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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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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梨亭又只剩下了半口气。幸亏下毒者老实的交代了解毒之方。杨不悔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天前。夜夜守在他身边。这一次,他的高烧发的更厉害,神智也时常模糊不清,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再叫过母亲的名字。——倒是叫了几次自己的名字。三天后的深夜,杨不悔终于累极,睡倒在他的卧榻旁。
这一个夜里,殷梨亭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夏夜的凉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月色照在杨不悔的俏丽的脸上,四周是这样的安静。她睡着的样子也真可爱。
“六叔……”杨不悔在梦里喃喃自语,“你还疼么?看着你这样,我心里……也好疼……”
他一惊。若不是自己动弹不了,他一定会尽快从这个屋子里出去。
杨不悔此时也猛地惊醒了,眼里出现的是一双清澈而吃惊的眼睛。
“六叔,你醒了?”
殷梨亭点点头,却不敢再看她。
“醒了就好。”杨不悔情不自禁的笑了,随后又生气道,“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做了,你不顾惜自己的命,也要想想我的!”
殷梨亭没想到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目瞪口呆。
杨不悔不再说下去,转身跑了出去。
月亮明亮的几乎刺眼。杨不悔在后院里走了又走。不可思议,她对自己说。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年纪可以做爹的人。非但如此,他还是母亲过去的未婚夫……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撅起了嘴——
——我又没有犯法,为什么不能喜欢殷梨亭?
——可是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好?
——喜欢需要……理由么?
——人家会怎么想?
对了,人家会怎么想……杨不悔有了一点苦恼。所有的人她都可以抛在脑后,但唯有一个人,她必须要说服才可以。
杨不悔思虑已定,踱步到了后院厨房,见无禄正敦促着下毒者煎药。下毒的人始终不肯吐露自己下毒的目的,也不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但自愿上了脚链,甘做仆役。
那人现在的名字在杨不悔口中就是一个字——“喂!”。
“喂,药煎好了,和我一起去殷六叔的房里。”杨不悔道。
那人答应了一声。
殷梨亭半支着身子望着杨不悔和下毒者进屋来,耳边传来刺耳的脚镣声。
“不悔,这链子太重了。还是开锁吧。”殷梨亭说。
“不必。”那人冷冷的回应了一声。
“谁问你话了!”杨不悔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殷梨亭见她还是这个脾气,不禁笑了笑。
下毒者将药碗放到桌上,眼光却落在桌上一个小羊皮口袋上。杨不悔立刻注意到他不规矩的视线,连忙将那个小袋子拿到了手里。
之前,这个小袋子放在殷梨亭的袖袋中,他原来的衣服早已不堪再穿,因此杨不悔早早的将这袋子代为保管,殷梨亭自清醒后从不曾提起,她自己也快忘了还有此物,直到这几日整理杂物,才想起还有这个东西,便顺手放到了桌上。
“看什么看!”杨不悔训斥。
那人似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话,放下药碗后,退了出去。
“六叔,这袋子里到底是什么?”杨不悔边喂他吃药,边问。
殷梨亭便将沙漠中的奇遇说给她听。
杨不悔听得入神,笑道:“我好几次偷溜下山,却始终未能到沙漠里去走一走。”说着把小袋子凑到鼻下闻了一闻,说:“倒是有种奇特的香味,也许,这就和我们的香袋差不多吧。既然是祈福之物,那还是你好好留着。”
她捧起他的手,把袋子放回他袖袋之中。——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种动作,握住他的手,放开他的手,擦去他脸上的汗,扶住他的肩膀……她渐渐掌握了掌握应有的力道和分寸,很多时候无须殷梨亭开口,她便懂得了他的意思。
之后数日,早晨杨不悔看着他咬着笔在纸上费力的写字,初时甚为糟糕,三日后,那字竟颇能入眼,心里又多了一层佩服。中午过后,杨不悔便不许他再写字了,带他到城内四处闲逛,好使他解闷散心。殷梨亭本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往日耽于公务,从不曾好好游览观光,而今身既已废,心却安静下来,他余毒未消,不堪暑热,尤其钟爱文庙后碑林一处,绿荫如廊,石碑生凉,每每长久流连。
杨不悔坐在树下,打着扇儿扇风,殷梨亭坐在软轿上仔仔细细的将碑文一一读来,看到欢喜处,眉眼舒展,会心微笑。杨不悔在一边看着,心中怡悦。有时也装模作样的读几句碑文,却又觉得头大。
晚饭杨不悔也不高兴再回别院,只在外面。待到明月高悬,才同他回来。
下毒者见杨不悔喜气盈腮,而殷梨亭亦愁容渐散,冷漠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