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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No Face, No Name, No Number ...

  •   这是个令人难以安眠的夜晚。空气有种异样的、威压般的沉重感,窗口的风铃也毫无声息。

      间桐雁夜陷入一片阒寂的黑暗。视线尽处笼罩着浓重的黑雾,仿佛飘荡着来自地狱里的死魂。这应是梦,只是另一个梦——在被迫窥见过关于他仅以伪臣之书代理的英灵的梦境之后,他想,大约这一次,终归是轮到触及自己真正从者的时候了。

      他方才这样告诉自己,耳中却已听到类似教堂的钟声在远处敲响。接着,有如缓慢凝结般的空茫暮色之中,传来了平静的、声调毫无起伏的祈祷声。

      【我为初始,我为终末。万福吾主,蒙赐吾荫。我知何为爱悦,亦晓何为欢欣。尘土仍归于地,灵仍归于赐灵的神……】

      遮盖天地的黑雾缓缓向后隐去。黑夜的帘幕卷起,房脊突兀的宫殿下现出一匹漆黑的骏马,然后是一具披着沉重盔甲的人形,深黑的甲胄外交叉着荆棘似的突刺,又像是死者凸棱的胸骨。鹰隼——不知何故,雁夜唯独注意到那人头盔上装饰着飞翼展开的鹰隼。周围再没有旁人存在,只有那黑甲的骑士在死气沉沉的笑声中向他走来。

      “全知的耶和华啊,你可曾倾听我的告解?当众人欲将我埋葬,我的沉默又能持续多长?”黑影之中,庄重祈祷的声音化作了嘶嘶的、仇恨的冷笑。“来吧,来看吧。看他们将我的荣耀褫夺。我的希望已化作泡影,我的事迹得不到传颂。来看吧,看我背负怎样的罪孽,看我如何向这世界复仇——”

      【无人能凌驾我之上,无人能成为我的王。我绝不认输,绝不听凭命运的摆布。我将穿越剑丛,斩断枷锁。我将化作地狱的火焰,堕入无尽的深渊。我将发动战争……我即是战争!】

      影中的黑骑士摘下了面具,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完全站在雁夜的面前。阴影从那人身上一寸寸褪去,显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的身形。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面孔像是被从中间割裂分成两半:右半边完全算得上英俊,而左半边则藏在披散的卷发下,如魔鬼般骇人———惨白的皮肤扭曲着皱成一团,似乎只要轻轻一碰,这半张脸就要剥落下来,露出血肉模糊的骷髅。

      那个男人的眼睛,左侧的被损毁的眼睛,此刻带着满布的血丝突出着,正充盈了刻毒而嘲讽的笑意,直望向雁夜的眼底。间桐雁夜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作。是了,自从强行植入刻印虫后,他逐渐瘫痪的、扭曲的、瞎掉了眼睛的,也正是左半边脸……这种照镜子般的熟悉感……

      “去看吧。”那人怨毒地笑着。然后整个世界开始在黑暗中旋转和破碎,宛如沙丘崩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雁夜心中有一丝疑惑闪过:这个人,这个如此充满着憎恨和不甘的人——他作为间桐家御主所召唤的,当真是传说中的兰斯洛特吗?

      ————————————

      下一刻,雁夜发觉自己站在了阳光下。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这次可以自由活动身体了——不。是这次的这具“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穿着用皮带束着的亚麻布衬衣和毡制外套,一步步向前走着,穿过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身旁几步的距离之外和他并排走着一个少年,穿着同样粗糙的旅行装束,此时低垂着头颅一言不发。地上覆盖一层黑色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的灰烬,落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还钻进他们的嘴里。

      是的,这诡异幻境中的一切,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梦了;那么,之后发生,就姑且当作是一个梦境中的梦境吧。

      他们从一所农舍经过,看见一个胸口中了两枝箭的老人躺在地上,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雁夜,或者说雁夜所在的这具身体,抬头从破败的窗洞向屋内望去,看到一个被砍死的女人脸朝下趴在火炉边,一个被开膛剖肚的六七岁男孩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没看到婴儿,但觉得那哭声似乎来自墙角的毯子里。

      这具身体似乎想走过去,但被旁边的少年挡住。“别去。”那个棕色头发的少年依旧低垂着头,对他说。“别想。别看。”

      他们继续前进,越过被遗弃的棚屋和无人耕作的土地,静静地沿着一条大河向上游跋涉,最后终于来到一座磨坊桥的前面。这里似乎是一处检查站——雁夜正在这样想着,有一排士兵已经站了出来,手指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

      “就是他!抓住他们!”一个看上去像是那些士兵头目的人大声说道。没等士兵们开始动作,身旁的少年突然一步跳了起来,抓住雁夜这具身体的手腕就朝磨坊的方向狂奔。士兵们立刻举起武器从后面追上。他们跑进了磨坊,但紧接着赶来的士兵们几乎立刻开始撞门。

      那少年推着他的身体向楼梯走去。“凯!”雁夜听到自己焦急地喊着,声音似乎同样是个少年,又或竟像个少女。脚步声纷乱地响起,他刚上了半截楼梯,士兵们已全都冲进磨坊。“他是尤瑟的儿子!”名为凯的少年拦在楼梯下高声呼叫,“你们敢伤害未来的国王?”

      “尤瑟没有儿子!”领头的军官不为所动,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兵纷纷发出私语和窃笑,“我们没有国王!”

      少年一声大吼,将外套往后一推,抽出藏着的剑砍向最近的士兵。雁夜自己毫不犹豫地从毡衣下取出箭囊,搭上一枝箭,拉开弓,射中试图偷袭凯的士兵的大腿——他又补了一箭,这次射中那人的脑袋。但他终于用尽了箭,而少年的剑已被人打落。剩余的士兵们围了上来;从磨坊二楼向外望去,一群弓箭手已准备就绪,而下方白沫翻腾、哗哗流动的水面下到处是石头。

      水太浅,不能往下跳。但他已别无选择。被踢中的木板咔嚓断裂,他撞破墙板一头栽进冰凉的水中,脑袋直接撞上石头,眼前霎时一片漆黑。恢复意识的下一刻,他已浮出水面,仰面朝天,无助地随水流漂向下游。他感到头顶和胳膊、腿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而身体再次像瘫痪一样动弹不得。

      梦里为什么非要有这样清晰的触感呢?至少那位公主的梦境还更轻松些,至少那时他是个纯粹的旁观者——雁夜苦中作乐地自嘲着,为这无论真实世界还是幻境中都遭受着身体之痛的处境。然后他听见岸上传来的叫喊声,紧接着一排箭矢如落雨般嗖嗖地射进水里。他侧过头,看到那个跟随他的少年也仰面漂在水上。他们的目光短暂地相遇,在欣慰的笑中找到彼此;但雪上加霜的是,箭楼上的弓箭手也已经找到他们了。

      就在这时候,从对岸控制的方向,有一名全身披挂的骑士飞马踏入水中。那骑士戴着头盔,肩甲饰有鹰隼的纹章。雁夜无法看清他的脸,但他显然是奋不顾身的,因为他入水的位置正挡在飞来的箭簇前面。他策马涉水而前,水越来越深,最后当水已没到了马腹时,那位骑士直接弃马下水,自己披着一身重甲向他们快速游过来。

      ——人类能够做到穿着盔甲在水里游泳吗?即使这样的时刻,雁夜迟钝了的脑中仍然不由得生出了这般疑问。但很快,那骑士已像拉湿麻袋一样把雁夜的身体拽起,横搭在马鞍上,接着抓住另一个少年的胳膊,说了声“快走!”,随即转身护着他们在纷纷的箭雨中回马上岸。

      马蹄刚踏上地面,雁夜的身体就从马鞍滑落到地上。骑士大声传令,一个举着红白斜条纹旗的人跑上前来。那人检查了雁夜头部的伤口,又做了清洗,止血,然后用布替他包扎起来。方才的骑士翻身下马,解开系带,脱下头盔。

      这一次,雁夜看得清楚了:这名骑士身材挺拔,相貌俊美,有着黑色的鬈发和奕奕闪光的黑色眼睛。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似乎更像意大利人。那是一张嘲笑着世间一切愚行的凌厉的脸,也是一张美丽到即使男人都会感到惊叹的脸。而雁夜确信自己这身躯所在之人也赞同这一点——从他(或者说她)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

      见他的伤口包扎完毕,英俊的骑士微微一笑,说道:“请赏光随我来。”他领着他们转身向一座修道院和它的教堂走去。在通向教堂的边门旁站着一群骑士和士兵,他们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对那个骑士鞠躬,称其为“大人”。

      走在后面的少年用手肘轻轻推了推雁夜。“是他。”

      “谁?”雁夜听到自己询问。

      “伏提庚。”少年轻声说道。“错不了。看看士兵们的样子嘛。”

      “那个骑士?你开玩笑。”他听到自己说道,感觉这身体似乎心烦意乱。“不可能。他太年轻。”

      事实上,作为御主的雁夜一样感到困惑到达了顶峰。伏提庚?

      但少年不管不顾。“尤瑟的士兵想把我们杀死。”他喃喃说着,“而伏提庚救了我们的命。”

      所有人都对那位骑士极为恭敬,对跟在他身后的二人却并非如此。无论雁夜和那个少年路过哪里,冷眼和窃窃私语似乎都一直暗暗地围绕着他们。终于,当他们来到圣母修道院的教堂外面时,其中有个穿褐紫外袍的骑士嘲讽地对身边另一个人说:“看看,就为了廷塔基尔的杂种和卡米莉亚德的婊子——”

      雁夜还没有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领在他们前面的骑士就径自走了过去。“是你说的吗?”他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操起匕首在那个人咽喉部位一抹。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一束血花飞溅到空中,又顺着胸口向下直淌。那人反射似地张开眼睛,愕然地站立着直盯着自己的主帅,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喘气声。

      “这是你最后一次侮辱人了。”作为首领的骑士说道。他站在那儿微笑着,看着那个说错了话的人,看着他的血往外流。那人脸上充满恐惧,两只眼睛睁得很大。那骑士还在微笑,而那个被抹了脖子的人还站立着,仿佛会永远站下去。他的同伴双腿开始颤抖。而雁夜意识到有什么粘糊糊的东西忽然流进他的眼框——他抬手碰了碰前额,发现手掌被整个染红。

      是血。被杀害之人的鲜血。那位出手就夺人性命的骑士,一身铠甲干干净净,鲜血却溅到旁人的脸上,遮盖住这曾被救过的少年的眼睛。

      最后,褐袍人双腿一弯跪了下去,犹如祈祷似地把头低下。刚刚杀了人的骑士显得很平静,就这样默默看着对方死亡前的奄奄一息,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又过了一分钟左右,那人终于倒地死透。骑士弯下腰,在死者的衣襟上擦净了带血的刀刃;接着,他对身后的雁夜和少年凯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引路。雁夜和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

      他们走进圣母修道院的教堂。阴凉的礼拜室里烟雾缭绕,在教堂大厅的中央,一位没有戴头盔的年长骑士正独自跪在地上祈祷。教堂后面的一侧有几个骑士正围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另一侧则是站着一位浅金色头发的年轻女郎。她在护卫和侍女的陪伴下静静看向门外,似乎在心甘情愿地等候着什么。

      救了他们的骑士走向那位女子。“桂妮薇儿。”雁夜听见那骑士对她说道,“我为你带来了亚瑟。”

      ——————————————

      下一秒,空间再次破碎。熹微的晨光从天空中柔和地撒下,这一次,雁夜看到自己站在一座巨石前。那石头上插着一柄长剑——在仍然黯淡的天幕下,那柄剑仿佛自己在发光一样流转着华美的金色光泽。

      石中剑——这是拔出选王之剑前的亚瑟王的经历?他现在所寄身的,难道真是圣杯战争中以男装少女的形象出现的那位Saber?

      【决定拔起剑之前,还是先仔细想一想比较好哦。】风中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温柔的、又像是略带戏谑的声音。【奇迹是需要代价的。一但拿起那把剑,直到最后,你都将不再是人类了。】

      那是令人不安的话语。但这具身体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远处似乎有马匹的嘶叫和骑士们的喧闹声,但听起来很遥远。他——也许是她,朝着那石头走上前去,直至离那石中之剑只有一臂之遥。

      “我的确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去拔这柄剑。”他听到自己轻轻地说。很平静,却很坚决。他静静地将手摆在剑柄上,感到那剑柄令人意外地合手。他双手向上提起,然后,只一下——剑已被拔出。

      就在一瞬之间,天光几乎突然破开,一束耀眼的阳光直直地向着这神剑、还有高举着这石中之剑的少年人照了下来。背后的那些骑士们的喧声仿佛骤然消逝,整个天地间静得令人颤抖。也许很快,也许过了很久——他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士和王公贵族们,各自带领着追随他们的臣下和役从,全部聚集在这寄托了不列颠选王权柄的巨石前。

      不。“聚集”或许并不是一个足够准确的名词。因为那些气势最煊赫的武士们几乎都簇拥在同一个在铠甲之外披着华贵黑裘的男人身后,至少有几百人,而另外半数左右的贵族和骑士们则分散地围在周边,神情疑虑又满怀热切,似乎在紧张地观望着什么。雁夜,或者说亚瑟,手中握着新得的神剑,怔怔地与那个人对视。是的,他当然认出了这张面孔——那位骑士的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亚瑟从死神手中救出时的笑,也是他毫不犹豫一刀割断别人喉咙时的笑。

      时间似乎停了很久,但沉默终于被打破。“在方才的比武中,我们已经选出了一位王者。”跟在那个男人背后的一名骑士高声说道,声音激昂而又愤怒,“因为无人能够拔出那见鬼的神剑,吾主已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为合法的国王!难道你们要背弃胜者为王的盟誓,难道你们要为这个身分不明的毛头小子背叛不列颠的新王?”

      “可是现在有人拔出了剑呀。”一个全身白衣的男人站到了亚瑟的身边。他的装束很是简约,但衣料材质看上去极为考究,跟那群因为比武赶路而多半显得灰头土脸的骑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朵的魔术师——看到此人的第一眼,附身于亚瑟的雁夜就想到了这个词。那人带着非常亲切的笑容,愉快地向众人挥起了手。

      “我们的骑士大人全都试过拔出这把选王之剑,只是因为无一成功才决定以比武来定胜负;然而现在呢,能够拔出神剑的预言之子已经出现在了你们的面前!来吧,庆祝吧,这个少年才是你们真正的命定之王!”

      这话似乎并不很有效果。“一个德鲁伊!”刚才说话的骑士不屑地啐了一口。人群中紧接着响起了潮水似的讥诮和谩骂。“巫师!”“骗子!”“耍戏法的马戏师!”

      “我的确是个魔法师。”白袍曳地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但我是尤瑟宫廷的魔法师。我同时是他信任的先知和顾问,我是他当初托付带走照顾自己初生儿子的人。”

      “梅林。”披着黑色貂裘的英俊骑士第一次开口。他的脸上仍带着微笑,但声音平静而冰冷。“你这小人。”

      “我是梅林,”魔法师用丝毫不变的快活语调说道,“没错,大人,正是我!向您致意!而吾王的儿子名叫亚瑟。今天,我以极大的荣幸,把吾王尤瑟隐藏在秘密中抚养长大的王子带到你们身边。”他牵起亚瑟的手将那神剑举高,“这个少年正是尤瑟之子,是他和伊格莱茵王后的儿子!”

      “那么,他是高洛因公爵的儿子了。”追随比武胜利者的人群中有人说道。“尤瑟没有儿子。”更多的人开始附和。“他是高洛因的儿子!他是伊格莱茵那个被送去罗马的遗腹子,他是罗马人的儿子!”

      “阿尔从来没有去过罗马!”亚瑟的身后,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反驳道。是那个上一次和亚瑟一起赶路的名为凯的少年。“我的父亲埃克托爵士受梅林所托,将他作为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我的金发的弟弟是在不列颠的土地上长大的男儿,才不是罗马人!”凯上前一步,突然指向对面的骑士领袖,“而你们的主人!你们黑发黑眼的主人,看起来才正像一个罗马元老院的贵族!”

      凯的话产生了作用。风开始略微转向了。“我曾见过国王和王后。这个少年有着尤瑟的头发和伊格莱茵的眼睛。”几个不知名的声音相互确认道。松散的围观圈子渐渐变化,有人开始挪动步子站到亚瑟的身后。“谁能证明他的身份?”更多的人在询问。

      “我!”梅林再次快活地挥了挥手。“十五年前,正是我亲手从尤瑟的宫廷接过这孩子的襁褓。当年我们的尤瑟陛下爱上了廷塔基尔公爵的夫人伊格莱茵,为了得到她而发动战争。我帮助他用魔法扮作高洛因公爵的模样,使他与伊格莱茵同床共枕。她就是在那一晚怀上了这个孩子。”

      喧闹的人群有一瞬的安静。“这样说来,他是个私生子?”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亚瑟是合法的王子。”梅林说道,“当国王进入廷塔杰尔的城堡,那时正是她的丈夫被尤瑟的部将杀死之后的三个小时。十三天后,国王就和伊格莱茵夫人结了婚。”

      “所以他是个生于欺瞒和强迫的孽子了。比私生子更糟!”追随比武胜利者的那一侧有人大声嘲笑。似乎即使以当时的价值观来看,尤瑟的做法也不是什么特别被人接受的光荣行为。被拥立的黑发首领只是默默看着亚瑟,看得出并不很高兴,但无论如何,这一次的他看起来没打算用刀抹人脖子。然而更多的声音却发出了认可。“他是诞生在国王婚床上的王子。他的确是合法的王子!”

      人群的站势再次发生变化。梅林举起了手中的法杖。“诸位不列颠的勋爵们,现在要看你们的判断了。”他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们有两位继承者,我们有两个候选人——其中一位是拔出了神圣的选王之剑的金发的王子,一位是在武力的竞争中胜利的黑发的将军。哪一位更加符合法统,哪一位能够给不列颠带来更多的繁荣?你们的选择将是什么呢?”

      围观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那位大人曾在卑王伏提庚麾下战斗。”人丛中有人撞着胆子说。但立刻有人发出了反驳:“那不过是诸侯间临时的盟誓,为了把罗马侵略者赶出布列塔尼的土地!而后他将那个白龙的卑王手刃于帐中,将撒克逊人的军队统合为己用!”

      “背王者!弑君者!”针对黑发骑士的质问声在喧闹中响起。“忠顺之道不过是骑士的美德。不是王者的!”对面有人用更大的声音驳斥说。“失败的懦夫和无能者才需要担心背叛,一个国王不会背叛自己的王国!王国本身不过是王者的附庸,吾主昔日能将白龙的头颅斩下,成王之后,他将带领不列颠斩尽所有那些妄图侵略我们的国王的头颅!”

      “然也!然也!”跟随胜利者的骑士们高举着武器,带着全然的骄傲和坚信不疑叫道。显然,那位胜利的黑发骑士受人拥戴——至少受到那些战场上武士们的拥戴。

      “但亚瑟王子却拔出了石中剑。”凯说,声音并不响亮。“拔出此剑者即为全英格兰之王;这是所有人都已认可的预言。如果你们的主人如此适合成为不列颠的王者,为何他却无法完成这选王神剑的誓验?”

      “当然是因为梅林的戏法!他用魔法将那剑在石头中锁住,直到这个他宣称是王子的乡下小子到来。这难道不是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吗?”

      “那么至少现在魔法已经消失了。”梅林愉快地接了上去,“这样如何?再次把剑插回石头里,然后让两位候选者在众人的见证下重新尝试拔剑。无论亚瑟怎样,只要那位大人这次成功了,他就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承认的国王。这总归够公允了吧?”

      “有道理!”一些人说道。“然后让他把骗术再施展一次?”另外一些人说。但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站了出来——冲他的打扮无疑是有权有势的贵族,而从某个角度看,似乎颇像亚瑟被救起的那天看到的在教堂祈祷的老人。这人语气断然地说道:“我,卡米利亚德的国王廖徳冈。以我的国家和尤瑟盟友的名义发誓,我将支持拔出圣剑的人。”

      这个人的发言显然有其分量,因为梅林当即鞠躬行礼,而众人几乎一片哗然。在这突然降临的喧哗中,作为比武胜利者的黑发骑士没有向那位国王看一眼,只是握着自己的剑朝着亚瑟走上前去。

      “省省你那蛊惑人心的伎俩吧,梦魇之子。”他微笑着,或者说嘲笑着对花朵的魔术师说。然后他脱下了一侧的手套,转向亚瑟:“拿起你的剑。”他说道,将那钢铁的护手丢在地上,黑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少年。“与我决斗,只要你敢做我的对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大概涉及女主面对Saber时的奇怪态度的衍生剧本,以及关于“重新选王”的纯二设脑洞。
    ——第一个和第三个场景的人物灵感参照法版亚瑟王音乐剧(《La Legende du Roi Arthur》)中的一个非常励志的悲情(x)反派。此人在亚瑟王传说的原典中和兰斯洛特同时第一次在《囚车骑士》中出现,身份是戈尔的王子或者巴德玛格斯国王的儿子,算是亚瑟和兰斯洛特共同的情敌和宿敌。和音乐剧版本相似,本作中缝合了部分亚瑟的其他敌人,如最早的不认可石中剑选王的“百骑王”和利恩斯王、以及后面的伏提庚和洛特王。
    在其他近现代的亚瑟王小说中,这个人物时有时无,有时会被莫德雷德代替,出现时身份设定也各异(比如桂妮薇儿的异母哥哥),多数情况下走的是劫走王后的剧情,不过有一个大概不太有名的设定倒是非常有趣——在马克·吐温的《亚瑟王庭的美国佬》里,他是最后一击杀死了主角(穿越的试图在中世纪进行民主改革的19世纪美国人)的人。
    第二个场景参考迈克尔·克莱顿科幻小说《重返中世纪》中把被追杀的一对男女master(真·master of science,穿越的耶鲁大学的考古学硕士研究生)从河里捞出来的骑士将领雷蒙多——大哥帅是真帅(俩master一落地就被英国狗军阀追杀,被见义勇为当场滤镜拉满),而且能文(同声传译脆皮master的散装古英语和散装拉丁语)能武(包括另一个硬核能打的穿越PhD三人都是他捞回来的),非常英俊(字面上用“英俊骑士”代称一直到结尾),但是真会噶人脖子——不过对穿越主角团来说已经是最讲风度的原住民了。
    第三个场景还会有一部分继续,其后会有第四个场景作为结束(或许是解释)。同时有参考近期奈须蘑菇的《阿瓦隆之庭》,以及虚渊玄《Fate/Zero》本篇中雁夜关于Berserker的梦境——实际上衍生的一部分原因在于狂兰的那句自白,“毋需赞我之名,毋需羡我之身,我乃英灵光辉下的阴影,诞生自耀眼传说中的黑暗“,然而兰斯洛特在可以称为原典的马洛里《亚瑟王之死》中几乎跟金闪闪在老虚这儿一个待遇,a.k.a., 不是作者亲儿子而是作者亲爹的待遇——这还英灵光辉下的阴影的话,你让不让你二号情敌活了。。(不过也确实是他给人K.O.了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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