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她依旧在苟》赢鱼

8、008

　　小于也被塞了茶。

　　他刚开始还不太愿意，不过在熊萌萌说了那篇公众号之后就了然了。
　　“很多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的。”他不太高兴：“舆论太容易被山东了，本来是好事情，被他们春秋笔法一些，好事都变成了坏事。”
　　“可是这事儿本身不就是涉毒案件吗，我以为大家会一起骂他。”熊萌萌说：“但是相信他的有不少？”
　　“有些人觉得他是被诬陷的，还有一群人就是真的脑残了。”
　　小于气不打一处来：“上半年东镇派出所抓了个吸·毒的小明星，吸大·麻的，结果通告放出去之后竟然有其他明星说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小明星的粉丝还在微博下面跳，说大·麻没什么危害，民警是乱抓人。”
　　“……？”
　　熊萌萌一脸问号：“就，就直接这么说的？”
　　“可不。气得我们宣传科的小姑娘直哭。”小于的同事说：“还信誓旦旦说大·麻的危害性没有烟酒大——这说法好像就是欧美那边传过来的吧？”
　　“我听说过这个说法。”熊萌萌想了想：“在州议会讨论大·麻合法化的时候，有人用这个来为合法化站台。”
　　王啸龙：“成功了吗？”
　　熊萌萌摇头：“我在的州没有，但是美国有很多州是医用合法化的，科罗拉多和华盛顿两个州完全合法。”
　　“哟，厉害的嘛。果然国外就是放得开。”有人说。
　　“也不算吧，我住的地方态度相当保守。”熊萌萌不太认同这个观点：“而且主流社会里也并不是很认同，如果明星吸大·麻，那么形象也是一落千丈的。尤其是粉丝群体是青少年的明星，会被家长集体投诉。”
　　“美国家长也投诉啊？”王啸龙乐了一下：“我还以为这是国内特色。”
　　“家长哪有真的放任孩子崇拜偶像的，国内国外都一样。”熊萌萌也很乐：“再说了，小朋友喜欢谁很容易有样学样，要是真的继续容忍这种偶像存在，一旦孩子们有样学样，问题就严重了。”
　　“就是，”王啸龙说：“所以说这种给偶像辩护的风气真的很不好。又不是什么小错，对吧，小于？”
　　小于还是不怎么想说话，不过点头点得很勤快。
　　“一般来说这种不实信息都是直接删除的，但是删掉的话，就又有些人说我们是心虚。”小于这么说：“你说的那个文章我们早就看过了，一大早就先删掉了，结果总是有人持续地发出来。”
　　这跟熊萌萌知道的情况差不多：“这都是他同学在发吗？”
　　“有他的同学，也有其他的号——很多营销号。”
　　“营销号又是什么？”
　　熊萌萌一点都不清楚微博的舆论，以至于小于不得不跟她开始仔细梳理现在网上的一部分生态：“营销号主要以搬运外网的内容，自己想或者抄一些小段子放在网上引起网民的共鸣，获得转发关注之后以发广告为生。当然也有内容很优秀的营销号，不过这都不重要——你既然有微博，应该知道这些啊。”
　　“我……不怎么上微博。”熊萌萌说：“我一般刷刷ins看看图片，其他时间混技术论坛。”
　　熊萌萌的微博是为了和国内的同学保持联系用的，所以上得也不多。很多信息都是熊萌萌第一次接触，简直大开眼界。
　　“原来还能靠这个挣钱啊。”在小于给了熊萌萌一个典型营销号的案例之后，她发出了惊讶的感叹：“那这么一想，ins上的网络红人是不是也会收钱打广告？”
　　小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熊萌萌这个人该怎么评价。
　　明明技术非常过硬，但是脑子里的东西却没有跟着更新一下。
　　“那按你这么说，这些转发的营销号都是拿了钱的？”熊萌萌点进转发，看到了不少认证过的v号：“这也行？”
　　“网上的规范还不完善，所以不能说这种收钱转发的行为犯法。”小于解释：“但也不能说不犯法。”
　　熊萌萌陷入了沉思，忽然又有了一个点子。
　　“那，这些收入上税吗？”久经美国国税局考验的小熊问：“这种收入明显应该上税啊！”
　　“……这是我职能范围外的事情了。”小于也没想到这一点：“我朋友有税务局的，我哪天给你问问。”

　　等高崇山来的时候，熊萌萌和小于已经就技术问题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熊萌萌慷慨地跟小于分享了代码，并且就算法跟他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主场的王啸龙已经完全被边缘化，在旁边听着自己先是一知半解到后面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神仙打架。”
　　王啸龙吹吹自己的热茶：“我也是个技术人员，怎么我就一点都听不懂呢？”
　　高崇山笑了笑：“技术也分专业啊。”
　　他敲敲门，那边快要掐起来的小熊和小于同时看过来。高崇山咳了咳，让熊萌萌跟他走一趟。
　　“检察院过来的小组成员要跟你谈谈。”他说：“就那个举报的事情。”
　　“举报有问题吗？”熊萌萌问。
　　“没有，”高崇山说：“但是我们的程序和证据这次都要做得无可挑剔，否则……”
　　他看了看小于。
　　“就不是删帖的事情了。”

　　“姓名，年龄。”
　　熊萌萌刚一坐下来，就又被重复询问了一遍。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小组成员由检察院和警察两个部门同时组成，气氛比之前凝重不少。
　　熊萌萌严肃起来，配合着又走了一遍流程。
　　与之前相比，检察院所在的这一次更加注重所有的细节。熊萌萌举报的动机、如何发现网络组织的痕迹包括过程，都问得非常仔细。在说到动机的时候，熊萌萌有点说不下去，掐着自己的手又重复了一遍。
　　“……怪不得她之前要哭了。”
　　审讯室外面，柏青隔着玻璃看到了这个画面，问高崇山：“不过头儿，为什么又要把她拉过来再问啊。”
　　“政法委注意到网上的帖子了，因为有不少人专门打电话过去说我们抓错人，所以引起了很大重视。”高崇山说得眼皮直跳：“现在检察院全程跟进不算什么，过两天有专门的小组下来，把控各种环节。之前的执法记录仪整理好，一会儿还要交上去。”
　　“嗯。”
　　柏青应了一句：“那熊萌萌……？”
　　“我也不知道。”高崇山说。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了。”

　　对熊萌萌的讯问长达几个小时，这期间检方多次重复问了不少细节。熊萌萌刚开始很配合，但是到后面明显脾气暴躁了起来。
　　“你这个问题问了我四遍了——我告诉过你我当时装作买家就是为了留存证据，我买了多少你可以查！”检方对熊萌萌买的货物数量有质疑，几次提及让她有点恼火：“我的银行账单和聊天记录都有，你不会自己看吗？”
　　“那都是你单方提供的，有没有删改，删改了多少，我们是不清楚的。”
　　对方一句话就把熊萌萌火气撩起来了：“那你的意思是我提供给你是我的错咯？！”
　　“这是你的公民义务，”对方眼皮一翻：“你不提供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刑事犯罪。”
　　熊萌萌气得差点把桌子掀起来，缉毒这边的人则立刻给熊萌萌顺毛。
　　“小熊，我们还是相信你，并且感谢你的举报邮件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可都没有给你再上手铐。”
　　熊萌萌憋了一口气，往后一靠。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这话赌气得很，不过倒也让审讯一直继续下去了。熊萌萌中途忍着几次白眼的冲动，将检方的重复提问一遍遍地答了。
　　谁都看得出来熊萌萌的不耐烦，不过熊萌萌从头到尾也都忍了下来。柏青隔了两个小时过来看看，都觉得这个熊萌萌跟之前那个跳起来要告他的不是一个人。
　　“张队说举报是因为想给她弟弟报仇。”高崇山告诉他：“所以熊萌萌肯定会忍下来的。”

　　审讯并不是一个让人舒适的过程。
　　这是一个综合了各种谈判技巧的拉锯战，对弱势的一方式一种极具摧毁性的精神折磨。被审讯的对象会被观察、评估最后给出最具有杀伤性的策略，弱点被反复敲打，直到崩溃。
　　而对于熊萌萌，她的弱点就是她弟弟。
　　她被要求告知详细的细节，比如她弟弟吸·食··毒·品被发现的经过。皮肤很白的姑娘面无表情，在冷光下面看得人简直瘆的慌。
　　“他吸的不是典型毒·品，是一种提高注意力的精神类药物。”熊萌萌说：“这种药在美国国内的药品企业中不太常见，因为副作用太大。”
　　不仅仅是熊萌萌的弟弟，他们大学里其他的学生都在偷偷用这种药来提高效率。
　　有些顶级中学甚至也存在这种状况，而且用药人数不少。
　　这种药的需求是很大的，美国国内的产量针对真正的病人都不太够用，再加上医生的处方很严格，因此就有人将目光投放到了海外。
　　比如……
　　“我查过，这种药不在缉毒的打击名单里。所以我买的不是让我弟弟猝死的那种。”熊萌萌的话里已经没有语气了：“顺便希望你们的毒·品名单早点更新一下。”
　　她说话不软不硬，不阴不阳，皮里阳秋的。
　　并且将这种态度贯穿在了后续的讯问中。

　　几个小时之后，在反复询问熊萌萌都没有收获其他的情报后，新的审讯小组结束了此次审讯。熊萌萌被示意可以放走的时候，一下子没太站稳。
　　“我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走。”她问：“我有点累了。”
　　那边对视了一下，点点头。
　　她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前面是隔开两方的栅栏。熊萌萌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柏青推门进来。
　　“我……给你送杯热水。”
　　他说：“你说了不少话，嗓子应该挺难受的吧。”

　　柏青有钥匙，开了门之后把水杯放在熊萌萌手里。熊萌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一抬头看到柏青在旁边站着。
　　“你也要问？”熊萌萌问。
　　“没有，”柏青喉咙动了动：“我就……我就想你要是热水不够了我帮你接。”
　　熊萌萌原本都要哭了，听到这话呛了一下，手蹭蹭鼻子。
　　“你多大了？”
　　“我25，风华正茂呢。”柏青说：“就是话多。”
　　“我以为你刚毕业。”
　　熊萌萌告诉他：“我以为你跟我弟弟差不多大。”

　　她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