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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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若水还是逃了。她发现自己无法再面对嗣清那淡然无波的眼神，也无法再用纯粹的姐姐爱护弟弟的心态来对待他了。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若水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虽然十分之不愿意相信，但既然母亲都这么肯定的说了，看来瑞凌叔叔杀了晓瑶姨姨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若水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内心就揪扯般的疼痛起来。虽然知道这件事可能是晓瑶姨姨做得不对，瑞凌叔叔只是奉行家法罢了，但是……那是晓瑶姨姨啊！是自己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世界上最亲的人了！那么热情，那么善良，对她那么好的晓瑶姨姨，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在了。虽然妈妈也对自己很好，但这是不一样的。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思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吓自己一大跳，再也不会有人捉弄自己然后把自己气得脸红耳赤，再也不会有人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塞给被罚站的自己一根糖葫芦，也再也不会有人揉乱自己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揉着自己的脸说可爱了……那个无可替代的晓瑶姨姨，就这样轻易得被瑞凌叔叔亲手杀了……
若水不知道为什么，瑞凌叔叔可以那么狠心的杀死自己最喜欢的人，亦或者是曾经在叔叔眼中看到的感情都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总之，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用曾经崇拜仰慕的心情来喜欢瑞凌叔叔。连带着也再也无法用纯粹的喜欢关爱之情面对瑞凌叔叔的儿子——张嗣清了。
每天，一如既往的演武场、书房、卧室三点一线。在日复一日的时间流逝中，若水渐渐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叫张嗣清，也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所抱持着极大的关爱，去面对那个孩子。和那个叫张嗣清的孩子相处的日日夜夜，那一起在天井下仰望天空的日子渐渐远去，在回忆中被淡忘。
一年过去了，若水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没有晓瑶姨姨，没有瑞凌叔叔，也没有张嗣清。只有温婉端庄，生气起来却无比严厉的母亲，和严肃不善言辞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父亲。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参加一下宗家人都要参加的聚会罢了，平时，基本不与他人接触。
晓芸对若水的这种行为表示担忧，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应该让若水多交一些朋友，但张瑞松却不以为然。女儿一心将精力放在学业上是好事，况且这几年张家内部的形势有些隐隐的不稳定，暗地里的权利争斗越见激烈了。若水不与别人过深的交往，也就避免了自身受到伤害的可能性。等到过几年，张家的局势稳定了，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定下来了以后，也就差不多该准备若水的婚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若水也就积极投入到学习中去。练武、看书，为几年后即将到来的放野做下充分的前期准备。
在若水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将这样平淡的继续下去时，一件事情的发生却又一次将本已切断的羁绊紧紧联系在一起。令人不得不感叹，这也许是命运苦心的安排。
那一天，若水刚为母亲送完早食，正向张家藏书室走去的时候，发现前面聚集了一大群孩子。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是看不起我么！”一个看似领头的孩子嚣张的声音传出来。
“就是就是，不说话，你是哑巴不成？”其余的孩子附和着，起哄着。
若水看到这种事情，本欲不管不顾的自行离开——在张家，这种事情她早已司空见惯，宗家的孩子自认为高人一等，有时候会欺负那些分家的孩子或是无父无母无人庇护的孤儿。若水不是多么热情的人，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兴致，自然不欲多管这闲事。但是不经意间的那一瞥，却让若水不知不觉中慢下了脚步。
因为，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那个孩子……那是张嗣清。
“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真是可气！”一个孩子见到嗣清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自觉丢了面子，伸出手便狠狠推了一把。
不管以后会长成多么强大的人，现在的嗣清毕竟只有三岁，人小力微怎敌得过大他好几岁的孩子的奋力一推。当下便是向后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但这小小的孩子受到了欺负，却是不哭也不闹，只不过一个人默默地爬起来，准备转身径直离开。
其余的孩子见对方没有表现出自己意料中的惊恐害怕，不禁微微愤怒起来。本来嘛，只是想要戏弄一下这孩子，但是现在——
“喂！张嗣清，不要以为你老爹是瑞凌大人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亲生母亲是谁的野种罢了，嚣张什么！”
“就是说嘛，我们张家是最注重血统的，就算你老爹的血统很纯，只有一半张家血统的你不过是一个杂种而已。再说，就是瑞凌大人，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吧？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杂种罢了！”
即使身边的孩子一口一个杂种骂的那么难听，张嗣清仍是一脸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周围的人，眼神里毫无波澜。仿佛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
显然，嗣清的眼神激怒了周围的孩子们。他们扬手挽袖，就准备好好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孩子一番。毕竟瑞凌大人一向对这孩子不闻不问，看来就不重视。就算他受到了欺负，大抵也是不会为此怪罪下来的吧。这么想着，这群孩子们的气焰就更为嚣张了。
就在领头的孩子一拳就要打上嗣清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时，若水终于看不下去了——
“住手！”
只听一声微微带着怒气的女声响起，声音并不算大，却一下子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孩子们嚣张的气焰。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摄于女孩阴沉沉的脸色，亦或者是被来人声音里隐隐透着的威严压制，这群在前一秒还无法无天的孩子却是在一瞬间尽皆哑口无言。
但在下一秒，这群人就反应了过来。大抵是出于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孩子的呵斥吓到而感到脸上无光，领头的孩子感到自己的怒火飕飕的往上涨。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若水小姐啊！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今天就要为这小子出头了么？真是稀奇啊！在张家，谁不知道你小姨跟分家低贱之人私奔，最后还是瑞凌大人肃清的呢！这不，大小姐怎么会维护起瑞凌大人的孩子了？真是好笑，大家说是不是啊？”领头的孩子一发话，跟班们一片呼应赞同之声，却不见张若水的脸色越见阴沉下去。
“仔细看看，若水小姐长得可真是标志啊！据说大小姐是这一辈血统最纯的人，是要嫁给下一任张家族长的吧？那要是我成了下一任族长，岂不是……”那人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白净可人的女孩，已可见长大后的风华无双，不禁猥琐的笑起来。
“哈哈，海潮大哥说的是！下一任族长，一定是咱这一辈最强血统最纯的人，那不是非大哥莫属嘛，毕竟海潮大哥，可是起灵大人嫡亲的孙子啊！”身边的跟班奉承讨好着，说的张海潮有点儿飘飘然起来。
若水却不理会这些称得上失礼至极的言论，只是拨开人群，自顾自的拉上张嗣清的小手，转身欲走。
“哎——大小姐，别急着走嘛，不跟你未来的夫君大人再玩一会儿嘛？别管这生母不详的野孩子了，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玩吧！”张海潮说着就想将手搭上若水的肩膀，却在若水猛地回头看来的眼神下怔住。
并不是说那个眼神过于凶恶骇人才把张海潮镇住当场，他震惊的是若水的眼里充斥的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悲伤。那份悲伤过于浓重过于隐忍克制，以至于在一瞬间，他的意识全被吸进了那双如破碎星辰般雾气蒙蒙的眼中。当他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那个纤细的人影？
若水拉着孩子的小手急匆匆走着，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其实她知道张海潮说的是事实，她以后会嫁给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成为族长夫人，走上自己既定的命运轨迹。正是因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才会那么难受。还有——晓瑶姨姨的事情。
晓瑶姨姨被瑞凌叔叔亲手所杀这件事也是事实。自己明明早已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不再接触瑞凌叔叔，也不再接触张嗣清，让时间渐渐冲淡心里的悲伤，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若水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张瑞凌，曾经有多么相信他，知道真相后就有多么憎恨他。甚至还把这种憎恨转移到嗣清的身上。其实，这两者都只不过是一种迁怒罢了。事实上，她最恨的既不是张瑞凌，也不是张嗣清，而是她自己。
明明知道晓瑶姨姨是最讨厌张家的，明明知道晓瑶姨姨不想要嫁给瑞凌叔叔，明明知道晓瑶姨姨最不喜欢受到束缚，明明知道……但即使是知道这么多事情，若水还是没有做任何事，没有帮上任何忙。当知道晓瑶姨姨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时，内心深处是怨恨着自己的吧。只是自己无意识之中把这份怨恨转嫁到了别人的身上，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
若水从来没有切实的认知过自己的想法，但这一刻，她开始渐渐清醒起来。看了一眼身边跌跌撞撞跟着的嗣清，若水稍微放缓了脚步。
与其说若水忘记曾经那些一起相处过的日子，倒不如说是她以为自己忘记了。若水只能每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孩子，不要去想那件事，才可以将自己从晓瑶姨姨被瑞凌叔叔亲手所杀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是这一切不过只是虚妄——如果说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话，那这个人也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人了，那已经到达了圣人的范畴，早已超脱了普通人类。而张若水只不过是凡尘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果然……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啊……
此刻若水终于不得不承认，在心底深处，她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个孩子的事。看着身边小小的身影，若水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