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大漠冰原的眷恋——卫勇娥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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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我走进大和宫时，脑中闪过惊叹。在金殿正中，我随着东征将士俯首叩拜，退到一旁后，我的目光开始向对侧搜索。老师，她应该在那儿，半年未见了，她还好吗？
身前的将官挡住，我只看到了对侧一个个官袍的下摆，还有站姿各异的官靴。很快我将目光转向地面，没关系，一会儿，我会站到所有人的面前，老师，她就会看到我了。
云彩图案的大理石地面好似有些晃动，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下了决心，我还是有些紧张。“先锋韦勇达，封奇英伯……” 冗长的分封唱名在金殿中持续，我耳中捕捉到的关心之处，咬了咬牙，终于从地面移开眼睛。
终于再次站到了金殿正中，再次下跪行礼，两侧的弟兄谢恩后起身回班，我仍跪着。“奇英伯有话要说？”听到皇上问话，我抬起了头，乱乱的心头一霎时平静了。我，卫勇娥，一个乔装从军的女子，终于到了人前卸妆的时刻。
我跪在御前，讲述自己的欺君之罪，语速不快，心中也没有惶恐。大臣们低声议论，长华为我求情，我都听在耳里，却未入心。此时，我的心转到了另一处，高大的殿堂，老师每日都在这里，厕身于须眉之间，现时她应该就站在文官队中，她会怎么看我？
“卫女乔装，一为百万军中保得孤贞，二为出征营救父亲，孝心可动天，血战非误国，而今功成身退……”听到老师沉着的声音，我心中一凛。她知我甚深，不知她是否知道我并不情愿“功成身退”，而她自己……听到她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我忍不住侧头。
大殿的左侧，老师一身紫袍，身形修长，她就那么闲闲站着，敛聚了金殿所有的光芒。眼前清清淡淡的话语，从从容容的仪态，好似与礼仪森严的宫廷格格不入，忽而我又觉得，她原本就该站在那儿，她比这儿所有人都适合站在这个华美精致、众人瞩目的地方。
皇上赦免了我的乔装之罪，我谢恩站起，退回前看到了老师眼中的神光，好似清风拂过湖面，数月的心潮波涌就此落下。回到将官队中，看到父亲欣慰的笑容，友鹤和各位弟兄的欣喜神色，我这才感觉到后怕，随后心中就有了一丝的窃喜：虽然现下还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意，以后，以她的才智，必定能安然脱身，我能闯过这一关，老师她也一定能。
长华被封为江陵女侯，原本站在殿中为我求情，在我被赦后，也随着退到我身边。我感念她愿以军功为我抵罪，低声道谢。长华轻轻笑道：“姐姐，我们快是一家人了，何必见外。”我皱眉，有些后悔没有和父亲讲明，我自作主张御前认罪，竟忘了皇甫伯母曾经求媳之事，父亲定是以为我心里愿意。
片刻之间，殿中变了格局，迎接我们入京的勇王爷笑嘻嘻地在殿上做起了大媒。我一听到“先锋配元帅”，脸上蓦然热胀，脑中轰轰而响，只待王爷说完后出班推辞。勇王爷话语未落，皇甫元帅走出跪在御前，我冷静下来，准备先看看少华如何说。
少华对孟小姐的情意使人感动，也让我松了口气。我注意到身侧长华交互紧握的双手，心中有些歉意，想对她笑笑，转头时却看到了长华身后的友鹤。友鹤看着我，黑黑的眸子似有千言万语，我忽觉一阵羞涩，低下头去。
再没有想到只在我心念转动之时，皇上已经为我和友鹤赐婚。我有些疑心皇上看到了我和友鹤的对视，不过我宁愿相信是我的诚心感动了神灵。
遵圣旨我和长华到后殿换装拜见太后，我恍惚着行礼、走动，两个婷婷袅袅的宫女在前引路，长华不做声，我也无话。低头看着身上束腰窄袖的军服，我想到了吹台山的山风，想到了浴血战场，也想到了冰雪北疆，最后想到离家前的岁月，却怎么也想不起当年女儿闺中的模样。真像是做了一场梦，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心头怅然。
我回到了家中，或可言，是脱下戎装回到父母身边。回京初期我们和皇甫伯父一家同寄居于尹府，赐下的府第赶时整修。我与长华作伴，每日庭院呆坐，只嫌日长，有时看着长华耐心做着针线绣活，心中爽然若失。月下，我避人拭擦鸣龙剑，豪情难抑，不由想到老师，她是对的，已经走出去了，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几日，宫中宣旨长华被选立中宫，合府忙乱。长华入宫前，约我后园青芜亭相见。月色下的青芜如霜如雪，长华亭前施礼，神色凝重。我明白她的心思，沉吟道：“你放心，我为义女，照料义父义母是份内之事。”长华欣慰，叹息道：“少华决意守节三年，父母膝前孤单，若有姐姐陪伴，我……便是不得回家，也能放心。”
相对沉默半晌，长华出言问我回京后为何总是闷闷不乐。月寒动心，我忍不住吐露心事：“在外久了，性野难收，你……还想以前的事儿吗？”长华目中闪过哀伤，良久方道：“以往之事，我，不能再想，也不该再想。”这一年来，她多历困苦，而今将入深宫，从此锦衣枷锁，出宫无期……长华善隐能忍，不比我性子孤僻，以后君臣分际，各人路途不同，我念及此，忍下口中之语。
“姐姐，你我患难中相识，情分自比别人不同。姐姐的人品我深为敬重，长华今日说句心里话，还望姐姐勿怪。”我惊讶抬头，只听她接道：“我们都做过叛逆之事，却又生长在官宦之家，民间或传戏说佳话，但毕竟有违忠孝之道。如今你我皆能返回门庭，实是大幸。姐姐，我们不久都将出阁，总要以品节家门为重，以前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我是希望姐姐能顺心顺意，不再辛苦呢！”
心中滋味难言，我知道长华说得有理。我一味沉溺在过往的男装生涯，与我即将为人妻子的身份极其不合。虽知其理，我仍是难以安然，看着长华端庄之态，我暗忖：当初风雨在外，虽然辛苦，心中却是何等畅快，她与我同处半年，当年一同笑看风云，贪恋不受拘束的心思应无分别，我为何不能像她一样放下？
我轻轻道谢，只觉胸口闷胀难受，脑中却不由自主出现那个潇洒自如的身影，不觉沉重减轻几分。月下长华的面容喜怒难辨，似隔得很远，而臆想中那个浅浅而笑的容颜，却越来越靠近我的面前。
长华入宫后，我家先搬出了尹府，友鹤时来探我双亲。一日厅堂见礼，友鹤见我闷闷，提议我男装出门走走，我父母惊讶，他却当作理所当然之事。有友鹤作伴，暮春时节我们踏遍京城名胜，渐觉心头阴翳散去，似乎回到从前的时光。
快意的日子过得也快，婚期将近，我有意婚后离京，便与友鹤商议，他极为赞成。端午前夕，在上林月池边，意外相遇老师，蕴藏心底的想法又起。春日下，老师一身白袍临风而立，我站在石埠边角，看她与人言谈，心中的一点躁动不觉中消去。阳光充溢的郊外，我心中默默祈愿：希望以后的一切都能如老师脸上的笑容一样，让人安心而温暖。
总要为老师做些事，回家后我检视内心：是为了老师，也是为了我自己，为自己不愿被拘束的心。便在我筹划之时，友鹤带回惊人消息，老师，原来竟是孟府的小姐，少华的未婚妻子。友鹤私下告诉我时，言中多有不信，而我一闻知画像和题字，立时便明白了。我暗自思索：少华得胜回朝，老师在班师时不认亲；忠孝王府落成，老师前往祝贺，少华借画试探，老师仍是拒不相认，这是为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缘由的，她和我一样，只是比我看得更清，比我更坚持……我的眼中有些潮湿，无任如何，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老师尽点心意。
再次见到老师是我新婚次日，因我夫妇请旨守疆，不久将离京，藉此邀请老师和少华等人来府一聚。小宴设在熊府花园的沐风亭，那时夕阳将落，红云漫天，我从新房的窗台望去，黄昏之景竟显一派壮美。丫鬟催促后，我回到妆台前描眉修饰，心中一点柔情涌起：夫婿知心、情意相投，女子婚嫁之后毕竟不同。遥想今后与友鹤双双驰骋北疆的畅意，我有些热切，这条路必要让老师也知道，以后不能男装立朝时，她总要有个退路，她与少华或许也能像我们一样，和满自在。
整好装束，我慢慢走进花园，远远就见到老师与他们坐在亭中，夕阳余光中侧影柔和。席上都非迂腐之人，我也无甚拘束，入席敬酒谢礼。席中，我细看老师和少华的神色，少华恭敬中带着亲热，而老师却丝毫瞧不出动心模样。稍想我便自以为明了：老师乔装为相，自然不能流露出女儿态度，越是亲近相关之人倒越要避嫌才是。
我是有备而来，举杯敬道：“……与大哥同行，我们将去北疆，不会再回来了，不敢隐瞒老师和诸位兄弟，请不要忘了勇娥。” 勇王爷立刻就赞好，他也是个不愿受礼俗约束的人。我见老师但笑不语，便直视老师双眸，意在相询。老师目中闪过亮意，她欠身微笑道：“冰原驰快马，大漠纵豪情，下官深为羡慕。”
我心中狂喜，她也喜欢，她会知道以后大漠冰原就是她另外一个家。从今后，那个我向往的挥洒热情的天地，还将埋藏了我私私密密的心愿：我将守候在那儿，为着和我一样向往广阔天地的人，守好那一片自由之地。
十里长亭送别时，风动铜铃，战马长嘶，我拿出吹台山镇山之宝还魂双珠，老师神色有异，她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思。我又将随我多年的碧蛇短剑送给老师的贴身跟班荣发，她对老师衷心耿耿，难得品性中带了无畏之气，有她护着，老师行藏安全不少。
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我带着满怀的希望来到了北疆。友鹤武将出身，我有经营山寨的经历，我夫妇很快就在边城疆域立足。多次查看邸报和往来信件，老师一切都好，我也就放下心来。只一件事让我生疑，老师似乎真无心在少华。少华奏本认妻原是老师脱身良机，而老师的行为让我隐隐有些担忧，她这般决绝，难道是不愿这门亲事？
我虽自疑惑，也不能对人言，但想老师圣眷隆盛、威望愈重，而身为女子，每时每处的风险更大，不由心为之焦虑。一日友鹤说起京城和各地的兵力部署，赞叹老师处事公正、谋事长远。战事结束后，东征军伍和各地防军调动之事我是知道的，当时只觉甚为繁琐，半年未到，部署全貌一现，便不由人不敬服决策之人的深谋远虑。我隐约体会到对于老师而言风险并非最可虑之事，她走得很快，也走得很稳，亲情、私情都被抛在她神采飞扬的身影后面，只是在她走得远了以后，回头更难……那时我还未明白老师心志之强，她不愿回头，我们为她担心操心，却还是没有真正明白她的心。
京城的信息传到北疆总是有些迟后，年前我获知老师经历谣言风波，同时也收到老师南巡返京后整肃朝纲、筹备新政，一举压下流言的消息。友鹤深恨谣言中伤老师，我装作玩笑道：“老师相貌异于常人，或真是女子改扮。若女子为师，天下半数受教于老师者怕有羞惭羞愤之心。”友鹤怪我：“娥妹怎会如此想？”我只微微而笑，他看我神色，慢慢道：“娥妹聪慧远胜于我，在友鹤心中，老师便是老师，我敬他才能、胸襟和气度，只有仰慕追随之心，并无羞惭之意。”我握住友鹤双手道：“勇娥此心与夫君相同，我们守好边城，便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
新春后朝中渐有变化，我有孕在身，虽觉精神倦怠，关注之心不减，时与友鹤商议。友鹤总道以老师威望才干，新政必能平稳施行，终将使朝廷和百姓获益。只看北疆近年政令明晰、军政民政成效斐然，我信友鹤所言，但对京城上元一案心有隐忧。邸报所言并不详尽，但偌大京都、守卫森严之地，老师身为一朝丞相，太平之年虽不至大批军士守护，所到之处也是巡查极严，而老师向来谨慎，怎会被人陷害失踪？官场酒宴怎会醉至昏迷？她醉后又被谁救去？恐非“政见不合设计毁誉”这般简单。苦于远途，无法亲身探知真相，我只有把心事埋在心底，信函中斟酌问候。
北地暖春之际，勇王出使朝鲜，途经渑麓城，将老师亲随荣发带到北疆。我打开她亲笔信函，心头喜忧参半。老师将荣发托付，是对我托心；心腹亲厚之人离她左右，她必更为不便，以她之意竟是不欲让荣发回京，此举使我动容，不由心中忐忑难安。我从荣发口中得知老师上元日酒醉详情，惊闻老师回府后呕血，心感沉重，看来我一直担忧之事已然发生。
夏日清晨，我牵马在青草葱葱的草原上踯躅，麓溪在脚下缓缓流淌，在草原的南方，阳光下终年积雪的雪莲山晶莹剔透。荣发伴我数月，早无半分拘束，她仍是男装打扮，在草地上蹦跳采花。自来边城，荣发精神焕发，她极快适应了半军旅的生活，只在我面前不时流露出女孩儿爱美爱闹的天性。她兴致勃勃告诉我相爷在老家时最盼着游历山水美景，定会喜欢这儿。我靠在马边，心中升起希望：老师她是医家，只要放得下缠身之事，她会在浩瀚北疆重生，那些……官场倾轧、情义纠葛实在是累了老师，宫中，有一个长华就够了。
夏日未完，兵部传旨各地驻防守将回京述职，我决意随同友鹤返京。回京之途甚为辛苦，仗着平素体格健壮，我不顾车马劳累安排脱身之计，将谋划与友鹤商议，他没有多言，只是要我起居行动小心，默默将重担一肩挑起。
越近京城，腹中胎儿越是躁动，荣发的兴奋期盼也感染了我，我眼前时时浮现月池边老师衣襟带风、轻言浅笑的模样，总能想到她说到“大漠冰原”的神情。看着马车窗外高远的蓝天，耳边仿佛传来雄鹰展翅于漠北草原的翼动之声，那是曾经让我深深感动的景象，也许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将不同。
到京后，荣发先回相府，我并不急着拜访老师。因父母关心，我与友鹤暂居华亭伯府，几日来亲友故旧探望不断。言谈中，我有心问询，得知近期又有云南项女冒认忠孝王妃的风波，这期间忠孝王得病，后宫干政，老师身处其间，好似不愿通融。看来，忠孝王妃确然非她所念。老师到底怎么想？她一病十余日，可是此事所致？我希望她随我离去，她可舍得下？
一日晚间，友鹤回府告知我与少华叙旧。灯下我们对坐，友鹤叹道：“芝田大病一场，至今元气未复，他心中痴念，不是我几句话能劝的了。”我心中一动，问道：“忠孝王可有怨愤？”友鹤迟疑，良久才道：“芝田未明说，我看，确有疑上之意。”我愤而立起：“老师怎不心累？忠孝王，他不是个明白人。”友鹤相扶，安慰我不要动气。我坐回，冷静下来，对友鹤道：“忠孝王之虑或许有据，旁人之疑已经不能动她，只有……只怕这就是她心病所在。”
见友鹤皱眉不语，我明白他的难为，老师处境已成死结，我们不知她心意，贸然行动是为鲁莽。正自沉思，只听友鹤言道：“要说老师贪恋富贵权势，我是不信的。今日南书房见到老师，慈颜清减，言行气度仍似往常。我原先也道娥妹过于用心，今见老师坦然之状，想法便自不同，我们多做准备，是应当的。”他停了一会，又道：“我之意，近日娥妹可去拜访师母，探探老师之意。我们小心从事，不能给老师添烦。”我深以为然，便商定了明日去往相府拜见师母、太师母。
秋深夜寒，我早早歇下，戌时将过友鹤被传入宫，心觉不安，秉烛等候直待子时，才见友鹤回来。灯下惊见友鹤蹙眉深忧，他看我道：“勇娥，老师不好了。”老师病重至此是我们未料及之事，原望着她弃官而走，如今身患重疾、被困相府，若不能远避，只有留京一路。
“……我看老师必不肯顺从，若这三日不能脱身，只有上殿求赦。”我听友鹤之言，心知已无他法，如今只有先求脱罪，还得防着皇上羞怒之下致事况不能挽回。与友鹤默然相对，心有无力之感，我咬牙道：“我去找老师，看她怎么说。”友鹤道：“好，我们相机行事。”
次日天气晴好，我去相府未遇老师，却得了老师病体大安的消息，不由心头一松，回府便加紧了车马人员安排。我下了决心，只要老师想走，我们拼却性命，也要让她离开京城。友鹤抚我肩头道：“我本就是乡野武人，追随老师归隐不算什么，只是娥妹受累了。”前路虽不可知，我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日夜在重重心事下匆匆过去，一日后，我再次走进相府。友鹤守在水阁之外，荣发引我进到房内。书房幽暗，拉上的厚帘挡住了还未褪尽的天光，床前荧荧烛火下老师脸色青白，闭目睡去。
从未见过老师卸下官服的模样，我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微微隆起的云白湘绣丝被上，老师身形显得如此单薄。青缎软枕上发髻仍是乌黑整洁，原来神采飞扬的脸儿静似玉雕，灯光下便如透明一般。老师真美，我不由嘴露笑意，放松了身子，老师总是能让人安静下来。
老师浅浅的呼吸几乎不可闻，我有些恍惚。一愣神间发现老师已经睁开双眸，听到她平静地问候，感觉时光从未过去，一切都还停留在我和友鹤离京之前，停留在那个轻风拂动衣袖，吹暖心头的春日。
梦注定要醒来，与老师和和缓缓的对话中，我的一颗心渐渐提起。“勇娥......离开朝堂，身子是不受拘束了，可是我不知道以后把心放在哪儿，郦君玉能在何处安身？”老师神色平静，我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我早该明白，早就明白，只是不愿面对，我做的一切，终将是徒劳。在听到她亲口说出“病入膏肓”时，伤心和绝望难以抑制，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老师脸上却没有灰心之色，她在想能最后一次站到朝堂上，她从未想过逃离。我看着身前比冰雪更洁白的容颜、比明月更清亮的眼神，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总是以为自己明白老师，我这才知道，我们不一样。她乔装离家后，一直坚守着心中那片自由天地，大漠冰原就在老师的心里，我给不了她，谁也给不了。
老师不愿放弃，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老师一定能经住疾病一关，我们会坚持到那一天，脱下朝服的老师将能重新找到的安心之地......似乎感受到我的起伏心情，腹中胎动异常，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下腹传至全身，我的孩子，她要提前出来了。离开水阁前，我握住老师的手，痛汗从额头流下。“我们都不放弃，好吗？”我不知道是给自己信心，还是希望给老师信心，老师微微点头。我心头大慰，也许等我再见到老师的时候，一切隐藏在黑夜背后让人不安心的东西都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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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大草原，葱葱郁郁的苔草随风起伏，北疆又迎来了阳光充裕的秋天。我坐在马上，抬手遮住前额，光亮尽头一骑飞速而来，红点渐渐增大成团。
“承玉小姐回来了。”荣兰高兴叫道。我看看身旁女装骑服的荣兰，她身前坐着的小狗蛋儿也有三岁了，她自己倒还是一些儿也没有变化。承玉在我前方立住马，拿袖口擦汗，红扑扑的脸蛋尽是兴奋之色。我问道：“你元郎叔公呢？方才不是一道去的。”承玉哈哈笑道：“他慢着呢！坐在九麓石台那儿想事儿，就是娘经常去的地方。”我和荣兰相视一眼，昨日元郎才随裴穆到渑麓城，我还未告诉他们。
“娘，九麓石台里面有什么啊，你从来不告诉我，元郎叔公和你一样也流泪了。”六岁女儿瞪着圆圆的眼睛，荣兰搂着男孩轻轻啜泣，我的泪水缓缓流下：“那里有我们最亲近的人，她不能到边城来，你兰姑姑带来她的衣物，大漠冰原该是她眷恋的地方。以后，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京城看她。”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大漠冰原的眷恋——卫勇娥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