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杀》九祥锦

3、《桃花杀》

　　五：
　　桃花纷飞四飘零，少女一袭绯衣和着琴音翩翩起舞，少年席地而坐抬手抚琴，漫天飞花染红他身上白衣。
　　一曲罢，少年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捏着她挺巧的鼻子，道：“三日后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见不到为夫的这几日你可莫要被相思之苦折磨得哭鼻子。”
　　绯衣少女华霜闻言一肘子砸在白衣少年姬旸身上。
　　姬旸连忙装出一脸痛苦的模样捂着肚子，期期艾艾地道：“还未成家就成日被媳妇儿欺负，等成了家还得了……”
　　姬旸一语未完，华霜又眯着眼睛准备再补上一肘子，却被姬旸一把按住，牢牢锁入怀中，轻轻用指腹滑过她凝脂般的肌肤。
　　他瞳色很深，又有鸦翅般的睫翼作为遮挡，叫人看不出他在眼中酝酿的情绪，顿了许久，他才道：“你说过我要替你描一辈子的妆，现在我提前替你描一次红妆可好？”
　　……
　　沾染胭脂的柔软笔端轻轻游走于玉白肌理之上，不过须臾，一张略显妖气的芙蓉玉面便映入姬旸眼帘。
　　她本不想哭，泪水却不断流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她染了红妆的面庞。
　　握着画笔的手骤然一抖，姬旸一把拉过端坐于镜前的华霜，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的华贵珠翠。
　　他似乎浑身都在战抖，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子坚毅：“我们走，不要嫁给他，天下大事又于我们何干！”
　　“走？”她嘴角挂着冷笑，下一刻却是一把将他推开：“你说我们能走到哪儿去？各国战乱纷争不休，如今也唯有大楚稍得安生。”说到此处她又抬头望了姬旸一眼，嘴角绽开一抹凄绝的笑：“更何况把我献给王上是你们一同商讨出来的结果，不是么？”
　　姬旸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觉喉咙无比干涩，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朝中左相当大，后宫又有左相之女羲和夫人魅惑王上……而我如今是王上亲口御点的桃华夫人，我成了众人的希望，该感到高兴才是。”她依旧在笑，脸上的妆容也早已被泪水冲刷干净：“我不会难过，只要我成了王后我洛家和你姬家就能得以壮大，不是么？”

　　六：
　　早在宫外时她便听了很多关于帝巳的传言。
　　他八岁便由左右二相一同扶植登上帝位，却暴戾荒淫，滥杀无辜，不仅杀遍骨肉兄弟，还杀了许多以苍生为己任的耿直忠臣……他在大楚子民的眼中几乎是恶鬼的化身。
　　华霜真正见到帝巳的那一刻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猜想过无数遍都没猜到帝巳会是这样一个纤长阴郁的少年，那一刻她的内心甚至有所动摇，开始怀疑外界所传皆是谣言。
　　可很快那阴郁的帝王便打破了华霜的臆想，打破华霜臆想的仅仅只是一个笑。
　　华霜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那个笑，仿似一朵在苍白尸体上冉冉绽放的殷红曼珠沙华，带着无尽的阴冷嗜血气息……
　　阴郁的帝王眯着眼，像只猫儿似的靠在软榻上，白得不像话的手指攥住她尖细的下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笑一个给孤王看。”
　　许是反差太大，华霜怔怔站在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
　　“嗯？莫非是不会笑？”尾音上扬，说不出的慵懒妖娆。
　　华霜依旧站在原地，却抬起眼睛，无悲无喜地望着帝巳的眼睛。
　　他又笑：“原来是个不会笑的木美人。”
　　这次华霜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可她依旧像个木桩子立在原地。
　　让人窒息的气息铺面而来，她突然感到脖子一紧，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甚至因为极度缺氧而开始出现幻觉。
　　那一刻她隐隐看到了无尽的桃林，林中有绯衣的少女和看不清面容的白衣少年……
　　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去，却没想到下一刻他竟将自己拽入了怀里。
　　“不想笑也好。”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话锋又徒然一转，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睛里渗出妖气：“你一定也很恨我罢？是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呢？既然不肯笑，那便哭罢，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哭起来定很是楚楚可怜罢！”
　　她不知世上为何会有这般反复无常的人，她明明怕极了，却死犟着不肯说话，既不低声求饶，也不开口表达自己的高傲。
　　耳旁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垂下了眼帘：“你去休息罢。”
　　得到赦免的她恍恍惚惚在宫人的带领下逃出了侧殿。
　　他虽是昏君，却作得一手好画，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她依旧不曾开口说过话，他便在一旁研磨作画，画中皆是她，或是侧卧美人榻，或是挽袖烹茶，又或是对镜描红妆……

　　七：
　　她没想过现状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也没想过会这么快便有突破。
　　那夜雷声轰鸣，豆大的暴雨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天砸落。
　　数月未见的姬旸突然出现了，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自家爹爹镇远大将军。
　　姬旸神色甚是憔悴，一向年轻健壮的爹爹也是满脸倦容，就连鬓角都染上了白霜。
　　虽已然猜到他二人前来的目的是何，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想她心中终究是有恨的，可她知道再恨都无法掩盖住那血浓如水的亲情以及那剪不断的缠绵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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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冽的寒风如利刃般割着她的肌肤，豆大的雨点一股脑地砸在她身上，她却感觉自己从未这般清醒。
　　雨终于停了，她拖着湿透了的宫装回到寝宫时，衣冠尽湿的帝巳已然倚在美人靠上小憩。
　　她还未踏过门槛，帝巳便睁开了眼睛，挑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帝巳晚上从不在自己宫中留宿，对于帝巳的到来她多少有些意外。
　　帝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未等帝巳开口说话，她便迈开步子三两步走到帝巳面前。
　　她依旧面无表情，却赫然剥落已然湿透的宫装。
　　“今晚留下。”她的声音依旧不带丝毫感情。
　　帝巳即没说话也无丝毫反应，只是神色不明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却顾不得这么多，如视死如归的死士般扑了上去。
　　帝巳顺势将她纳入怀中，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低头印上她红润的唇：“你会后悔。”
　　她紧咬着唇，声音无比坚定：“绝不！”
　　看着她不断流下的泪水，帝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他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随即绽开一抹笑：“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她来不及接话，下一刻已然被帝巳打横抱起，耳旁传来他湿润的话语：“昏君和妖妃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