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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四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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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三娘就见一身白衣,雌雄莫辨,突然窜到眼前,拦在了她与岳家俏郎中间,出口的话甚为无礼。
她定睛往来人面上一瞧,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暗道:这分明是个小娘,脸盘生得颇为精致,眉目就似那画中人般。
再一打量她眈视自己的眼神,肆意而又凉薄,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主儿。
廖三娘扬扬脑袋,朝巩静身后探了一眼,只见岳云微垂着眼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三娘一时难辨端倪。心想:他二人必定相识,只不知岳郎君是何念头。
“你是何人?我与小郎之事与你何干?”
廖三娘愤道:若不顾及岳郎心思,论粗鲁,老娘能输给你?
“行了,别一口一个小郎,江州谁不知岳府四位郎君,就属他年纪最长。”巩静说。
岳云立在巩静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出言相帮。
她们你来我往争得热闹,他仿佛又如从前那般,世事纷扰皆不沾身。
自重逢以来,还来不及这样仔仔细细瞧她。
身量长长了些,却还同从前一般轻浅。
她今日是身男衣短打,衣长至膝,一双高靴靴沿没入衣摆。头上包了顶软巾,不伦不类,十分怪异。
岳云的视线由上而下,从头到脚,很快留意巩静蹬的那双马靴,比起年少时常穿的草鞋,这双靴子紧紧包裹她挺直的小腿,纤细又修长。
她的两只脚隐在靴里,看上去格外小巧。很像那么回事。
岳云觉着,这双靴穿在她脚上,实在好看极了。
待他回神,只听廖三娘拔高了声调怒道,“我就爱这么叫,只要岳小郎喜欢……”
岳云不欲耗时与之过多纠缠,方打算开口解围,却发现自己已然晚了一步。
只见巩静扬起右手,似要劈头盖脸朝廖三娘面上扇去。
廖三为匪多年,怎会怕这女人间的寻常挑衅,当即伸手去抓巩静右掌。不想,这却是她的诱敌虚招。
见廖三娘果真伸手来挡,巩静转瞬曲臂翻掌,握住廖三娘左腕,然后顺势一拽,廖三娘向前两步,巩静迎到她面前,侧身曲肘,砸向她颈间。
巩静不急施力,只将廖三娘制得不能动弹,云淡风轻地问,“你再唤一声我听听?”
不等她一个“岳”字出口,巩静捏紧廖三娘手腕,肘间用力,廖三娘只觉两股力气往不同方向拉扯,那句“小郎”还哪里叫得出口,勉强把呼痛的哀嚎含进嘴里,不愿向巩静求饶。
岳云目睹她二人胶着情状,默了默,犹豫了片刻,他望向巩静,唤道,“小静,廖氏亦曾送过大娘娘一程。”
闻言,巩静果然松手。她快步走到岳云身后,站定不语。
“廖三娘还是唤在下表字吧。”岳云望向廖氏说。
“岳……”不等她再多言,岳云打断道,“我们还有要事,告辞。”
巩静马上迈开步子,岳云连忙抬脚随在身后,伴着她一同离开。
一路延向湖边,两人走的不紧不慢。
面前这条水路,仿佛可以通向故乡那条温暖的卫河。这么走着,彼此无话,岳云心中却格外安宁。
他侧眼朝巩静看去,眸中露了笑意。还是那样,稍微动一动,脸上又添了红。
应付廖氏,一虚一实,她不过使了两招,费得了多少力气?
耳边却听她道,“如今岳小郎真到了被小娘们追着跑的年纪?”
岳云笑意漫了一双眸子,寻思:一副老成口吻,难道你我不是一般大?
巩静见他不语,转头一瞧他脸上神采,不满道,“岳小郎,你是在得意?”
“不是说家中属我年长?”岳云回她。
方才那场争斗,也不知谁是罪魁祸首,他倒无虞。
巩静瞪了岳云一眼。
岳云停下脚步,正好行到湖岸边。他抬眼望向一汪湖水。湖面静悄悄的,偶尔一圈涟漪,划着完满的弧度,恰如此刻岳云心中波澜。
“小静,我不是没有应她吗?”
巩静偏头望向他俊美的侧颜。
又听他道,“往后还是不要轻易出手吧。”
从前年少,也被她轻而易举治得无计可施。后来随爹爹拜了武师,方知她善用巧力。可观她今日出手,精准狠决,自有一股凌厉。力气上来,下招部位,越发不留余地。
这些年,巩静显然没有疏忽练习。
岳云再瞧她一身锦衣。颜色看似寡淡,裁得亦为拘谨保守,可料子堪比圣上御赐的绸料,若没看错,那是出自川渝的贡缎。
“岳小郎不是从府中来吗?”巩静见他履上犹带着湿,问。
岳云拉回思绪,答她,“寺中伴爹爹抄经。”
“唔,岳将军可好?”那日见礼,只觉岳将军憔悴非常。
“你…好好劝慰将军。”
“爹爹一贯忠孝,伤怀在所难免。但他不是消沉之人,许多事还待他抉择,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
巩静听了放心道,“那便好。”
“小静你呢?你还需要多少时日?”
巩静听他问,不解地望到岳云面上。
“若不是大娘娘……”岳云顿了顿,接道,“你我定还无法相见吧?”
“岳云……”
被他陡然一提,巩静不知作何回答。待了片刻,轻轻唤了他一声。
“巩大娘一事难道不该告知于我?”岳云又问。
巩静结结巴巴,“我……”
“当初应我一有定处,便来信告知,为何不如约?”
岳云眸光湖中遍寻不到落点,口中再一次问她。
问罢,却听她一声娇笑,“哦,岳小郎是在怨我了。”
“不,我不曾怨你,我只是……怨我自己吧。” 岳云的尾音几不可闻。
听他这样说,巩静终于有些服软,轻声叹息,“岳云……对不住。”
自己一再诘问,却只换来她一声抱歉。岳云只觉前所未有地灰心怅惘。
原来,于她而言,相不相见无足轻重。有没有他岳云,她都能比当初过得更好。
“巩静,你能否答我一句实话,你之所以没有来信,不是不能,只是……你不想罢了,对吗?”
巩静急道,“岳云,你是真恼我了?”
岳云心说我又有何资格?他笑得勉强,对她摇了摇头。
“当时娘走得……那么突然,我那时只想守住钱财找个地方安葬了娘亲;后来钱财也没保住,我又想能保存自己,我活着其他事便都有指望,可,可……”
巩静喘一口气接着道,“我一路辗转居无定所怎么找你?再说,岳家军虽大名鼎鼎,可常年各处征战,我一个人大江南北怎么去寻?”
巩静义正言辞,一点儿也不心虚,一番解释讲完,就见岳云无甚表示,她气恼恼转身背对他,道,“反正我讲完了,你要恼便恼吧!”
说完便打算逃开。
可不等她置气跑走,岳云极快伸手握住她腕间。
岳小郎语调终于转归柔和,“不过问了几句,我又何曾怨你,你倒先恼了。”
巩静躲开他的视线,仍然不依。
岳云转到她面前,垂首道,“不是说不能耽搁太久?我伴你一程,送你回去?”
“我骑马来的,谁要你送?”
听她回话,岳云轻松道,“骑马也可以送送。”
巩静跟着消了气,“怎么送?难道岳小郎要与我同乘?”
岳云笑意到嘴边,忍了忍,“在此镇上,借匹马倒还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