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雪落松林

19、莱昂内尔学长

　　“全系法师么……” 院长布鲁托好像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当中，“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他忽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四系魔法师这么罕见吗？”不等叶芷回答，他又说道：“世界上的精神力强者并不算少，能与四系元素产生共鸣的，并没有普通民众相像地那么罕见。”

　　叶芷微微皱起眉头。

　　布鲁托的口气带着某种惆怅：“选择全系，就是在火海里取暖，一不留神就会被烧成灰。正史里记载了他们的辉煌，却没有记载他们的结局。”

　　“什么结局？”

　　布鲁托看了叶芷一眼，一字一字地说道：“退化成普通人，老死病死。我知道的全系法师，没有一个逃过这个结局。”

　　叶芷心头一颤。

　　“人们以为全系法师是神明的宠儿，却不知道，全系法师才是神明不能容忍的存在。有御风之神，碧水之神，烈火之神，垒土之神，却没有驾驭四系魔法的神明。“布鲁托扯扯嘴角冷笑：“连神明都无法做到的事，区区凡人之躯怎么可能成功？”

　　叶芷目光锐利如鹰隼，“如果校长是在怀疑我的能力的话，大可不必。天赋、勤奋、悟性，
　　我虽然不敢说自己是顶尖的，但也绝对不会落了下乘。”

　　“不不不……”布鲁托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能力有限，我也不会这样讲。四系法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四系魔法必须均衡发展，级别一致。一旦某系魔法落后，或者某系魔法进境太快，都会造成魔力紊乱，魔力体系也会随之崩溃。”

　　所有魔法师都知道，魔力体系崩溃，将形同废人。对于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来说，变成普通人，比杀了他们还可怕。

　　叶芷却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变成普通人罢了，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魔法师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是魔力体系崩溃，她的格斗能力和召唤能力也足以自保。

　　“我不在意这个。”叶芷说：“法则是公平的。给我一些天赋，也必然会设下某种障碍。”

　　“我建议你修习附魔，”布鲁托劝道，“帝都魔武学院的附魔专业同样是顶尖的专业。在某种程度上，附魔师是冒险者的衣食父母，毕竟所有的高级装备都要仰仗附魔师。”

　　他补充道：“你精神力的特性，决定你在附魔领域不会平凡。想想看，冒险者的高级装备出自于你，所有的附魔师都念着你的名字，附魔公会把你的塑像立在最显眼的位置，在普通人传颂着你的事迹。”

　　“遭遇袭击的时候，附魔师有反抗的能力吗？面临战乱的情景，附魔师能守护自己爱的人吗？”叶芷眼中燃着两团火焰，“附魔师能进阶圣域吗？能进阶传奇吗？能获取神位吗？”

　　“……不能。”布鲁托沉声答道。

　　叶芷丝毫不妥协，“附魔师再怎么稀奇、再怎么珍贵，说到底也是凡人。无缘问鼎巅峰。”

　　“你要知道，魔力体系一旦崩溃，你连附魔师都做不了。”布鲁托劝得苦口婆心。

　　叶芷道：“你说的都对，我明白。”

　　布鲁托冷厉的目光审视着叶芷。叶芷直直地和他对视，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坚定。

　　半晌，布鲁托垂下目光，“也罢也罢，希望你魔力崩溃的时候，还能记得今天的话。”

　　他看着叶芷，又好像在透过叶芷看另外一个人，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这么倔强……”他叹了一口气，“修习四系魔法，你必须明白，你要付出四倍甚至更多的努力。别人只需要修炼一种魔法，你却要花四倍的时间修炼四种，更重要的是，千万小心魔力失衡，一旦失衡，前功尽弃。”

　　“我明白。”叶芷说。

　　院长又叹了一口气：“我依旧不赞同你的选择，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我不会改变主意，”叶芷道：“一边是死，一边是退化成普通人，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死？”院长不解。

　　“我的魔力在衰退，原因不明。最近衰退的越来越快，巅峰时期，我的魔力能达到六级水平，现在，恐怕连四级都差着一线。”叶芷抿了抿嘴，眼神黯淡了一点，“魔力耗尽之时，就是我的死期。”

　　“怎么回事？”布鲁托霍地站起来，神色紧张。

　　布鲁托嘴上不说，其实内心是很认可叶芷这个学生的。抛开天赋不说，单单那种迎难而上的韧劲就让他欣赏。更何况，叶芷和那个人很性格非常像，像到让人误以为是那人灵魂转生。

　　叶芷摇摇头，“我不知道。”

　　布鲁托皱紧了眉头，“从你进到这个办公室，到现在，你的魔力的确下降了一点——虽然这一点非常少，但我好歹是圣域法师，仔细感知还是能发现的。”

　　他快步走到书架附近，拿了一些奇怪的金属器械，“来，做个测试。”

　　那些金属器械在叶芷身上一一探查，测试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怎么会这样……” 布鲁托眉头紧皱。

　　叶芷倒是比布鲁托镇定的多，“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修炼，让魔力增加的速度超过魔力失散的速度。”

　　“也只能这样了。”布鲁托踱步思索许久，未果，最后拿了一堆瓶瓶罐罐，“一些提升魔力的药剂，你每天定量服用，不过这也只是权益之计。”他长叹一口气，“我会努力想办法的。”

　　四系魔法专业有不同的课程安排，叶芷情况特殊，由布鲁托亲自教授，但是布鲁托是个大忙人，公务繁忙。一些基础课程，就由两位学长代劳。

　　这两位学长，一个叫保罗，学分已经修满，自愿留在学校深造。事实上，他做了多年的教授助理，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帝国魔武学院的教授。几位教授都很看好他。

　　另一个，却是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第一次遇见那人，叶芷简直惊呆了。那时候，她正盘腿坐在图书馆硬邦邦的木质地板上，腿上搁了好几本翻开的魔法书，手里捧了一本前辈的笔记。

　　眼前的一束阳光忽然被挡住，叶芷抬起头，看见一个高挑的人背光站在她前面。

　　“布鲁托要离开魔法学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由我来教习你。”那人道，“你的魔法技能，足以进入魔法塔了，来，我带你去魔法塔。”

　　叶芷眯着眼睛一看，这人相当英俊，鼻梁挺直，面部轮廓冷硬，薄唇紧抿。叶芷心中微震，她知道校长指派了两位学长教导她，没想到其中一人竟然是莱昂内尔!

　　明面上，莱尔是自愿进入学院自学深造的高级魔法师。这在历史上并不罕见。帝都魔武学院广博的资源，吸引着一代又一代高级魔法师。不少人在魔法塔中研习前人的笔记，有所体悟。不过这些魔法师同样要付出等价的义务，比如参与研制药剂、教授学弟学妹、代表学院参赛竞争，不一而足。

　　叶芷不知道的是，莱尔主动提出要帮助克里斯汀，校长欣然答应。在校长看来，作为全系法师，莱尔和叶芷想必很有共同语言。而且莱尔年纪轻轻就是九级魔法师，连校园里的三个魔法导师也不过是八级的水平。

　　叶芷心里的弦绷紧了，莱昂内尔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杀亲屠城，什么恶事没做过。

　　但是，莱昂内尔就像一个普通学长一样伸出了手，“地上凉，快起来。”
　　要是个普通妹子，说不准就败在他手里了。冰山帅哥只对你温柔，多带感！多少妹子为这个心甘情愿地入了后宫。

　　但叶芷不是软萌易推倒的妹子，她借力站起来，冷静地斟酌字句，“多谢，我知道魔法塔在哪。不必劳烦莱尔学长带路了。”

　　“也好，”莱昂内尔很有风度地收回了手，“那么，后天晚上，魔法塔见。”然后悠悠地闪身离开。

　　莱昂内尔是何等危险的人物，叶芷恐怕比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了解。

　　他手中的献血，能注满北方无边无际的大沼；他剑下的白骨，能铺满以广阔和浩大著称的绿野森林；这个独角兽座驾上的君主痴迷于开疆拓土，在卡坦斯公国的边境，亡灵不甘的呻【吟从未断绝。

　　不怕人才华横溢，也不怕人野心勃勃，就怕一个人既才华横溢，又野心勃勃，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年富力强的君主。

　　与他相处，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

　　叶芷相当谨慎，不想和这个家伙发生太多交集。她不知道，莱昂内尔对她相当关注。

　　她借了几本书，离开图书馆，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猛地扭头一看，背后空无一人，只有林荫古道，黄昏飞鸦。

　　事实上，进入魔武学院之后，她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好像被人跟踪了，但又找不出丝毫证据。发生这种无法掌控的事件，让她有些焦躁。

　　一颗拉波多树的阴影里，潜伏着莱昂内尔修长的身躯。

　　他若有所思地笑了，“克里斯汀啊……你变化太大了。以前是只柔弱可怜的小白兔，现在是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