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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现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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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大街都是青色衣服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多的数都数不清,我就算想使力也没处使去,你还有没有更多的提示了。比如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哪里人,没准人不是洛县的呢。”
吃完了二丫带来的糕点和烧鸡,打着饱嗝的小叫花终于想起正事来了,可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关系,这次询问得格外仔细——感情他以前就是满城乱晃悠,二丫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就我说过的那样呀,高高的,白白的,穿着青色衣裳,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多好看,有我好看么?”小叫花嬉皮笑脸指了指自己,原想逗逗这个小丫头,结果对方闻言很认真地盯了他一眼,“比你好看。”二丫接着说,“不过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挺好看的。”
“……”小叫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如果不是脸上还糊着厚厚的渍泥,就能看出来他连耳根都红了。
“就是脸上的泥多了点。”
二丫补了一句。
“去去去,你懂什么。”气没顺的小叫花没好气地哼哼,“本大爷这叫智慧,天冷的时候睡在铁匠铺的木灰里才暖和,脏怕什么,没被冻死就不错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像你这么笨的家伙,连要找的人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懂什么泥灰木灰的。”
二丫确实不懂,她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一来家里做买卖的,二来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不知道乞儿夜里睡木灰的滋味儿。所以她也没接话,只是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着头一脸的没精打采。
小叫花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梦里那个人的事情,她倒是也有心想问那人的名字,但又怕对方真是个神仙——听说梦里的神仙是不能随便问话的,一问梦就散了。
这么想着,她表情就更沮丧了几分,落进旁观的小叫花眼里,更像是被他方才的话给打击了。
“你也别太伤心。虽然说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住哪里多大年纪,但既然你叫哥哥那肯定大不到哪儿去。而且你说他好看……长得好看的女人我见过不少,长的好看的男人可不多见,只要他在洛县,我们总能找到的,时间多着呢,怕什么。”
二丫摇摇头。“时间不多了,爹爹要送我去邻县读书,去了就出不来了。”
“这……嗨,读书又不是去坐牢,总有能出来的时候啊。”小叫花随口安慰她,“你才多大啊,你爹就送你去读书了?”
“六岁了。”
“……”小叫花。
“我以为你至少八岁了!”他不可思议地叫起来,横眉立目的模样活像生吞了一只苍蝇。“谁让你总是站在高墙上,砸人的力道又疼,讲话又利索,还总是神叨叨说些听起来很厉害的话……六岁,你居然才六岁,天呐我怎么会被一个六岁的小丫头使唤得团团转啊!”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飞溅的唾沫星子把空气都润湿了。“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学什么不好,要去学那些大人发愁的模样,一天到晚想东想西的,别家的六岁娃娃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别人的娃娃也没睡在木灰里的。二丫心想,并没说出来。
“你光说我小,那你多大了。”她瞅着小叫花那因为经常忍饥挨饿跟个黄花菜似的身子,又瞅瞅他那个头,心想最多也就比她大五岁——隔壁哥哥就是十岁,她晓得十岁的大男孩长的是什么样,嗯,虽然,她身边的这个特殊了些但应该也差不离。
结果有点出乎她意料,身边那人掰了半天手指头,最后比给她九根手指头,最后那根指头颤颤巍巍的,明明竖着却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八,九……九,大概是九吧,九加四是多少?”小叫花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地问道。
“……十三。”
“哦,那我可能是十三。”小叫花。
“为什么可能是十三?”
“我不知道我多大啊。”小叫花挠着后脑勺,“没爹没娘的,谁记那些。可能以前是有爹娘的,但听说家里穷,养不起就把我丢了……唔我晓得事的时候就跟着老头了,老头对我说我爹娘把我丢了,没准是他偷的……谁知道呢,反正他捡到我的时候说我是四岁,后来没过多久他也嗝屁了,咽气的时候还说想吃个馒头,个老不死的,还惦记我的馒头。”他骂了一句二丫不明白的话,“把馒头给他塞嘴里之后我就走啦,一直走,一直走,走着走着就遇见你了,这不九年就过去了么。”
“……。”
二丫想你怎么就走了九年,可她不会问出来,她头一次知道小叫花也有难处,以前光看他在太阳底下呼呼大睡了还以为他日子过得有多潇洒,但原来他也有难处,他们都有难处。
于是二丫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们都没说话。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了沉默。
“诶你叫什么名字?”
最后还是小叫花先开的口。
“我叫二丫,不过爹爹说这是小名,上不得台面的。大名要等去读书之后,让启蒙的先生给起。”二丫道,“我马上就会有名字了。那你叫什么?”
“你们有钱人可真讲究,起个名字还磨磨唧唧的,还请什么先生啊老师的,像我们这样的,说取就给取了,”小叫花摇头晃脑看着颇神气,“只是本大爷这样的,这样的……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出、出类拔……拔”他“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自然是跟其他人不同的,一定要有个响当当的大名才配得上啊……咳,所以我还没想好。”
二丫瞥他一眼,眼神赤裸裸地同情。
小叫花干咳两声,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得,两个没名没姓的人面面相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感。
“要不,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二丫想了想说,表情很认真,“虽然我现在认得字还不多,没法给你取个响当当的大名。不过我马上就要去读书了,以后总会认得很多字的,等我读成了,我就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这样你也有名字了。”
“嗨……说你傻你还真傻……等你学会之后,远的不说,一两年后我都不一定在洛县了。”小叫花抓着脑袋想到,但他看见二丫一脸期待的模样,还是把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老头说了,名字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人取的,你给一个人取了名,身上就多了段业障,轻易不好开口的。而且你们女孩儿家懂什么响亮不响亮的,本大爷的名字还是要自己取才威风呢。”
“哦,”二丫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也行,那等大哥哥有名字了,再把名字告诉我吧。”
“那当然!”小叫花信誓旦旦说道,心里想着那一天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对了,你刚说什么业……业什么?”二丫对从未听过的词语产生了好奇。
“业障。”小叫花接道,“都是那个老头瞎说的,他以前活着的时候,整天不干正经事就说些神叨叨的鬼话,我一直觉着是他饿出癫病来了。”他一脸不以为然,不过看着二丫满脸的好奇,还是压低了嗓子,“这话我只跟你说啊,你可别往外说出去,不然你爹爹听见了肯定要找我麻烦……老头说每个人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业障,都是人上辈子投胎时没洗干净顺下来的,所以人死之后才一定要喝那一口孟婆汤,不然转世都转不干净。他还说人的业障全看他做了什么事……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哎呀这些话我也听不太明白,不过他说的时候一直冲着人家的西瓜地流口水,大概意思我还是知道的,就是说你做了一件事,就跟春天种下颗西瓜子一样,到了夏天就能结出果子来。只是这果子有好有坏,所以说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先想想再说,省的给自己招了恶果。”
“报应不报应的我没看出来,他没吃上那口西瓜我倒是知道的。”小叫花总结道,“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现在的洛县肯定是招了业障了,才会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的。”
“……?”二丫。
小叫花看着她,“你还不知道吧,外边人都说县里今年招了灾——不是普通的灾,而是招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跟牛家那口水井似的,邪门得很!”
二丫一下子兴致高涨了起来,她拉住小叫花的衣袖,眼神晶亮地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小叫花眼神滴溜溜地转动了几下,忽然道。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不然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带你去看看那口邪门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