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4、乱花渐欲迷人眼

　　这是……？龙芷被眼前一片灿如繁星的花海惊呆了。

　　盛开的熏衣草将整个山坡染成一大片紫色。风中摇曳的熏衣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风雨过后的芬芳，煞是醉人。

　　刚刚明明还在图书馆里，现在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难道是……怨灵花？因为某种执念而不能成佛或者转世的怨灵，将怨恨化身为花，可以制造一定程度的异次元空间。有了生命的花朵在此空间里困住人类或者动物，吸收养份以强大自己的力量，在修罗界中品级非常低。如果夺取足够的灵魂，化身为花的怨灵能够拥有人类形态的义体。没想到在这种小阴沟里翻船！龙芷一面咒骂着自己的疏忽，一面四处张望，找寻出路。

　　就在不多时以前……

　　刚刚摆好“摊位”的龙芷就被不期而至的倾盆大雨浇散了“表演”。龙芷躲在屋檐下，扒拉着手里屈指可数的几个铜板。幸亏还有点儿收获，不然疾风肯定又要多吃几天素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疾风那个家伙躲到哪儿去了，转眼就飞得连个影子都不见。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龙芷忙回头看。只见一个黑色短发，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冲着自己笑。

　　“进来吧，你都淋湿了。”男人让开门，身后敞开的大门里透出一股墨香。龙芷这才注意到，自己避雨的地方原来是个图书馆。看龙芷站着没动，那男子接着说，“下雨天，天留客。姑娘不进来吗？”他镜片后的那双黑眼睛里满溢着真诚。

　　龙芷耸耸肩，道了谢走进大门。

　　说是图书馆，其实只是一个大房间。占据房间绝大部分的是木制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书籍。正对着大门有几张木制桌椅，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很干净。充满墨香的地方总是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这里也的确很静，除了墙上滴答做响的钟表之外，活动的物体只有龙芷面前这个短发男人。

　　“姑娘，你可以到后面去擦一下。”男人递过来条毛巾，指指摆得密不透风的书架。

　　龙芷接过毛巾，走到书架后面擦拭。浓浓的书卷香中有一丝隐隐的女人香味儿。那香味儿有点儿像熏衣草。不过，龙芷觉得这香味儿里有那么点儿陈腐的气息，她并没有在意。

　　等龙芷走出来时，男人已经泡好一壶茶正等着她。“喝杯热茶吧。”男人一边递过杯热茶，一边说，“不好意思，没有女人的衣服可以换。”龙芷接过热茶，致谢，心里却在想。没有女人的衣服？为什么这里会有女人的香味儿？你好像不太老实。

　　“我叫舸然”，男人说着坐到龙芷对面。他推了推眼镜，自顾自的低吟，“亭亭风露拥川坻，天放娇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

　　龙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端洋着陶制的茶杯。茶杯上手绘了几株熏衣草。看来这人还真是喜欢这种植物。茶的气味闻起来很清香，龙芷浅尝了几口，热茶淡淡的暖着身心。茶不错，地方也不错……眼前这个人，书呆子一个。龙芷这样断定。

　　“姑娘怎么称呼？”

　　“龙芷。”

　　舸然有些好奇地问。“哪两个字？”

　　“龙王的龙，芷兰的芷。”说完龙芷便略低下头，生怕他再呤什么诗，心里自忖着，我可没有诗可以跟你对。

　　“不错的名字，和姑娘很相配……”

　　龙芷笑了笑算是回应。她又低头喝了口茶。再抬头时，龙芷发现舸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笑容感觉跟刚才不太一样，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而且舸然的脸，看起来有点儿……模糊？龙芷摇了摇头，头很沉，宿醉未醒般沉重，意识似乎正在一点点流逝。龙芷又看了看桌上的杯子。杯子也在影影绰绰地晃。迷魂药？龙芷无法印证自己的判断，她无力地从椅子上滑落，隐约中听到舸然低低地念了句什么，好像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龙芷再醒来时已被困在花海之中。她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出路，这一大片紫色的花熏得人头疼。龙芷有些急燥，胸中有口闷气不吐不快，她抬手拿下了右耳上的龙形耳扣……

　　蓦地平地旋起阵劲风！凌厉的风将一片片熏衣草连根拨起，夹裹着泥土碎石，龙卷风般在空中盘旋着。花朵在风中被撕扯地粉碎，上空湛蓝的天幕很快变成一片血红！

　　龙芷紫色长发在风中狂乱地舞动，身上原本隐隐的纹路变得清晰可见。她的指甲变得尖利，呈现出暗紫色。龙芷抬起头，注视着血红的天幕，发现有一处地方的颜色有些淡。她金色的眼睛略眯了下，龙芷轻轻扬起双手指向天空中颜色轻淡的地方。风就像是听到了主人召唤的仆人，凛冽的风呼啸着，迅速汇成风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龙芷所指的地方扑去！

　　一身杀气的龙芷走出花海幻境，手上跳跃着青蓝色的冥火。她的突然出现把在犹在图书馆内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吓得面如土色。龙芷金色的眼眸里映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舸然。她冷冷的看着两个舸然，那冰冷的目光足以冻结灵魂。她指着其中一个嘴角挂着血迹的舸然，“现出原形来，不然……”，冷若寒冰的声音强硬地不容质疑。

　　“原来你是魔族……”

　　唇边有血迹的舸然推开另外一个舸然。他的身体渐渐变化，慢慢化成身着紫衣的女人。此时，清朗的月光从窗棂中挤进来，穿过紫衣女人近乎透明的身体，却没有留下影子。女人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精致细腻的五官，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眉目含情，眼波流转之间透着娇媚，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风尘之色。

　　“我只想留下天界人的性命，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魔族……”女人仰天长叹，仿佛在怨天地不公。

　　舸然走过去，轻拥着她，目光里满溢着温柔。他低低地说，“不要再这么做了，紫云。”

　　龙芷收起冥火，把耳扣戴回去，瞬间，身上的杀气荡然无存，“我很好奇。你叫紫云，东领花街的女人？”

　　“你知道花街？果然来自天界……”紫云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恨意，“天界的人……都该死！”精致的脸庞突然狰狞起来，目光里杀意渐浓。

　　舸然见状，一把拉住她的手，满脸的焦急，“紫云，别这样，你答应过我不再伤人的。”

　　紫云一把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她不是人，我要她的力量。有了她的力量我就可以不再去害别人。”紫云原本温婉如兰的语音此时听来有种怪异的恐怖感。

　　三个人再次陷入一片花海之中。紫云手指指到的地方，花朵刹那间旋动起来，汇成阵阵紫色的狂风，朝龙芷猛扑而来。

　　龙芷抄着手，淡然驻立在花海中。紫云祭起的风朝自己扑来的当口，龙芷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她右耳上盘着的龙形耳扣发出耀眼的金光，与紫色的风撞击在一起。紫色的风像撞上了厚重的壁垒，瞬间消逝于无形。几乎与此同时，青蓝色的火焰将紫云团团围住，她惊恐得花容失色，空气中有股焚香的味道。

　　舸然手脚并用地扑过来，扑到龙芷脚前。他一把抓住龙芷的衣角，一叠声地哀求着，“别伤害她，她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样子……求你了，别伤害她……”

　　龙芷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不要求她！就算我灰飞烟灭，我的恨也不会消失！”紫云嘶吼着，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般在脸上流淌。“对不起，舸然，我没有信守诺言……”

　　“不！不要！”舸然的眼镜掉了，他抬眼看着龙芷，黑色的眸子里像是有一片凝化的水，雾蒙蒙一片，“求你了！如果你一定要发泄自己的愤怒，就把我送入魔界吧。我知道，我的生命会增强紫云的力量，让她保持住现在的样子，而我也会变成她的一部分！我知道的。”

　　“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紫云被困在火焰里，她出不来，急得声音都岔了。

　　舸然回头深情地看着她，摇摇头，“我不在乎，哪怕是变成灵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不在乎。就让我变成你的一部分吧，紫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两个人深情地对望，目光中的情意浓烈得让火焰都相形失色。

　　有趣。龙芷突然露出个很是诡异的笑容，她问舸然：“你真想入魔道？”舸然肯定地点着头。龙芷的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可目光却冰冷得可怕，“那你就去吧……”

　　青蓝色的火焰里夹杂着几道耀眼的金光……

　　走出图书馆时，雨已经停了。疾风也找到主人，落回肩头，龙芷身上的熏衣草香让它觉得有些别扭，不高兴地扭了扭。

　　“怎么？不喜欢这个味道？”龙芷轻轻拍了拍疾风，轻声笑着，“青岚他应该感谢我……这么纯净的灵魂……”

　　这一夜，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