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咒》佑耳果

12、千钟粟

　　“粟娘，你又在看那个傻子了？”
　　“他不是傻子，只是较常人良善，也宽容许多。”
　　“全源安也就你能看出他的好来。”
　　粟娘是一只修行多年的鼠妖，她们鼠类若想修行成精十分不易，因为他们自古便是人人喊打，风评恶劣之类甚至是其他妖类都看不起他们。
　　而她又是一只家鼠而非田鼠，这意味着她不得不依附与人类生存。
　　野狼里还有不吃人的，当然鼠类里也有不偷粮食的好老鼠，而粟娘恰好就是那少年难得的一只好老鼠。
　　粟娘天生就与其他老鼠不一样，他们偷盗成性贪婪恶劣脏乱不堪。可粟娘不一样她非常爱干净皮毛粘不得一点灰尘，粟娘是一心向善得观音点化得，她不偷不盗，是要修成正果的。
　　可这一切都因为那正在油灯下读书的男子而出了差错，粟娘她动了凡心。
　　那正在专心致志读书的男子名叫梁千敏，他是十里八乡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是庄稼汉子泥腿里唯一一个会读书的年轻人。他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种田人，可他却生的俊俏，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看就与那些在地里刨食被晒的乌漆麻黑的庄稼汉不一样，他温文尔雅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原来是在县学读书的，可是自从前年他父母死后，就被唯一的哥哥叫回了家，还和他分了家，他哥哥霸占了大半的家产，就给他分了这一间茅草屋。
　　也就是从那时起，粟娘便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里，粟娘喜欢那人风轻云淡的态度，仿似对什么都不在意，没有那些凡夫俗子汲汲渴求的功利心，和他待在一起和安心内心也会安静下来。
　　粟娘最喜欢听他念书，尤其是那句: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然而今粟娘对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因为一件事。
　　那日，粟娘被天敌彭鹰给伤了，她与彭鹰自从出生时便斗得不可开交，彭鹰一直想吃了她增加自己的修为，奈何粟娘法力高强，他每次都不得手。
　　那次粟娘一时不防，被他重伤好不容易才讨回窝里，奈何法力消耗殆尽现出原形来，梁千敏的嫂子见到了粟娘，正要用锤子砸死她，幸亏梁千敏出现救下了她，“上天自有好生之德，看她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了，嫂嫂你就放过她吧。”
　　“哼，一只死老鼠都能让你唧唧歪歪这么久，看来真是读书读傻了。这腌臜东西，还是送给你暖被窝吧，看你这样子也是讨不到老婆的。”
　　梁千敏被他嫂子说的面红耳赤不过也没有争辩什么，而是找来一块软布将粟娘放了出去，“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待梁千敏离去，粟娘便一直跟着他，梁千敏似有所感对着身后说了一句:“你不用跟着我，我也是一俗人，况且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你跟着我只有饿死的份。”
　　粟娘有时候也怨恨自己本体竟然是只老鼠，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做，可看到她的人还是咬牙切齿的想杀了她，她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差点死在人手下。
　　粟娘受够了冷言冷语，她以为她这次必死无疑。可是梁千敏出现了，不但救了她，还是第一个对她如此温柔的人类，一只老鼠他尚能如此对待更不论人了，他是粟娘这几百年来见过的最好的人。
　　梁千敏搬到了小茅屋，他哥哥只分给他三亩山脚下最贫瘠的土地，那里土地干旱的都裂皮了。他没有多余的钱财只好辞了县学在家务农养活自己，尽管是如此艰辛的环境他也没有忘记读书，依然每天抽出时间来用功念书。
　　每到这个时候，粟娘都会安安静静的听他念书，每次粟娘都会祈祷让月亮更亮些。
　　粟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是一只山鸡精，她比粟娘大上两百岁，她曾经爱上了一个猎人，可那猎人知道她是妖精后就吓得迅速成亲，搬离了此地，她也便不再奢求与人类的爱情了，她看出粟娘的不同来，便一直劝粟娘，“你说只是报恩，那给他千种粟米就好了，千万不要把一颗心给了他啊。他毕竟是人，而你是妖。”
　　一日，有一对车马从源安宝安山经过，宝安山正是山鸡精雪华修行的场所，那大队人马都穿着官府，气派非凡。
　　这小地方已经好久没有外人经过了，粟娘问雪华，“那是谁的车马。”
　　雪华对人间事知道的要多的多，也十分了解，“那是今年主考官的车马，应该是去看望什么人中途路过这里。”
　　主考官？粟娘听后眼睛一亮。梁千敏总是说他想要去京城参加大考，奈何无人推荐又没有盘缠。
　　雪华看粟娘久久不说话，眼睛闪着亮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粟娘，不是我说你，你可千万不能参与人间的事啊。”
　　粟娘知道雪华在为自己担心，她笑道:“雪华姐，我晓得，你知道我一心向佛，是要修功德的。”
　　雪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梁千敏是有才华的，粟娘不想他一生碌碌无为就此埋没，粟娘喜欢看他读书的样子，喜欢他读到好句子时会发光的眼睛，如明月一般璀璨夺目。
　　粟娘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彭鹰寻着她的气味找来与她大战几百回合，突然振起大翅膀扇了几下，一阵狂风袭来，粟娘见目的达成，便迅速撤退，那股风恰好吹到那主考官的车队，他们不得不改变车队行进方向，自然而然的也就遇到了正在山脚下勤奋耕耘的梁千敏。
　　梁千敏在劳作期间仍然不忘读书，他现在正在一棵大树的阴凉下歇息，那碗茶水已经端了很长时间可是他仍无所觉，右手拿着一本书正看的起劲。
　　粟娘看那布衣老者叫住了梁千敏连连问他几个问题，两人交谈甚欢，粟娘抚上刚刚缠斗中被那老鹰精抓破的右臂，总不枉费她一片苦心。
　　内心道:观音娘娘，粟娘可什么也没有做啊，一切都是彭鹰吹来的那一阵风。
　　第一次粟娘有些感谢彭鹰。因为他的一阵风为梁千敏带来了将来。
　　为了能够赚到盘缠，梁千敏对这一季的收入很在乎，他想用粮食跟镇上的大户换些银两。
　　粟娘小小施了一个法术，就让梁千敏的土地作物颗粒饱满，看着梁千敏开心的容颜，粟娘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只鼠精是多么万幸的事。因为再也没有比她更了解粮食的妖精了。
　　粟娘一点一点的为梁千敏攒下粮食，似乎只有他们家的粮食越吃越多，然后梁千敏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只知道定期用粮食去换银两。
　　梁千敏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他的哥哥嫂子眼馋分给他的土地长出的庄稼好，便又与他换了土地，奇怪的是他们永远种不出颗粒饱满的作物来，甚至那块地里根本就种不出东西。
　　梁千敏要进京了，可粟娘却不能离开她修炼的这个地方，粟娘决定为梁千敏守着家。
　　在梁千敏走的前一夜，他还在温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粟娘还是有些舍不得她，她就走进细细的看着梁千敏想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梁千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似乎看到一位窈窕佳人正从书中走出，眉目含情正哀怨不舍得看着他，梁千敏揉了揉眼睛，这次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摇头苦笑，难道书中真的有颜如玉。
　　粟娘小声说道:“书中没有颜如玉，只有粟娘。傻瓜”
　　梁千敏奇怪的看了看四周。
　　梁千敏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月，这日粟娘心跳极快，她明白梁千敏出事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使用法术赶了过去，原来梁千敏留宿的地方发生了鼠疫，粟娘与当地的鼠妖们大打出手，她虽然能够把梁千敏带走却治不好他的鼠疫，那只有施疫者才解的开。
　　万般无奈之下，粟娘只好用了最下等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再想其他法子已经来不及了，后天梁千敏就要参加科考了。
　　粟娘把梁千敏的毒疫转入到了自己身上，她伏在豪无知觉的梁千敏身上，以口相传，那疫
　　毒形成团团黑雾一股脑争先抢后的涌进粟娘腹内。
　　梁千敏在恍惚之间似乎又见到了那日的窈窕淑女，只是他感到太累了，晕晕沉沉之间又闭上了眼睛。
　　梁千敏奇迹的痊愈了，他神清气爽的参加了考试，主考官对他印象很好，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主考官有一位小女儿，梁千敏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惊艳了，她长得竟与他梦中恍惚见到的佳人一般无二。
　　他很感念上天对他如此恩宠，不但新科得中，还遇到了梦中佳人。
　　安宝山中，山鸡精暗叹一声，当初粟娘问起那主考官的时候，她就知道粟娘为了梁千敏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于是便在粟娘化形时助她化成了主考官小女儿的容貌，也不知她这么做是错是对。
　　粟娘自知自己染了鼠疫，是决不会去害其他人的，只好自己找一无人之地慢慢死去。
　　只是在死之前，她好想告诉梁千敏她的名字，可是她不能，她全身上下都是瘟疫，她不能离他太近。
　　粟娘远远的望着梁千敏锦衣玉冠的和一女子并列站在一起的背影，他们好般配，隐隐有笑声传来。
　　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粟娘这样安慰自己，她没有看到那女子与她一般的容貌，没有听到梁千敏说:“ 我一直坚信，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如今终于实现了千钟粟的愿望，以前的我连一只小老鼠都救不活，一粒粟米也没有，狠心的赶走了它。”
　　“粟娘这名字十分好听，我在梦中就叫你粟娘。”
　　那主考官的小女儿说道:“我也十分喜欢这名字，你今后大可唤我粟娘。”
　　“粟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