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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庭风波 ...

  •   昆明古有春城之称,城内遍植杨柳,初春时节,微风吹面不寒,柳絮空中轻舞,蜂蝶鹂鸟嗡鸣花丛,草木花香浸透了每一处空间。花园一角,映雪和荣兰凑在一起,拿了浸好的凤仙花汁细细地涂抹指甲。荣兰跑到跟前给我看一手的鲜艳,我笑了:“很好看,脸上那点再匀一匀,胭脂也可省了。”小丫头连忙拿袖子擦脸,说:“小姐如果看着好,我们多制备一些,赶明儿出嫁时好用。”映雪走过来道:“小姐不爱这些,仔细别弄脏了书。”荣兰嘀咕:“图个喜气嘛,看你自己出嫁的时候用不用。”正说着,使女匆匆跑来,说是老爷请小姐去书房,我将书卷交与映雪,带荣兰前行。

      穿□□,绕回廊,竹林深处便是吟兰书房,爹爹和大哥都在。爹爹坐于桌前皱眉看一纸信函,大哥见我进来,喜道:“好了,妹妹来了,定有主意的。”马上向我详细解说来由,原来父亲京中好友兵部尚书朱奎快信才到,告知朝廷已对朝鲜用兵,兵部缺人,欲举荐大哥就任侍郎。爹爹道:“嘉龄科举出身,在翰林院已有两年,如无机会,难有出头之日,侍郎是正三品,若非军情所需嘉龄打熬十年也未必轮的到。”我问大哥之意,他急道:“我不是没主意嘛,妹妹你说,我听你的。”我想一会儿,便开言:“我朝承平已久,以军功晋职确实机会难得,然而大哥不宜前往。”父亲大哥一齐动问为何,我慢慢述道:“理由有三,其一新皇登基,朝局不稳,用兵初期诸事杂乱,兵部众目所视,易担错而少有功;其二,大哥是读书人,诗词文赋尽来得,军机大事可能独自决断担当?侍郎好当,终日公文累牍,上下关系可能忍得?从此作别风流潇洒,吟诗作对日子可有准备?”大哥沉思道:“我倒未想过。”我接着道:“那三者,丁忧期间出仕,固然可说战事紧急,为国分忧,但本朝以孝治国,对景时让人奏上一本,罪名可大可小。”父亲点头道:“丽君说的有理。”大哥称谢,又道:“妹妹是女诸葛,你嫂子说你平日还读史书,逼着我也读,我说谁叫母亲没给我生个妹妹的脑子,便宜了皇甫家那小子。”父亲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丽君聪慧,却不可张扬。”我低头谢过父亲教诲。

      正相辞出门,管家匆匆来禀,是皇甫家遣人正于前厅等候,有要事回报。我脚下稍停,大哥经过身边,低声说:“你先回,我一会儿上幽芳阁去。”回到房内,我将散放的书籍整理好,映雪给我看绣了一半的鸳鸯,我赞好,她让我写几首诗,一并绣上去,这鸳鸯绣枕就不同于别家了。正说着,荣兰报声大少爷来了,大哥喘气进门,额上见汗,竟是跑着来的。我心中疑虑,只听大哥说声不好,听完述说,却是皇甫公子承刘公子相邀,昨夜宿于刘家小春庭,夜间一场大火,烧毁小春庭房屋数十间,遍寻刘家内外无人,只怕丧身于大火之中。我呆立不语,身后忽传杯盏破碎声响,转身看时,见映雪手拿托盘,泪珠滚滚而下。大哥道:“妹妹别急,说是灰烬中仔细搜寻了,未见尸骸,妹夫另有奇遇也未可知,我这就替你打听去。”

      我慢慢坐下,眼看映雪,却又似未见到,心中一片空白。映雪的啜泣声把我惊醒,见她问我如何是好,我摇头:“映姐,我心乱如麻,让我静静好吗?”转头看向窗外,柳绿桃红,春色并无一丝减去,人生境遇竟顷刻不同。他为何去往刘家,也不想射柳失利刘家就无怨怼?是自信过甚,还是意外之灾?你我虽未谋面,却有夫妻之份,我心中如何能安……思及烈火焚身之苦痛,我眼眶酸涩,难道真是因我而引祸?

      窗前景物一片模糊,我心中酸痛难言,强自忍泪,映雪断续抽噎时近时远。“小姐,老爷吩咐你去前厅。”荣兰轻轻走近前说。我定神吐气站起,看映雪一眼,道:“映姐留房里吧,荣兰,去叫小桃来照顾一下,你跟我走。”荣兰担心看我:“小姐,你撑得住吗?”我不答,走出楼阁,楼外阳光刺目,我闭目站住,复又缓步前行,十六年来深闺娇养,不曾经过风雨,事到临头难不成学小儿女之态,于事无补还惹人耻笑,我终于心定,再难的事也得自己去面对。

      走近前厅,隔窗却听到一个陌生少年清朗的声音,我站住。只听他道:“少华劫后余生,昨夜暂避道观,正午时分方回家中,有累家人和岳家担忧,思虑不周,惭愧无地。”父亲道:“平安就好,还不敢告诉你岳母和丽君。”大哥声音传出:“已经去叫妹妹了,少华你是如何脱险的?”我听得明白,果然是刘家设计纵火,却是刘家一名奴仆名唤进喜的相救。我转身慢慢回走,对荣兰说:“你去禀告一声,就说小姐知道事由了,已去夫人房中,不能见礼,还望谅解。”经过池塘九曲桥,倚栏沉思,刘家求亲结怨,行事如此狠毒,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位皇甫公子,确实思虑不周,且不说家人担忧,大厅之中高谈得人救助,不想恩人尚在虎狼之地,流传于外岂不害他。但终是脱险,先要使人告诉映雪,她秉性柔弱,竟代我伤心一场。收回思绪,转顾池中红鲤成群,摇尾浮游,池面振翅水鸟,自在戏水,真让人羡慕呢!

      光阴在日影消长中流过,心中的忧虑也渐渐淡去。一日父亲接到邸报,召唤我和大哥前去,我拿过看时,前文所述侯爵刘捷之女刘燕珠立为国后,刘捷加封国丈,后文便是新国丈举荐云南提督皇甫敬任征东都元帅,旨下出兵朝鲜。大哥愤而开言:“刘家依仗皇亲,分明是借刀杀人。”父亲叹气道:“刘捷心胸狭隘,他与亭山并无深交,分明有心为之,近闻战局不利我朝,亭山带兵无可顾虑,就怕朝中有人牵制,便是凶险异常。”大哥看我道:“妹妹婚事只怕……”我道:“国事重于家事。”父亲点头赞许,道:“皇甫一门忠义,我家不能有负于他,儿女婚姻迟几年无妨。”

      几日后,父亲相送皇甫夫人和少华长华姐弟回湖广江陵老家,又送大军出城,连日城内兵马杂沓,烟尘遮天蔽日,鸟雀惊起枝头,春光都似乎隐去了。月夜下,父亲长叹,我悄立中庭,感觉到他的无奈和无力,心中难过,为人子女难为分担烦忧,我终只是走不出闺阁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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