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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你是我的人 ...

  •   须弥将水精打晕,又将人绑起来扔到祠堂外一处假山后,方才进了屋。
      他将祠堂的门轻轻关上,也关掉了好不容易才照进来的最后一点光亮。
      暗沉沉的祠堂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一轻一缓。
      晏雉站在原地,然后,香台两侧的黄铜烛台被人点亮了。烛光有些暗淡,她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正将手中的火石重新藏回身上的须弥。
      原先在门口的时候,因为光亮不足,她没能仔细看上一眼,这回烛光一亮,晏雉的脸色就白了。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在晏雉被押着受家法的时候,须弥早已被关在了柴房里。
      门外站着四个家丁,一个个也都是人高马大的样子,却都绷着神经,不敢松懈一刻。
      阿郎交代了,四娘身边的这个人可是逃奴,似乎手上还沾了人命。阿郎吩咐要把人关在柴房里,等沈家上门的时候,再把人交出去。
      可阿郎没交代,这人明明才十五岁,功夫却不差。当从前面传来消息说四娘在受家法的时候,柴房的门被人“砰”地一下,踹开了。
      门后的少年,眼神冰冷肃杀,明明没有哪里沾着血,却在一瞬间,让人闻着扑面而来的血气。
      少年只说了一句话:“棍棒我受,别为难四娘。”
      反应最快的一个家丁,是连滚带爬地从柴房这里站了起来跑走。
      而后,四娘就被送进了祠堂。
      阿郎带着家丁,拿着拳头那么粗的棍子,走到了柴房。
      二十棍打在身上,这个少年一声都不吭,背上,腰上甚至都打出血来了,他依旧一言不发地跪着。

      从他醒来的第一眼开始,晏雉就知道,这个人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那二十棍,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晏雉看着他身上的伤,心底明白,阿爹这是下了重手的。
      晏雉被打,没哭,可此刻眼底却红了。眼前一片水汽那人的手伸到面前,似乎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却又顿了顿,收了回去。晏雉抬头,似乎毫不在意作为奴隶,这个人方才的动作有多失礼。
      “你不疼吗?”
      她哑着声音问。
      须弥摇头:“不疼。”比这二十棍疼上百倍的事,他都曾经受过,又怎么会在意这点不足为惧的伤。
      晏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水汽又一次将视线模糊,她终于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哇哇大哭。
      眼泪稀里哗啦,流了她满脸。

      大抵是因为再活一世的关系,晏雉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在人前哭过,可这会儿明明只是抓着须弥的衣袖,哭得却是十分厉害。
      须弥伸手,想将人揽住,到底还是握紧了拳头放下。靠着身后的佛龛,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晏雉哭得有些凶,大概是没力气了,到后来只剩抽泣,等情绪稍平缓一些,便只是呜咽,紧紧抓着人家得衣袖不肯放手,低着头,抽着鼻子。
      在看到须弥的那一瞬,晏雉心底五味杂陈,只知道那一刻,原本藏在深处的不安,瞬间涌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把这人抓住,只是不愿再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昏黄的烛光中,晏雉抽着鼻子,终于松开手,稍稍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盯着须弥看:“你为什么……不逃走?”
      他们主仆二人,前脚才踏进晏府的门槛,后脚便从四面跑来好些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当着她的面,就将分明已经束手就擒的须弥反手绑了起来。她看得仔细,还有人趁机在他的腿上重重地踹了一脚。
      既然他有能耐把祠堂外的门锁掰开,自然也是有能耐从这四面高墙的宅院里逃走的。可是为什么……
      须弥没有回答。两个人面对面默默看着彼此,半晌无言。晏雉垂下眼帘,抬手想擦下眼睛,眼睛却碰到一双炙热的手,她震了震,猛地抬眼,却见那人飞快地压下眼中一晃而过的神采。
      她方才哭得泪流满面,睫毛上都挂着晶莹的泪珠,看着比平日都显得娇气。

      须弥背靠着佛龛,如一口钟,站得笔直稳当,昏黄的烛光下,他那双眼睛里的神色深不可测:“四娘。”
      晏雉看着他。
      须弥道:“我逃走的话,你要怎么办?”他从不在晏雉面前自称奴,可晏雉又似乎从来不在意。
      晏雉紧了紧手:“至多在祠堂里多关几日,哥哥们舍不得我吃苦,阿娘又是容易心软的人,很快我就能出去了。”
      她张了张嘴,看着须弥身上的伤,再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到底有些不忍心:“你快些走,阿爹是要树威的,你不走,明日沈家祝家的人上门,你便走不了了。”
      “那就走不了吧。”
      须弥还是一贯的寡言少语,只是晏雉这一刻,却定下心来。
      “嗯。”她颔首,借着烛光瞧见他脸上的冷汗,恍然想起这人先前还受了二十棍,赶紧要拉他找个地方坐下。
      他拉住晏雉的衣袖:“不必,席地而坐便是了。”
      晏雉摇头:“我去拿蒲团,你身上有伤,别坐地上。”
      等人松了手,她果真从旁边拿了地上摆着的两个蒲团,摆在门前,一人一个靠着门坐下。

      须弥一直没有说话。祠堂内,一片安静,唯独有烛火,偶尔发出一丝轻若未闻的声响。他抬头看了看昏黄烛光下的晏氏列祖列宗,垂下眼,握紧了拳头。
      身侧渐渐靠过来一具温暖的身体。须弥侧头,大概是之前挨了几板,又一个人在祠堂里待得太久,绷紧的神经在得到松懈后不久,她竟靠着门睡了过去。
      睡着的人没能看到他弯起的唇角,只觉得身侧的气息熟悉地能令人安心。
      须弥抬手,想要将人重新揽进怀中,又怕惊扰她的睡梦,只好借着烛光注视着她熟睡的面容。最后,却到底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翌日,高墙上的小窗透进些许阳光。须弥早已醒来,目光沉沉地看着香台后的牌位,喉咙突然一痒,他侧过头,握拳抵在嘴上,闷咳了一声。身体的震动,靠在肩侧的小娘子,睁开眼醒来。
      须弥侧头:“睡吧,还早。”
      祠堂的门关着,其实外头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他俩谁也不知道。
      晏雉嗯了一声,调整了下姿势,靠在门上,闭上眼试图再眯一会儿。
      可她一闭上眼睛,耳畔就听到了窸窣的声音。
      晏雉愣了愣:“是水精?”
      须弥看了晏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嗯,晕了一晚上,早该醒了。”
      晏雉咳嗽一声,坐起身来,低声问:“天亮了,估计又该有人来劝我认错,她……”
      须弥没应声,只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坐得笔直。晏雉摸摸鼻子,重新靠回门上,闭着眼,无意识地将人的衣角拽在手心里。
      她心底如今平平静静的,似乎祝小郎那边的事,已经完全抛在一边,满脑子都在想,她现在八岁,嗯,才八岁,这样子亲近的肢体动作没事的,没事的……

      最早发现被人绑了扔在假山后的,是起早来祠堂门前洒扫的婆子,听到假山后有呜呜声的动静,壮着胆子往后头探。管姨娘当初在府中只手遮天的时候,谁不认得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一看是水精,赶紧和人一道把她从假山后扶了起来。
      婆子不知道她招惹了谁,把她嘴里咬着的东西先给拿了下来——是块扔柴房里的旧抹布。
      堵了一晚上的嘴,好不容易得了闲,酝在口中的涎水差点流了一地。水精狼狈地叫人解开身上的绳子,跺了跺脚,转身就要哭着跑走,实在是四肢无力,才走两步,就要往地上摔。
      婆子们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往管姨娘那儿送。

      屋外的动静,祠堂里的主仆二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晏雉睁开眼,抬头看着须弥。
      刚捡到须弥的时候,他的脸有些消瘦,而今终于长出些许肉来,只是因为时常板着脸,看起来比同龄人要严肃上很多。只是,再严肃又怎样,她见到的少年,长得好,又靠得住。
      晏雉看着他,突然发现须弥的唇角弯了弯,晏雉一愣,再抬眼,便对上须弥微微带笑的双眼。
      晏雉像是被偷窥被抓的少年郎,涨红了脸,十指曲起,拽着须弥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是我的人!”
      “嗯。”
      依旧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声音,晏雉咬唇,耳畔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可身前的少年,依旧平心静气。
      “你是我救回来的人,谁也带不走你……”
      “好。”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应和,下一刻,搂着她的腰,陡然起身,踢开身下蒲团,转身站到香台前,然后松开手,抬首望着紧闭的门扉。
      门,霍然打开。

      之后的事,似乎脱离了主仆二人所有的预想。
      祝将军的续弦是个厉害的角色,三言两语,将原本躲在别院一心盼着事成之后搬进将军府的沈六娘,发卖到了不知名的山沟里。祝将军一声不吭,丝毫不在意。
      至于祝将军原配所出的祝小郎,跟沈六娘所出的庶女在内一干庶出,一并都养在了新夫人膝下。用新夫人对祝将军的姬妾说的话便是,嫡出庶出一视同仁,待及冠后,庶出子女中,若有出挑者便开祠堂,计入宗谱,认为嫡出。
      新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显然令祝将军放了一百个心,更是派人将暂住在沈家的祝小郎带了回去。
      沈家慌了,想找回沈六娘,却已经什么消息都没有,更别提要帮祝小郎在晏家找回什么公道。
      如此之后,倒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没什么风波了。
      一晃眼,又过去了两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你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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