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录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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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钢铁之躯沉默地从天空中降落，天神般闪耀着悲悯的脸庞如此沉重、冷酷，鲜艳的红色披风头一次黯淡、无力地坠落在他脚边，就像是一面萎靡在空中，失去了风导航的旗帜。
布鲁斯抬起头，护目镜后的深蓝色双眼紧紧盯着他，肩甲的肌肉像是如临大敌似的紧绷着，发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超人僵硬的面容在看见站在地上的义警后立即抽紧了，目光中有一种布鲁斯不想称之为“愧疚”的东西。
“你……”一旁的哈尔吐出了一个含糊的单音，然后立即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超人的怀里抱着一个人——但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具被烧焦的骸骨。
骸骨的胸腔被完全损坏了，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一只巨大的拳头贯/穿那样，胸腔内部的肌肉组织——包括心脏，都完全萎缩了。
但让超人如此不同寻常的原因显然不是这个，就在这具痛苦死去的骸骨身上，还套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垂下的手骨上，还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
这是……比尔的尸体。
布鲁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他的全身都颤栗起来。
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但是布鲁斯内心的一个冷酷的声音告诉他：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他几乎开始痛恨起这个理智到极点的声音了。
在一片死寂中，超人沉默不语地降落到地面上，把比尔轻柔地放在地面上。
蝙蝠侠这时走上前来，他伏低身体，紧紧握住了残损的黑色披风一角，盯着并不存在的血迹，半边面具隐没在黑暗里，让他变得狰狞而又森冷。
没人听到黑暗骑士说话，但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共识。
——有些人需要付出代价。
蝙蝠洞。
蝙蝠侠坐在一把靠背椅上，交叉的双手抵着紧绷的下颚。
距离比尔死亡已经有三天了……蝙蝠侠也有三天没有入睡。
每当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陷入沉睡，童年关于蝙蝠的噩梦就开始席卷而上，他梦到乔·齐尔，梦到玛莎·韦恩和托马斯·韦恩，最后梦到比尔的尸体……不，那不是比尔。
近乎自我催眠似的对自己重复了一边，蝙蝠侠稍稍侧了侧头——这些天过多摄入的咖啡因让他时常感到头疼。
他的异状没怎么波折地就被所有人发现了，于是两天前，他被勒令休息，直到整个战争结束。
“你的位置不可替代，B，”记忆中的超人说，“但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布鲁斯，决不能有第二个了。如果有任何危险，我发誓我会第一个让你知道。”
蝙蝠侠平静地接受了这种安排，毕竟在这种战斗中，凡人之躯所能做的实在太少了——而且，他也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
在休息的这几天里，他开始千百次地验证自己的结论：他化验了那具尸体的DNA，对比了所有他们身上的生命体征，甚至检验虹膜、指纹，他整天坐在蝙蝠洞里模拟当时的战斗情况，得到的最终结果只是——无解。
所有的推理结论都完美到无懈可击，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比尔已然死亡。
于是蝙蝠侠再度否认这个结果，重新推敲。
……一直持续到今天。
他偏执地开始从第一次见到比尔起开始回忆，试图从几十年前找到一个死亡的线索，试图找到比尔说的面临死亡时的“备用方案”。
然后他想起了在比尔比尔返回这个世界前，交给他的那个“保险措施”。
当时他们在堪萨斯州追捕汤姆·瑞德——一个时空罪犯，布鲁斯在开启穿越隧道的时候，比尔把就把这个交给了他。
几分钟前，他找到了那个贴身携带的东西，那是个用铅做成的盒子，似乎是比尔并不想让某个外星人知道。
盒子里面放着某种芯片，蝙蝠侠刚刚在蝙蝠电脑上找到了它的凹糟。
如果我给了一个（为了增大可行性，也许还有几个？）值得信赖的人某种保险措施，蝙蝠侠冷静地询问着自己，我需要这个人做什么呢？作为一个早已经做好战斗至死准备的人……身为蝙蝠侠，失去了杰森之后，我留下这种措施要做什么呢？
一个不好的猜测迅速扼住了蝙蝠侠的喉咙，他闭了闭眼，在一阵又一阵袭来的头疼中勉强保持住清醒，把芯片塞入了蝙蝠电脑。
仪器嗡鸣着开始了运作，一个全息投影出现在了布鲁斯面前。
布鲁斯与这散发着蓝色冷芒的高科技产物对视了几秒，两双毫无分别的眼睛在时间的两端完成了一次会面。
“比尔……”布鲁斯撑着头。
这不是比尔，这只是比尔留下的一段录像。
“如果你看到了这个，布鲁斯，”全息比尔说，停顿了一下，“那么就证明，蝙蝠电脑已经接收不到我的心跳频率——我已经死了。”
全息比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冷酷，甚至足以让布鲁斯的心脏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哀鸣。
他继续道：“我并不担心我的死亡——而且就算没有这回，我也断定我活不过五十岁。我的脊柱断过三次，骨折无数次，数十次子弹和我的心脏擦肩而过，所以，布鲁斯，不必伤心。”
比尔望着布鲁斯，也许是死亡这个假设的前提起了作用，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蝙蝠侠的冷漠，也没有布鲁西的浮夸，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
“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想我从没把这些事情说出口，”比尔说，“在我死之后……我想，这至少是最后一次了。”
布鲁斯唇边的肌肉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拉紧了，他后仰过身体，手指在下唇摩挲。
全息比尔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接着他说：“你曾经对我说，是我带领你走向了正确的方向。”
布鲁斯记起那是比尔放走了齐尔，自己也发誓不再用枪的那天晚上，对于一个儿童来说，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可以说，是再塑了布鲁斯的某些信条，那天回家的路上，布鲁斯缩在比尔怀里，对比尔说了这句话。
“但实际上，哪怕没有我，你也会最终找到真相，然后放他离开。”比尔说，他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几根凌乱的黑发顺着动作落在了额头上：“我告诉了他所做的事对我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我怎样发誓惩治罪犯，他被吓坏了……”
比尔抬起头：“但是实际上，你所做的……你所做的一切，对我更意义非凡。”
“我已经迷失很久了，布鲁斯。当我拒绝身边任何一个人靠近的时候我就该发现，当我过多地沉浸入义警的身份时，我已经不再知道我是谁了。最伟大的人类也会麻木，而当你每天看见的都是最为黑暗肮脏的犯罪，这种感觉更是无时无刻不困扰着我，改变着我。
“而你则是那个提醒我为什么我要走上这条道路的人。”
比尔沉默了一段时间，但在期间，他那闪烁着微光的蓝色双眼，一直都紧紧注视着布鲁斯，让布鲁斯产生了他的确正在和活着的比尔对视的荒谬错觉。
他走神了。
布鲁斯回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和比尔站立在哥谭大桥向下俯瞰的那一幕情景，他看到比尔克制地勾起的淡色唇角，看到他眼睛里熠熠生辉的某种东西，看到他原本浑身森冷的气息，被哥谭这座城市的辉煌灯火无声消融；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比尔眼里那个同样微笑着的自己，他们两个身边环绕的气场如此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定格成他记忆力最美好的图景。
而现在，那个画面在蝙蝠洞里闪着冰冷蓝光的全息投影前，轰然倒塌。
布鲁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动作的，但当他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比尔虚幻的苍白面孔。
他看着这个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男人，他想到数年前的那些训练，那些教导，他想到他从飞旋的蝙蝠群里把他拉出来，他想到他在漆黑的夜里铸造起他新的信念、原则，而令他如此惊讶的是，当他回想起这一切，他早已发现他的人生和比尔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布鲁斯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无力感和悲哀如此沉重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像是噩梦里深不见底的迷雾一样笼罩住了他。
一个可怕的意识渐渐席上了他的心脏，他感到胃部紧缩着抽搐起来。这个发现可怕得让黑暗骑士也感到了恐惧，所以他再度望向比尔，希望一切只是错觉。
但是，当他重新看见比尔的面孔，布鲁斯才发觉自己的心脏正在不住地抽痛，抱着死灰般的心情，他按住手腕上跳动的脉搏，开始回忆第一次看见比尔的情形，直到得知他的死讯。
砰、砰、砰。
黑暗中，孤独的骑士静坐了很久，活跃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蝙蝠洞里，像是跳动的鼓点一样清晰可辨。
终于，一声巨响传来，骑士沉默地站起来，踉跄地后退一步，手指几乎有些颤抖，就像是上帝第一次拨开云雾，看见陆地上的人们陷入爱河，获得了一种上帝既不了解，也无法掌握的能力那样，惊慌失措、茫然不已。
韦恩庄园。
“我不确定，迪克……你真的想这么做？”现任罗宾——提姆皱着眉望向夜翼，“什么让你的大脑疯狂到这种地步？我不敢相信，你们真的以为他死了？”
“这是事实，提姆……我不想和你争论，因为这该死的已经困扰我一整天了！”迪克烦躁地揉着头发，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向提姆咆哮。
“该死的。”他又喃喃自语了一遍。
提姆走上前，右手按着夜翼的肩头：“冷静下来，迪克。”
迪克把脸埋在双手中，提姆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蝙蝠侠会死……克拉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然后……”
然后仅剩的几个联盟元老送来了蝙蝠侠的棺木。
他从来没见过所有人那样严肃、悲恸的样子，一些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他的心上，仿佛连世界都瞬间变成了灰色。
“我决定了，”夜翼终于站起来，看了弟弟一眼，眼神里有种对方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们要让他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录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