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 Double Combo》兔葵

70、70

　　70.
　　李易峰看着凌端的尸体沉默了，欧阳少恭距离他只有三步的距离。李易峰昂起头，下巴冲着欧阳少恭点了点。

　　“少恭，怎么办？”

　　欧阳少恭还握着枪，尹千觞在发觉他拉开了保险的瞬间挡在了李易峰面前。欧阳少恭手指扣着扳机，看着尹千觞忠心护主的举动觉得十分可笑，孤独如他，观众都要散场了，结局确实想要使人惊讶一次，是好的也好，坏的也罢，能够留住他就好了。
　　三十四岁的生涯，在他人起起伏伏的剧情里做了十年的配角，总也没有自己的人生，总也没有自己的乐趣。是个沉闷的玻璃瓶，丢进大海还被堵上了口，自由自在就也罢了，偏偏空空的肚中还被强硬的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使命。他被推向远方，不属于自己的远方。
　　欧阳少恭举起了枪，黢黑的枪口对着李易峰。

　　“峰少，来。”

　　李易峰从尹千觞身侧小心翼翼的去看，枪口是谢幕的预告。
　　欧阳少恭垂眼，微微颤动的眼皮出卖了他的不甘——明明还有许多后续，明明结局还很遥远，明明，他还有机会回去。
　　回不去了。

　　五月中旬气温进入新高度，欧阳少恭从梦中醒来满头的大汗，他挣扎着在床头柜上拿到遥控器，对着空调胡乱按了半天都没反应，仔细听就发现了空调那边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空调坏了。欧阳少恭无力的丢开遥控器，勉强爬起身打算去冲个凉，翻找了毛巾人才跨进浴室半步，右眼猛地跳了几下，他疲倦的揉揉眼睛，觉得右眼皮跳不是个好预兆。
　　警察□□都信的是关公，他自然也不能勉强自己加入无神论的组织中去，有时找个信仰也算是拯救自己无趣无望的人生的好主意。他信眼皮跳带着未来预告，所以今天出行就该格外小心。
　　抬手把浴室窗户打开，见外面是个好天气，刚过清晨七点的香港天空已经透出了微光，日子是新的一页，可欧阳少恭还在旧的舞台上徘徊，不知道何时才可以退场。

　　李易峰在专心致志的寻找衣服，他捞出一件黑白条纹背心在身上比划几下认为不是很合衬就丢开了继续去找寻别的。尹千觞进房间的时候床上已经堆满了李易峰的衣服，颜色各异也算得上是五花八门了。

　　“峰少你动作快一点，我的人说凌端已经出门了。”
　　“急什么，还有时间。”

　　尹千觞抱起双臂倚靠在门边看着李易峰在衣柜里翻翻拣拣，现在午饭时间刚结束，先前被陈伟霆烧了的场子还没收拾妥当，因为大火连绵了隔壁的一间小杂货店，所以涉及了些后续的赔偿问题。放火的陈伟霆自然是不会管的，只好由洪欣去处理，火锅店的门面也是面目全非等待清理重新装修。李易峰不停手，这头火锅店刚烧那头就差人去把爆K的场子和人马给收拾了，暗地里偷偷换走了他的大批心腹，新人上位旧的里若是有听话的就去当个泊车仔，不听话的就装进集装箱附赠一只氧气罩让其漂洋过海前往新大陆去生活。
　　事情非常多，忙得焦头烂额，可李易峰却不知好歹突然提出了今天的计划更改。

　　“到底为什么要跟踪凌端，峰少你至少给我说个理由。”

　　李易峰总算翻到了合衬的衣裳，他晃晃悠悠更换衣物，身上的睡衣脱了一半，双手箍着衣袖人光裸着上半身从衣服里抽身出来，他站在窗口，阳光晒着匀称的身体，皮肤像是白底镀上了金边，毛糙的边缘衬着细腻的底色，相得益彰。
　　他微微侧过脸同尹千觞说话：“不能告诉你，说了就没意思了。”

　　尹千觞对于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峰少，你不觉得差遣我做事就必须要先信任我吗？”

　　李易峰已经穿上了衣服，灰色的T恤衫有点宽，松松的笼罩着他的上半身。

　　“不信任你的话，你现在应该就和欧阳少恭在一起，而不是还有时间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来。”他随手拿过衣架上的鸭舌帽倒扣在头上：“好了，走吧。”

　　烟抽完了，陈伟霆把空烟盒揉捏了丢进纸篓里，方兰生正好从他的书房门口路过，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从书房门后探进了半个身子，他轻声细语地问坐在办公桌后背对他的陈伟霆：“哥我能进来吗？”
　　陈伟霆没有转身，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里传出来的：“进来吧。”
　　方兰生闪身进来，他局促的站在书房中央，两只手放在身前攥着，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进来是想做什么。他转头去看书架，右边的架子上满满的码放着各类文学作品，基本都是陈伟霆大学读书时期买的，而左边的架子上就是杂七杂八的一些专业书籍，上面的专有名词艰涩难懂，方兰生更加没有兴趣。

　　“要说什么？”
　　“啊？没……没想说什么，就是进来看看。”

　　陈伟霆没有接话，高大的黑色转椅椅背像是座山挡住了他。方兰生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双眼盯着脚尖，两个拇指在交替打转，想说什么却又挑拣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表达。兄弟两就这么在书房里沉默许久后，方兰生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哥，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送去国外？”
　　“嗯？”
　　“以前阿妈的水果摊被他们砸了，你就和他们打，那时候我小，看你被打的头破血流也没法去帮忙，只好哭。可我现在大了，不是不懂事只会哭的孩子，我知道怎么帮你，只要你肯让我帮你而不是把我远远的送出去。”
　　“知道怎么帮我？”

　　方兰生感觉喉咙有点干，内里像有许许多多的蚂蚁在攀爬，每只蚂蚁都是他心尖之上那点蠢蠢欲动的焦躁，急于找到出口看见光明。

　　“对，我知道。”

　　转椅猛地转了过来，陈伟霆阴沉着脸用一双泛红的、晦涩的眼在看他。

　　“兰生，话能说不代表就能做。你知道怎么拿枪吗，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人命吗，你知道每天双龙有多少的兄弟在流血吗？”
　　“我……”
　　“我知道你想帮我，没有关系，兰生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就可以了。你不想出国我不会勉强你的。”
　　“哥你不能有事。”
　　“好，一定会没事。”

　　话到此尴尬的断了，方兰生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还可以继续往下说的理由，于是踩着沉重的步子退出了书房。陈伟霆看着他走出去，带上了房门，疲倦的低头捏了捏眉心。他在尽力挽回颓势，双龙内部现在余下的都是他的人马，外围几个没走的却是还处于摇摆不定中，过去的十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至今日才发觉耀文哥始终都在自己之上——他已经走了四年，那些有血有肉的跟班们却还是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能夺回多少，而李易峰又要吃掉多少，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如果可以选择命运该有多好，他不是双龙的大佬，李易峰不是洪欣的坐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未来的路途平坦顺畅。
　　那样就是完美的，无需掩藏与争斗的剧情。
　　像是站在天桥上的李易峰与天桥下的他，不用背道而驰，而是可以面对面的走到一起去。
　　缓慢的，优雅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一起去，直到面对面，眼对眼。

　　“可惜不能选。”李易峰在副驾驶座上忽然对尹千觞说道。
　　尹千觞狐疑的看他，前面凌端的车子已经进入了转弯道与他们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李易峰的帽子盖住了脸，正安然自得的享受这段跟踪旅途。
　　他的声音从帽子底下传出来有点闷：“可惜每个人都不能选自己的人生，游戏还有重置，人生却只能不断的存档没有回头。”
　　他们的车也进入了转弯道，凌端的车就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尹千觞打了把方向盘，拐得角度刁钻，像是李易峰刚回国与欧阳少恭在马路上上演的那场生死时速。

　　“可以重置就不叫人生了。”
　　“嗯，所以我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欧阳少恭下了车，眼前是幢破败的村屋，附近没有人，倒是个特别安静的地方。
　　他看了看四周，凌端还没到，于是径自推开门往里面走去，跨过门槛时脚底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他的右眼皮恶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低头去看——脚下是一段儿腐朽的木板，距离脚边几公分的地方就是生锈的铁钉，尖端似乎还带着别人的血迹。

　　微红的，今天不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