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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你就是一条狗 ...

  •   头回招惹人被打,那是一时不查。
      第二回招惹人,又被打,那是笨。
      第三回继续招惹人,还死性不改,招惹的是同一个,只能说挨打的人也是贱。

      贺毓秀跟晏节匆匆赶来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躲了起来。贺毓秀远远就看见祝小郎被人揪着衣襟,高高举着,似乎是吓坏了,竟然一动也不动。
      “这是做什么?”
      贺毓秀快走几步上前呵斥。
      晏雉扭过头,弯了弯唇角,规规矩矩地见礼,却丝毫不提要须弥把人放下来的事。
      晏节晓得自家妹妹这是火着呢,虽然自个儿也不待见祝小郎,只是总归得给人几分面子,遂轻咳几声,劝道:“四娘,让须弥把人放下来,”
      晏雉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师父,转身去看已经吓坏了的祝小郎,撇撇嘴,不悦道:“把人放下来吧。”
      人放到了地上,本来在周围躲着的祝家的下人这会儿全都围了上来,又是扶着,又是在旁扇风,又是给擦汗的,生怕祝小郎回过神来一二三四五六把他们训上一顿。
      晏雉看着被人围在中间,一副冷汗淋漓的模样,不由地心情大好,乐呵地眯了眯眼睛。
      “四娘,”贺毓秀道,“你随我来。”
      晏雉乖巧地应了声是,带着须弥,径直跟在贺毓秀身后,往后院去了。

      没有变化的后院里,贺毓秀背着手,低头打量身前的小徒弟,又看了眼站在徒弟身后的少年。
      “四娘,”贺毓秀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可记得你初学礼器时,看到过的一句铭文吗?”
      晏雉小声回道:“记得。”
      “是什么?”
      “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
      贺毓秀哼了一声:“记得这话,怎么方才还忍不下那口气,”
      晏雉抬头,眼睛睁得滚圆:“祝小郎他见我进门,拿蹴鞠往我身上踢,如果不是须弥替我挡下了,方才师父和大哥瞧见的,就会是躺倒在地上的我了!”
      再说,打一次是打,打两次也是打,反正这一回她也没动手,只踹了那小子一屁股。晏雉心想,早知如此,方才就该真下手打几拳。
      贺毓秀被噎了下:“所以你动手把人打了?”
      晏雉摇头:“我没动手。”就动了下脚。“他脸上身上干净着呢,上回我把人打了,他哭着喊着让人来讨回公道,我这一回没在他身上留痕迹。”
      贺毓秀心道,这脑子转得倒是快,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没留把柄他沈家祝家也没上门吵闹的理由。
      “行吧,那祝小郎要怎样都是他的事了。四娘,此番去了奉元城,所见所闻,感想如何?”

      这问题其实和之前问晏节的一样,只是贺毓秀问晏节,问的是科举一事,问晏雉,问的却又是另一方面。
      “佛儒本一家,因其悟道之法不同,乃分内外。内典初门,设五禁,外典所倡,为五德。”
      贺毓秀微微颔首。他向来不求晏雉能做出怎样大的学问,却也盼着这天赋极高的孩子,能在他们的引导下,走出自己的路。一趟奉元行,又住在寺中,听高僧法会,想必能摸索出一些感悟来。
      “书中有言:‘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我原先并不明了其意,同阿娘一道听了几场法会,才渐渐明白其中深意。”
      晏雉如是道:“佛经中所说的过去、现在及未来三世,是信而有征的,阿娘这些年虔诚礼佛,所结的善缘,为的都是自身及家人能有善果。礼佛是,读书亦如是。”
      小小年纪,能感悟到如此境地,贺毓秀已经觉得十分满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很好。”
      晏雉眯着眼睛笑了笑。
      晏节欣慰道:“四娘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寺中,原以为苦了她,现在看来,倒也算是一种修行。”
      晏雉道:“不算苦。”自得了机缘重生后,晏雉便对佛祖十分敬畏。三世之事,她原先也是不信的,可倘若并无佛家所言的三世,便不会有她这一世的重生。

      重回私学读书,晏雉在贺毓秀的要求之下,先是抽验了一遍过去学的内容,又琴棋书画样样做了一遍,方才得了贺毓秀的点头。
      其间,须弥一直站在离晏雉不过三五步远的距离。贺毓秀的小童本也该站在那儿,可抬头看了看他的长相,低下头,悄悄的,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最后索性贴着贺毓秀站。
      临下学的时候,贺毓秀终于对晏雉谈起了须弥的事。
      “四娘,你长大了些,该懂的事,师父知道你心里门儿清。”贺毓秀说着,注意到了晏雉看过来的目光,和气道,“你既要留着他用,就莫要再像今日这般,把他遣在前头。你将祝小郎打了,至多不过是沈家人代祝家上门吵嚷吵嚷,你让他将人打了,沈家必然是要你拿他……”
      话没说完,在前面上课的先生,慌里慌张地跑进后院,口中大喊:“祝小郎带着人闯进来了!”
      晏雉的眼睛霎时间亮了。

      沈家之所以又跟祝小郎扯上关系,归根究底,还是因了沈六娘。
      那年,祝小郎被晏雉打得亲生爹娘都不认得了,又气急败坏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连带着令沈六娘续弦的美梦破灭。之后的沈家想方设法,也不过是让祝将军念在沈六娘已经身怀六甲的份上,当了个外室。
      捞不到一点好处的沈六娘怎么可能认命。
      沈家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让祝将军松了口,只是人家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只要能让松寿先生收下祝小郎,沈六娘就能进将军府当个贵妾。
      话虽如此,可要松寿先生收人,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办到的。
      沈家人先是想走沈宜的路子,结果人去了奉元城。又转了私学里其他几位先生的路子,可大约是书生意气,没人敢松这个口。
      到最后,沈家当家沈谷秋被女儿缠得心烦意乱,带了厚礼亲自登门拜托晏暹。
      事情到这一步,最后的压力也都聚集在了贺毓秀的肩头。
      他不愿再收徒,被闹得头疼了,这才松口允许进私学,和晏氏的旁支一道读书。反正当初能送进来熊氏兄妹,也能送进来别的人,不学好,扔出去就是了。

      为了沈六娘,沈家也算是辛苦了。
      从没见过谁家小娘子给人做妾,做到全家都要求着的地步。沈家偏生就这样了,着实在东篱城中闯出了新的名气来。
      祝小郎如今住在沈家,所有人护着捧着。这一听说祝小郎又挨了打,沈祝两家派给他的那些仆从护卫哪里还忍得了,咬着牙说什么都要松寿先生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
      贺毓秀自然闭口不谈。打人是不对,可要是没祝小郎自己先招惹人,晏雉也不会动这个手。
      祝家跟来的那些人可不这么想。
      自家小郎君被人晏家的小娘子打一次也就算了,这又打了一次,怎么着也不能把气给咽下。

      祝小郎带着人,噔噔噔地跑到后院,抬手指着一直笔直站着的须弥,吼了一声:“就是这个人欺负我!”
      祝小郎身后的一看,好家伙,这人高马大的,想要轻易拿下看起来是不能了,必须上手。
      后头一留着八字胡的仆从,上前两步,先是客气地同贺毓秀见礼,又向晏节晏雉掬了掬手,方才把他们的意思表示了下。
      晏雉眉头一挑,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好。”
      那仆从初一看晏雉笑了,正心生欣慰,想说晏家四娘也不是小郎君口中说的,那么难相与的人,结果下一刻她这句“不好”,直接把人给噎了下。
      祝小郎见自己人吃瘪,有些急躁,挤开那八字胡,噔噔噔几步冲到晏雉身前,几乎是咬着牙问:“你不给我道歉,我就要打死他!”

      八字胡的意思,这件事说谁对谁错没意思,都是小孩儿,打打闹闹也就算了,但一个下人敢对主子动手,这就不应该了。
      贺毓秀捋须而笑,在一旁看着,却一言不发。晏节倒是想说两句话来着,只是才要开口,就被晏雉给抢了一步。
      “凭什么?”
      祝小郎哼哼两声,以为把晏雉给震住了,抬着下巴,冷道:“就凭他刚才把小爷我举起来了!”
      看着跟前小鸡仔一样的祝小郎,再看自家人高马大的须弥,晏雉忍不住沿着唇,笑了:“不要,我可舍不得。”
      明明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偏生说话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激得祝小郎喉间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很了,他转了个身,冲过去,朝着给自己气受的少年腿上,狠狠就是一脚,嘴里同时吼了一声:“你就是一条狗,凭什么不能打死你!”
      “放肆!”
      那一声喊,裹着浓浓的怒意。
      在场所有人身子一震,祝小郎更是被吓了一跳。
      须弥扭头,眉头微微拧起,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个,因为一句辱骂他的话,而突然暴怒的小娘子。
      那是他努力了多少年,都只能看着背影的人,如今就那样站在身前,为他说话,为他动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你就是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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