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麦走！》百里车夫

21、021——丧亲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给苏家带来灭门之灾，江湖人心究竟是有多么险恶，才能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伤及无辜？

　　看着苏溯已经木纳的神情，念九实在于心不忍，“还是让贫僧进去一探吧……”

　　不料苏溯还是摇摇头道：“他是我爹，他会没事的。我自己去。”

　　替苏安抚下眼睑，房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苏溯深吸一口气，心道：或许爹已经出去追贼人了，他不一定还在房里，他一定会没事的。

　　书房的房门半掩，房里也没有传来烛火光，四周只听得见哗哗的大雨声，看似平静却让人难以心安。

　　苏溯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不停安慰着自己里面一定没有人的，不要担心。

　　可是，轻轻推开半掩的门，才刚走进两步，马上发现了不对劲。一道破风之声猛的从头顶传来，也不知是否出于求生的本能，苏溯竟然躲开了！

　　随即，念九也来到房里，接过还要继续攻击苏溯的招式。

　　躲过刚才的攻势，苏溯已经被吓了大跳，呆呆的看着两人不停的过招，惊魂未定。猛的又想起什么，连忙翻身起来往书房内室跑去，却在片刻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叫——啊！——

　　这道嘶吼正是苏溯发出的，念九一听心底一慌，露出了一丝破绽，对方趁机一掌打在了他的肩头，念九连连倒退了几步，噗出一口鲜血。

　　而苏溯也从内室又冲了出来，此刻手里还拿着各种名贵的花瓶、毛笔、砚台、玉器等。

　　还没等打斗的两人有任何猜测，苏溯已经将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砸向那名在黑暗中行凶之人。

　　夜色太暗，没有月光，没有火光，苏溯只能凭借着眼睛在适应黑暗下那微弱的视线来判断行凶者的大概位置，一边竭力大叫，一边抛出硬物砸向对方。

　　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本以为苏家三少爷定是个懦弱胆怯之人，却不料在看到房内情景之后，竟然还能有此等勇气出来攻击他！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却不怕被他杀了？看来他对苏启天的父子感情远远超过他所看到的那般。

　　冷笑一声，那人竟没有向苏溯袭去，而是躲避着硬物的攻击转身窜入黑夜。

　　苏溯还在不停的抛掷身边触手可及的硬物，房里也因为他的动作传来各种破碎声与嘶吼声。

　　若是平时，苏溯一定会觉得摔东西的行为不但浪费东西更浪费银子以及劳动人民的心血，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他只想把心头的那道痛苦发泄出来。

　　可是痛失亲人的窒息感，一阵一阵的袭来，不管他如何喊叫，那痛意丝毫不减。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才刚有了亲人，为什么这么快就被人夺走？

　　难道他真的不配得到亲人的疼爱吗？难道他真的就注定要做一个孤儿吗？

　　嘶吼声混杂着眼泪与哽咽，慢慢变得沙哑变的节奏混乱，手上的动作也终于停了下来，缓缓蹲下捂着自己的头。

　　念九已经猜到了内室的结果，也知道此刻不管说什么也起不到安慰的作用，他没有打扰苏溯，想着该先为苏老爷子超度才是。

　　可是当他走进内室才终于明白了苏溯为何哭得如此声嘶力竭。

　　书案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那么安静的摆在上面，那原本目光炯炯的双眼也只是剩下黯淡。

　　确实是苏启天的头没错，他的身子还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书都还没放下，显然是一招毙命。

　　“阿弥陀佛，苏施主，是贫僧害了你们……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为苏启天抚下眼睑，念九正要为苏启天念经超度，却突然闻到一股火油以及木头的胡味，“不好，有人放火！”

　　连忙出门查看，只见大雨下的火势一点不见减小，反倒是这场雨越下越稀疏。“莫非真的是天意吗？”

　　苏溯已经不哭了，但动作却没换过，对房外的火光也视若无睹。念九一脸凝重的道：“雨快停了，对方浇了火油，火势马上就要蔓延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苏溯缓缓抬头看了眼念九，“你走吧，你不是一直都想早点离开苏家去寻金光寺的线索吗？”

　　眼看屋外透过来的火光越来越大，隐约还能听到街道上传来敲锣救火的呼喊声，念九无奈的摇摇头，“这火是救不下来了，看来对方刚刚不杀我们，也是算计到火势的蔓延时间。我们得趁现在离开这里！”

　　苏溯皱了皱眉头，“你没听见吗？我说你可以走了。我不会再缠着你要跟你去参与江湖事了，你放心离开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疯了吗？快跟我走！”说着，念九拉起苏溯的手臂就要往外拖，而苏溯却一把推开了他，目光冷冷的道：“臭和尚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要走就走，但别拉上我。”

　　“你！——”

　　苏溯眼中的冷漠让念九吃惊，再回想他刚刚的话，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放弃自己的性命，想留在这里等死！

　　“苏溯，你这样做对得起苏老爷吗？”念九低声问道。

　　苏溯撇过头，深深的吐了口气，“对得起？我已经对不起了。现在只有拿我的命来还他……”

　　“啪！”

　　突然的一巴掌，苏溯脑子突然懵了，他没想到念九会出手打他，他瞪着双眼有些无措的看着念九。

　　“身为人子，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苏老爷遭此不幸，难道你就没想过找出凶手施与惩戒？如此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才是真的让你爹死不瞑目！你竟然还想以死谢罪？难道你不知道你爹有多疼你吗？这是你报答他生身之恩的方式吗？”

　　念九说红了眼，气急了心。他还是第一次作为一个僧人在劝人报仇的。可是看到苏溯这幅德行，他除了露出这副态度，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苏溯似乎是被说动了，喃语着：“报仇、我要报仇……可是我没有武功啊……报仇……”

　　看来今日之事对他打击实在太大，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念九不再多言，干脆将人打晕，直接扛出了书房，四处寻找着可以突破火势的缺口。

　　放火的人不知道是有多少人，他们以苏启天的书房为中心，泼洒火油，又从最外围的房屋开始放火。这样一来，在距离上，苏溯念九二人便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着火，对付苏启天的那人也有机会逃走。

　　现在除了书房，其他房屋的火势已经越发的大了起来，起先被雨水浇湿的房屋也差不多被烤干，再过不久书房也不会幸免。

　　这帮人实在凶狠，不但杀光了人，还放火烧光一切蛛丝马迹，等大火一过，想要再找出是何人所为，可就难了。

　　念九背着苏溯一路狂奔，希望找到一个火势不那么大的地方冲出去。可是跑了一圈下来，却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按照苏府的范围以及这样的火势，大火恐怕要烧整整两天，如此，只好先找个多水的地方暂避了。

　　想至此，念九将苏溯带到后院三眼水井处。这三眼水井是苏府的水来源，就离厨房不远。当然厨房此刻已经被火舌包裹，四周也不断传来火焰的热气。

　　果然不出所料，苏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阳州的百姓虽然都参与了救火，但他们发现火势已经不容控制时，也只是保证了不让火势蔓延到别人的墙垣里。

　　苏府的大火没有传来受害人的尖叫声，只是这样静静的烧着，明白人都知道这府里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也就都心照不宣。

　　阳州知府出面表示此事纯属意外，已经联系了远在陆州的苏家大少爷回来处理后事，此事全权交于苏家人自行处理，不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众人私下里都明白阳州知府的意思，更明白这种事情来自江湖，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自当躲得越远越好，大火不再蔓延后，也就没人再去管里面还有没有活人。

　　两天来，念九没有睡过觉，每隔半个时辰便给苏溯喂水一次。现在火势已经完全停下，四周除了烟味、木炭味，什么都没有。

　　苏溯由着水维持着生命，没有醒过来一次。念九知道他这并非真正的昏迷，而是不愿意醒。

　　他背起苏溯，轻声说道：“火停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离开苏府废墟，两人已是一身乌黑，蓬头垢面，余火火星也将两人的衣衫熏了个破败。念九背着苏溯一路询问着沈府怎么走，一路也被人视作乞丐打发欺负。

　　阳州是个富裕的地方，治安又极好，曾几何时有过什么乞丐，听说他们要去沈府，皆是一脸鄙夷。沈老爷视财如命，更没听说过有什么穷亲戚，这两人前去不是找打么。

　　果然，刚到沈府门前，护院就走上前来拦住念九，“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和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钱要饭滚远点！”

　　念九将苏溯放平在地上，礼貌的对护院鞠躬道：“阿弥陀佛，贫僧想替苏家三少爷求见沈老爷。”

　　护院相互看了眼，一脸的奇怪，“苏家三少爷？你替他求见？臭和尚我说你是脑子摔坏了吧？”

　　另外一个护院也道：“可不是，谁不知道苏三少的为人，怎么会与你一个穷和尚有关系，要轮到你来替他求见？我说要真是苏三少要见我们老爷，那也得他自己来！”

　　念九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苏溯，对护院介绍道：“几位施主，这便是苏三少爷，只是此刻他身染重疾无法亲身求见，还望几位施主通融通融。”

　　那几个护院看了眼苏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他是苏三少？哈哈哈！像是有那么一点像，不过……看样子你可能不知道吧，苏家已经化为灰烬了，他们家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你口中的苏三少……早死了八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