很快就将她丢下很远。
      夙素累的舌头伸出,一直喘气,哼了几声,转身去找莲兮。臭清皓,害她流了半天眼泪,原来根本没有死!他不死也就罢了,跑什么跑呢?没有死居然不好意思似的!那个清寒不可信!他有那么强的术法,怎么可能是个死魂?
      此时清寒挽起那玄狐的前蹄,正瞪大冰蓝的眼睛望着玄狐的眼睛,那是双空洞的,只有畏惧的面容。清寒将玄狐踢在一旁:这不是清皓,清皓的灵魄消失了!难道龙神不愿清皓为祭,从而苏醒;还是龙神早已苏醒,他用他的力量,隐没了清皓的元神?龙神何在?究竟是谁?
      茫茫的人海里,有那么一个灵魂,以一己之力代为支撑天地,维护时间转轮,并庇佑着世间万物,那个人,就是龙神。龙神躲在轮回中一个隐蔽的所在,只要找到他,就找到了这世间运转的秘密和关键。若能杀了他,就可以就破坏这天地的平衡,那么所谓的天道规则必将抹杀一空,于是乾坤扭转,天崩地裂!天地万物,将就此湮没无迹彻底毁灭!
      以龙神为敌,就是以天下为敌,只要杀死龙神,整个世界就会瘫痪!那么,我再也不会是被天地抛却,被时光遗弃,被绝望包裹的孤单的人!
      我失去了所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我只是绝望,我要整个世界,为我陪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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