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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七)又见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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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正事,朱赤脸色逐渐复原,撩起袍子坐下。小六捧着茶碗出来,自己站着当茶几。
“何以见得莫浅言不是喊哑的?”朱赤端起一碗清茶浅抿。沐后喝茶,是他多年习惯。
“你忘了?我可是药王之王之小药王林鱼鱼!别说看,光用闻的我就知道这人中没中毒。”鱼鱼端过小六另一碗茶,学朱赤掂盖、吹气、浅抿,唉,不甜,没家里花茶好。“我家里有一种药,按剂量的多少,可以控制一个人多少年说不了话。”昨天爹爹还用了一次呢。
“你是说,莫浅言吃了你家这种药?”
“才不是呢!”鱼鱼冤枉莫名:“我家哪有这种赶尽杀绝的破药?”岂有此理,太看不起岐封山了!跳下椅子昂首挺胸,决定现场授课:“师父说的,毒药有两种,一种是好毒,一种是坏毒。好毒每毒必有解药,每毒皆有余地,制毒的同时要解毒,甚至制解药更麻烦过制毒。而坏毒呢,只讲达到毒人目的,根本不管解不解毒,工序至少减了一半,属偷工减料、不负责任的行为。告诉你,我家的毒药全是好毒,每种至少有一种以上解法。像莫浅言那种彻底破坏、不留后路的毒,我们家连口水都懒得吐。”哼哼,知道利害了吧!
好一番毒毒相连连环扣,直毒得人头晕眼花。 “你的意思是,莫浅言彻底哑了?”
“按道理来说,是。不过呢,有我林鱼鱼在,这个道理就按不下去了。”林鱼鱼头一仰,下巴冲天,完全忘了身在何处:“解不了毒,但可以救。”
不管是按道理还是按常理,接下来都应该是一串喝采--瞧我鱼鱼,何等英明神武!
一、二、三、四...
扑哧扑哧,窗外有鸟飞过。
五、六、七、八...
唧喳唧喳,鸟儿开始聊天。
九、十、十一、十二...
扑哧扑哧...
呃?又是一阵鸟儿飞过?
鱼鱼不信,把头低下一看--小六背转身不见表情,只双肩颤得利害。朱赤拇指压住眉心作按摩,好个悠哉悠哉,风和日丽啊!
朱赤好整以暇:“请问林姑娘,莫浅言中不中毒、解不解毒,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不、是、吧?”鱼鱼这才意识到聪明如她,竟一点猜不到他心思:“我还以为你也看出来莫浅言是屈打成招!”
“哈哈。”朱赤笑得无赖:“屈打成招,何以见得?”
狠狠瞪他一眼,这破官,什么笨玩意,不配当猪猪,最多是只破猪!好,就让她林鱼鱼来点化点化:“第一,莫浅言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想说冤枉也说不了,符合屈打成招首要条件;第二,莫浅言身上穿着崭新的囚衣,显然是临时罩上去的,如果不是怕被人发现他屈打成招,有什么必要?这叫欲盖弥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果莫浅言真这么神通广大,不但私吞公银还一手遮天压住旱情,那张大人这个知府就没必要放在这里了,早该让皇帝一刀两断入土为安去。”末了结尾:“所以说,莫浅言绝对冤枉。”
这一番话,不但条理清楚还文采斐然,真,真是那个说他“调戏青青”的林鱼鱼说出来的话?朱赤愣愣看着鱼鱼,有些转不过弯。上下打量,没错啊,虽然头发散开不成体统,脸上干干净净精神些,衣服比第一次见面时整齐很多,但,真的就是那个骑在竹子上、说话不知轻重、害他狠狠丢几次面子的麻烦精林鱼鱼嘛!
半晌发现喉咙干涩,连灌几口茶方回复常态:“你大道理这么多,刚才在大厅上怎么不说?”
“还不是因为你?”鱼鱼以一个绝对鄙视的眼神回应:“我看你又是侯爷又是王爷,还以为有那么两刷子,所以强忍着不说以免打草惊蛇。谁知道...”斜睨。后面哼哼两字按住不发,不过眼神说明一切。
大汗!
小六拿袖子替朱赤抹汗:“爷,茶太烫吗?”
再汗。
“本王自然知道内里另有文章!”坐着矮她一截,干脆也站起:“有道是文如其人,莫浅言行文如流水,字句空灵,虽没有徐文长的艳艳绝才,却也不失为性情中人。以他这样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他写文章骂朝廷有可能,要他私吞公银祸害他人绝不至于。不过本王这次出京时间紧,对开沙府又完全不知情,按正常程序怕很难顺利查个水落石出。这才把疑点按下,伺机行动。”
什么字句空灵艳艳绝才,鱼鱼一点不懂。爹爹爱看书,她却跟师父一样对那些唠唠叨叨不屑一顾。师父说了,爱看书的人都不爱干活,看书即偷懒--比如你师娘。如此教条之下,乖宝宝林鱼鱼自然只听不看。收回鄙视表情,嘿嘿一笑:“这么说,王爷您总算知道莫浅言中不中毒、解不解毒,和王爷有什么关系了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得正是眼下情景。朱赤苦苦一笑:“是。有劳林姑娘。”
“哦呵呵,那好办。等晚上我们来个‘夜闯天牢’!”鱼鱼跃跃欲试。
“天牢?”小六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可鱼姑娘,天牢在皇城才有!”
%#)&*^¥%#)(*......
“天牢也好地牢也好,问题是我们有必要闯吗?”朱赤按着太阳穴,小六竟和这丫头唱起双簧?他是王爷他最大好不好:“直接提莫浅言便是。”
鱼鱼满眼问号:“可是你不觉得,闯进去比较好玩吗?”双手叉腰气势如虹:“不管!女侠我做定,天牢我也闯定!”
好了,沟通完毕,她要回去等饭吃了。一转身就听到门外有人道:“王爷,时候不早,请问王爷是否可以起程?”正是张仕图。
三人对望。
“刚才的话,谁都不许透露。”朱赤收起所有表情,若无其事走出去:“有劳张大人。”
院子里一溜排开站着五颜六色的官员,都换了便服,这高矮肥瘦立刻分明起来。张仕图身旁除那个面无表情的江龙,还多了一老一少。老的明显一师爷或幕僚,山羊胡子、眯眼珠子、戴一文士帽子、打一白色扇子,很“儒雅”笑着。少的二十来岁,头上玉簪、指上金板指、腰上紫玉环,衣衫靴袜无一不上等,皮肤白白身子胖胖,典型富家公子,此刻嘴巴咧到最大装笑,如果不是眉眼有点歪牙齿太黄,还是勉强入得眼的。
鱼鱼一时失神,差点踩到朱赤脚后跟:咦,奇了,这两个人好熟悉,我在哪见过呢?谁呢?到底谁呢谁呢?
见朱赤出来,大家行礼。张仕图道:“王爷,容下官介绍。这位是府中师爷,姓田,字见溪,号晓溪山人,这次能够拿下莫浅言,田师父功不可没。”
田见溪忙趋前再跪一次:“小人田见溪拜见王爷!”
“这是犬子张吟邦。本来这种场合万万不敢让家眷打扰王爷,不过犬子对王爷实在仰慕得紧,非得来给王爷请安,下官只好斗胆放肆一次。”身子一转:“还不给王爷磕头?”
那胖公子张吟邦被张仕图一催,扑通就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脸上堆满笑,偏不发一语。张仕图略略无奈:“犬子伤了喉咙,短时间内不能说话,请王爷恕罪。”
朱赤含笑点头。而身后的鱼鱼却忽地灵光一闪--不能说话?啊!原来是他们!没错没错,这田见溪和张吟邦正是当日岐封镇在春老板酒楼里与鱼鱼有过“一面之缘”的那老那少!他乡遇故人?哈哈哈,好开心呀:“大白鹅!你还认得我吗?”
一句大白鹅,轰--翻开在场两人最为血淋淋的记忆。本来都望向朱赤的目光立马调转,投射鱼鱼身上,原本的无限仰慕即刻换为恐惧万分:“啊!!!!”
风云色变,风暴袭卷。
两张嘴大张,却只发出一个声音。张吟邦支撑不住跌坐在地,田见溪控制不住全身颤抖:“你、你、你、你...”
鱼鱼很好心的帮他接下去:“我是林鱼鱼,我们又见面了哦。”
对张吟邦来说,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此刻“又”见林鱼鱼。这个美若天仙、毒甚蛇蝎的女人,这个让他拥有生不如死之经历的女人,这个让他翩翩公子形象尽毁的女人,这个让他人生蒙受阴影的女人,这个让他连“王爷”都叫不出来的女人!天哪,他张吟邦,居然“又”见到了她!
“大、大人,她她她就是岐封山给少爷吃药的女女女人!”田见溪尽忠职守,哪怕此刻只想逃之夭夭,却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
张仕图首度脸红。不过呢这绝对不是因为害羞,成分不明。到底为官几十年,略微一怔,神态即恢复自然:“胡说!这是王爷挚友,以前有什么得罪林姑娘的地方,马上陪罪!”
“不不不!他们没有得罪我!”鱼鱼忙声明:“是得罪了春老板。张大人不好意思,爹爹说做人得善恶分明,虽然对于张公子不能说话这件事我非常难过,但我还是没办法让公子在两年内说话。”
善恶分明?这么说,张家公子已经被定为“恶”人了?子不教、父之过,这么说,知府大人是教子无方甚至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朱赤在一旁佩服万分,林鱼鱼啊林鱼鱼,总有一天你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见张仕图唯唯称是,朱赤大袖一挥:“天色不早,张大人请带路。”
--早吃早回,回来小睡片刻,他们还有活要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