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咒》佑耳果

11、倾尽余生

　　（一)

　　建安三年，冬

　　父亲外出打猎未归，村人捎来讯息他从军北上。

　　建安九年，夏

　　母亲怀抱一花盆倒地而亡。

　　时隔七年，建安十三年。
　　两少年在村后山游猎，不幸跌下山崖，我恰逢采药经过救下他们。一少年锦帛绕身头戴冠玉，年十七，伤势最重在床上足足躺了一日仍不见醒来。另一次之，年十五。

　　不及三日，便有大批军士闯进家中，带走了两位少年，顺便打碎了木桌上花草早已枯萎只余下的那孤零零光秃秃的花盆。

　　一铜制令牌安静的躺在泥土之中，一中年文士捡起细细观看，后叹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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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雅，莫雅你在吗？”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方莫雅赶紧收起了笔墨，将一本小册子贴身藏进包袱中。

　　有人推门进来，是隔壁的王二嫂还有那去而复返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蹲下身来，摸了摸方莫雅的头，“是叫莫雅吧，我奉将军之命接你回去见你爹爹。”

　　“将军便是爹爹吧。”

　　中年文士吃惊的看向方莫雅，这姑娘还不到十四岁，将军离家之时她应该没有记忆才对。

　　方莫雅的声音响起，“前几日的少年有一个叫方莫问，他说他的父亲是当朝大将军方行之，然而他已年十五。”

　　江博宇看着方莫雅说不出话来，他是方行之在外打仗之时收的军师，这之前的事他还真有点不清楚，可面对方莫雅如此犀利的问题他竟有些无言以对，甚至是愧疚。

　　方行之早在四年前就官拜大将军娇妻美妾，要不是那铜制令牌谁知道他在这里还有一个死了娘亲的女儿呢。

　　江博宇只说道：“莫雅，方行之是你父亲，方莫问是你哥哥。”

　　“可是莫雅却没有娘亲。”

　　方莫雅被接回了将军府，这里朱栏碧瓦假山池塘精致的犹如画中仙境，与之前她住的破窗烂门天差地别。

　　方行之还很年轻，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是莫雅啊，从今天起你就住在飘蓝院吧。”方行之指着一位与她母亲极为相似的贵夫人说道：“这是你母亲。”

　　“我娘死了，我没有父亲，他们说你们要收我作义女，是吗。”

　　这突然多出来一个女儿来，方行之不好交代便对外人说感谢一孤女救了小儿莫问及五皇子殿下特意收她作义女，免她孤苦无依，可方行之知道这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会儿被她这样问，他竟说不出话来。

　　将军夫人为避免方行之尴尬赶紧接口道：“别听他们瞎说，我们会像亲生女儿一般待你。”

　　“那看来就是对了。”方莫雅叩首道：“我虽然没有父亲，可母亲说他并没有死，他是一位大英雄，总有一天会敲锣打鼓风风光光的来接我们回去，母亲没有等到父亲我自然是会替她等下去。我生父既然还活着，又为什么要认别人作父亲。”

　　“多谢将军及将军夫人美意。”

　　这一句句话倒像是勾刺一般刺的人心疼，方行之有些羞愧，然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将军夫人脸色苍白。

　　就在方莫雅以为不会再听到任何回答的时候，方行之却说了一句：“不用等了，你爹早已战死了。”

　　方莫雅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说道：“那再好不过了。”

　　三人之时之间没了话。

　　方莫雅走后，将军夫人霍香梅说道：“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香菊替我嫁给你。”方行之摆了摆手，“别说了，是我对不起她。”

　　方行之是世代行伍之家出身，然而家道中落，虽与霍香梅相恋却不被允许，一日俩人动情处成事之后却被家丁撞见，家丁并没有看清楚是哪一位小姐，本来霍老爷要杖毙方行之，幸亏平日最喜爱的嫡女霍香菊替他求情以死相逼，霍老爷一气之下便将他与霍香菊一同赶出了霍家。

　　此事闹大了，方行之为了安抚外人便与霍香菊结为夫妇。

　　得了功名之后便接了霍香梅来，哪里还想到霍香菊还在苦苦等着他。过了两年派人打听，那人传话回来说霍香菊已经死了，他也就安下心来，哪里想到大的死了小的还活着。

　　若不是方莫问带着五殿下进山游猎又出了事被方莫雅救下，他都快忘了方莫雅是谁了。

　　方莫雅虽然被接回了方府可也就像是被关入笼中的鸟儿在没有了自由可言。

　　忽然一日一少年攀上她小院墙头说道：“你就是方家的二小姐。”

　　正在跳格子的方莫雅回头看他，“我认识你。”

　　那人笑笑：“你当然认识我，我可是五皇子殿下。”倏的又落下墙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莫馨了，当初若不是她救了我，我可就没命了，我一定要娶她。”

　　方莫雅问院中仅有的一个小丫鬟，“莫馨是谁？”

　　“是三小姐。”

　　方莫雅淡淡笑道：“无情无义至此，背信弃义之人竟然试图欺君惑上。”

　　（二）

　　建安十三年，夏初七日

　　方行之三女方莫馨与五皇子殿下外出游玩中中蛇毒，五殿下为其吸食毒血，二人双双中毒，寻医无果，莫雅为五殿下解了毒……

　　建安十三年，夏初十日

　　五殿下感念莫雅之恩，送珍珠玉石无数，只求其为方莫馨解毒……

　　建安十三年，秋

　　他笑着说：“莫雅出落的更加精致了，如今也是一个美人了，到了找婆家的年记了……”

　　建安十三年，冬

　　他求我为其母后诊治……

　　建安十四年，春

　　五殿下与方莫馨的婚事临近……

　　“当当当”，扣门声轻响，方莫雅刚将小册子藏好，一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儿就进了莫雅的屋子。

　　“师傅，您怎么来了。”

　　老头看了方莫雅一眼，并没有在她脸上发现其它神色，便说道：“以前我劝你跟我离开，你说你要替你母亲等父亲回来；后来我又劝你离开，你说你又有了想要等待的人；如今我再劝你离开，你再也没有可以等待的人了吧。”

　　方莫雅许久后才说道：“师傅，他要娶妻了。”，“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和母亲一样傻，现在我可再没有资格说她傻了。”

　　方莫雅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他救下少年的时候，明明那人紧紧拉着她的裙摆不放手，说要娶她为妻，说一生一世不负姑娘大恩。

　　可为什么转眼之间就忘了她是谁？还要娶别人。

　　当初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差点丢掉性命才为他解了毒，他醒后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怎么是你？莫馨呢？”
　　“她回去了，我来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本来下毒的人就是你不是吗？”
　　“为什么是我？”
　　“除了你，谁还会这么会用毒？”
　　“你认定是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只是因为她会医术，他竟然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然而更令她伤心的是：
　　他说：

　　“你母亲先是以嫡女之名威压现今的将军夫人使她和方将军眷侣分散，幸亏将军待将军夫人情深意重。我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没想到你也与你母亲一样现在又来逼迫莫馨与我分离。”

　　莫雅只好哆嗦着身子问道：“你待她情深意重？深情不悔？”，“那你当日又为什么紧紧拉着我不放，发誓一定要对我好？”

　　“你说什么，那明明是我对莫馨说的？你怎么会知道？你不但抢她身份地位，如今就连…也不放过，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我可怕？明明是你们一直在撒谎，明明是你们习惯了背信弃义？方莫雅不懂，真的不懂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不应该相信他的谎言的。

　　为什么到头来，都是我的错？如果做不到当初又为什么要承诺，又为什么这么干脆果断的放弃自己的承诺？

　　方莫雅从回忆中惊醒，看着窗外的月色清凉如水，她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一个年头了，如今师傅恐怕再也不愿意她继续呆在这里了，“师傅，我跟你走。”

　　（三）

　　“方将军，怎么不见莫雅？”

　　“他走了。”

　　“走去哪里？”

　　“不知道。”

　　五皇子跑进方莫雅的小院子，这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在那人经常抱着的花盆中找到一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本小册子，像是一本日志。

　　莫雅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在这里伤心？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了吧，真正救你的人是谁？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你五殿下会那么好骗？你明明知道莫馨不懂药理甚至连基本的草药都不认识，你明明知道莫雅医术了得。
　　可是呢，一个端庄娴熟，貌美如花，大家闺秀；一个品貌虽好却再普通不过，既没有被悉心教导过，又不懂得何为贵族礼仪，只是会一些药理罢了，不过在你心中那也是下乘之物罢了。
　　这样对比鲜明的两个人，哪个更适合做皇子妃，五皇子殿下你心中早有答案了吧，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不管她怎样表明身份，你都不愿意承认她才是真正救你的人，你发誓要好好对待的人。
　　“你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是方行之他们骗了我。”
　　不要再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了，是你自己骗了自己。

　　“莫雅，你回来，我错了。你回来啊，莫雅。”

　　在药王谷外有一皇家道观，传言有一皇室之人在那里修行，顺便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药王谷内，有一女子白发苍苍发誓永不出谷。

　　一个出不去，一个进不来，余下的便只是漫长的耗尽一生的等待。

　　我等你时，你悄然离去不带半点留念，如今我心灰意冷不愿再去伤神，你却死缠烂打幡然悔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你能用尽余生去悔罪，我也便用尽余生去原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