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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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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不悔默坐在华丽的闺房中,目光却一直落在墙上挂着的剑上。
那一天,那人伤心欲绝的奔走了,却把剑扔到了地上。待到众人散去后,她悄悄地捡起了这把锋利的三尺长剑,带了回来。
她思想着,也许有朝一日会再见到他,把剑还给他,还要请他原谅自己的母亲。
但是哪天能再见到他呢?
她不禁叹了口气。
奇怪,她对他有些念念不忘。这样的情绪前所未有。其实,在面对前来挑战的一众人时,她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忧郁的中年男子。
他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比身边的人都要高些。阳光落在他脸上,显得他十分温雅。
直到他的剑指向了父亲,她才意识到,这个看似沉静的人其实满腔愤怒。但是他得知真相后,不能自控的流泪模样,却使她心里隐隐的痛楚了。
——原来,他竟和自己有着这样尴尬的关系。
他现在在哪里了?应该和师兄弟们都在回武当的路上了吧……
一个念头冒上来,我可以去武当找他么?他再见了我,会怎么想?我这样的年纪和身份去找他,算什么呢?爹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她思来想去了一阵,打定了主意,决定无论如何,明天要跟着无忌哥哥下山去中原,这样,她可以在路上找个借口溜走,然后到武当去看看。
不管怎么样,这把剑一定要还给他,是不是?武当再如何,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吧。
她想着自己可以再见到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愉快。推开了窗,只见一片乌云飞来,紧接着开始下雨了。
杨不悔没有关窗,听着雨声越来越大,从淅淅沥沥到倾盆如注,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个自己的家,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恐怕不会很快回来了。
杨不悔没有想到,她第二天就再见到了殷梨亭,但是这时候的殷梨亭,已经快让她认不出来了。
一夜的大雨夹着沙泥落在这个重伤的人身上,殷梨亭如今的模样只能以惨不忍睹形容。不过也庆幸这场大雨,得以没让他渴死。
“啊!”杨不悔在心里惊呼了一声。这真是他吗?
吴劲草抱着他走上坡来,他的头发披散着,关节俱碎,伤口无数,脸上也有三个口子,血流的遮掉了原来的眉目,只是他眼睛还睁着,还是忧郁而明亮的样子。杨不悔蓦然一阵心痛,不知不觉眼里竟盈满了泪水。
他吐出了口中的石子,眼神掠过众人,最后却停到了自己身上,那一瞬间,忧郁的眼睛变得很温柔,仿佛要宽慰自己,凝视了数秒后,昏了过去。
殷梨亭这回终于放心的昏睡过去。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乱。他被救的时候还是清楚的明白眼前的少女是杨不悔的,他分明看见她眼里隐藏的泪水,心中一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气力说。
杨逍让杨不悔照顾殷梨亭,这个提议正合她心意。她烧了许多热水,打算为殷梨亭擦干净伤口。
“小姐,还是我来吧。”小昭在一边轻声提议。
杨不悔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淡然道:“爹说了,让我来。”
张无忌喂殷梨亭吃了护心止痛的药,脱下他的外衣和内衣,替他检查了伤口。出来后一脸凝重,说了受伤的情况。杨逍听了,神色也很沉重。
“伤的那么重,却还没有死,六叔苦苦支撑到现在,也真不容易了。”张无忌叹了口气。
杨不悔没有叹气,只是不避嫌疑的端着热水走进去,揭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仔仔细细的替他清理着伤口。待脸上的血污被擦净后,原来的面庞又出现在眼前。双目和嘴角却紧闭着,仍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折断的关节处红肿了一片,她慢慢的擦着,心里愈发不好受,他身上的有些旧伤已经溃烂,她果断的将他的匕首烧红了,一处处的割掉,他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会儿,却没有醒过来。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人从此就站不起来了。
绑上木板缠上绷带后,她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据无忌哥哥说,他难免要发高烧,必须时时注意降温。
这个担忧很快就成为了现实,他身体越来越烫,额头渗出许多汗。杨不悔不停地一手用湿布抹着他的额头,另一只手压着他疼痛而无法完全安静下来的身躯,制止他乱动撕裂伤口。
纤手碰到他坚实的胸口时,她明显感到自己有些羞涩。
终于,殷梨亭安静下来,身体的热燥被额头上不断的清凉驱散,朦胧间还闻到香甜的气息。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纪晓芙?
在高烧中,他以为现在是二十年前。
“晓芙妹子,真的是你么?你来了,不要离开我……”他望着她,深情的说。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多么需要一个妻子。再确切一点说,需要一个爱着自己关怀着自己的妻子。
他凝视着眼前的杨不悔,微笑起来。
杨不悔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没有准备,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殷梨亭见她点头答应,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轻松愉悦之外,颇觉不妥,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妥,也不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
杨不悔被他盯得几乎有些不好意思,撇过脸去,轻声说:“我喂你喝些水,你再睡一会儿。”
杨不悔费力的架起殷梨亭,端着碗喂他喝热水。
殷梨亭本想自己喝,却蓦然发现自己手脚都没有知觉了,心里一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再一想,头脑清醒了些许。记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最后,他也记起了眼前的少女不是纪晓芙,而是她的女儿杨不悔。
瞬时的尴尬袭上心头,他几乎呛了水。
杨不悔连忙放下碗,捶着他的背,却又碰到了他伤口,他轻哼了一声。
“对不起,弄痛你了吗?”杨不悔的声音小下去,她的声音本来不小,可是在殷梨亭面前,她却有些害羞了。
殷梨亭摇摇头,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甚至也不愿意再看她,低垂下了头。
杨不悔见他变了脸色,隐约猜到他的心思,却有点不以为然,不禁笑了笑,也不再说话,拿起碗,喂他喝完了水,扶他又躺下,却没有离开,仍旧在一边坐着,似乎没有在看他,而在想着别的心事,却其实时时在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