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抉择（安雨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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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噩梦已经结束，新的生活已经到来，但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新的噩梦呢。
我记得在我醒来之前，我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深，很黑很黑的洞里。我恐惧地大声尖叫，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一点一点向下坠落。直到眼泪流干了，我还在坠落。后来，就在黑暗即将把我的整个身体都吞噬的时候，一个女子在不远处轻声唤我。
“醒醒。”她说。
好久了，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
她的声音干净、纯粹、阳光，让我渴求听到更多。
她的声音就像是那片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将黑暗一瞬间劈成了无数碎片，而我的身体也停止了坠落。然后一切都开始模糊，我唯一的一点意识也瓦解了，虽然我真的很想努力看清她到底是谁。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不知道是谁，但是敲门的力度比护士要大一些，看来是男人。这么想着，忍不住把身体向被子里缩了缩。门开了。一定是那群男人又来了，又要逼着我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不敢和他们说话，也不敢看他们，因为每每这么做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反胃，胃里剧烈的翻腾蹈海总会让我痛苦至极。我吓得立刻用被子蒙住了头。
“你还真是睡不醒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愣住了。不是男人。
等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呢。
“还是，你不想见我？”虽说没有看到她的脸，但能够听出她嘴角的笑意。这一次我终于能够确定了。是她。是她在梦中将黑暗撕裂，温柔地对我说话。
我缓缓地将被子放了下去，却仍然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向我走近了几步，然后用食指的内侧将我的下巴轻轻地抬了起来。
她触到我下巴的手指很冷，是体寒的人呢。
她想看我的脸...她…想看我的模样呢。
想到这里，脸竟然噌的一下红得发烫，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随着下巴被渐渐抬起，我也终于看到了她的模样。她约莫二十五六，是一个清瘦的女子。
她有一头天生的棕发，很短的一束马尾被扎在脑后。鼻梁高且骨干，给人一种冷峻的距离感。
她的肤色很白，戴着一副细细的金丝眼镜，配上她那一对很有精神的眉毛，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进的意味。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无比温柔，和她的声音一样。
这张脸…不仅很出众，而且还透着一股英气，一股只有倔强的少年才会有的英气。
“为什么总是想要低头？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她用那双棕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我，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此时我的脸红得像是一快火炭，拼命想把头低下去，但是她冰冷纤细的手指却在固执地阻止着我。从小到大我的这张脸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低头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委屈和羞耻让我眼内已打转许久的液体聚得越来越多，最后再也藏不下去，眼泪就这样顺着脸一滴一滴落了下去。
见我流泪，她微微皱了皱眉，松开了手，小声自语道：“是在怕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一定是想要对我好的。因为这种没有缘由的信任，我不仅没有害怕她，在看到她以后，原本惶恐的心情反而一下子就得到了平复。
她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拭去了我的眼泪：“抱歉。我只是…”
她思索了片刻，最后仍然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就这样放弃。
我抬头看着她沉默不语、后悔不已的样子，我突然找到了信任她的理由。
虽然有些迟疑，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你是警察吗？”
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开口说话，她愣了一下，然后才微笑道：“是。我是重案一组的队长，我叫林星。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天哪。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得让人心惊。
林星……这个名字一听就很不平凡，和她这个人简直是完美的匹配。
我掩饰着自己情绪的波动，轻声答道：“安雨茗。”
“安雨茗？哪三个字？”
“安是安定的安。雨是下雨的雨。茗是草字头，加上名字的名。
她倾斜着头，看着别处，似乎在细细品味我的名字。
“雨茗，这个名字很美。”她一边说，一边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让我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忍不住又把头低了下去。
见我很是不安的样子，她将右手轻轻放到了我的头顶，轻声安抚道：“别怕。”
她手掌的温度隔着我的发丝传递到了我头顶的皮肤上。那种温温的触感让我的身体悄然发生了变化。一种被宠爱的满足感瞬间贯彻了我的全身，让我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
我低着头小声问： “你也是警察的话，那…就是和那些男人是一起的了？”
“是，我们是一起的。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们，”她移开了右手，将脸凑得近了些，“但是他们是好心想要尽快把你送回家，不要再让你的亲人为你担心。而这也是我想要做的。”
“不！不要！我不要回家！”我几乎喊出了声。
“不要回家？”她不解道。
“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低下头道。
突然，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我吓得又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
林星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诧异地道：“张局长、小王？”
他们的其中一个开口道：“原来是这样啊，没有家，终于问到了。就这么一个问题，我们花了一个小时，这丫头死活不开口，还是我们林队长厉害，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原来林星她是受这个男人的委托来向我了解情况的。她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动作、那些眼神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她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而我却是在自作多情。
“过奖了，张局长，”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完全没有了温度，与刚才对我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只不过张局长您也太心急了些。”
那个男人有些尴尬地乱哼了几声，随即便厉声道：“既然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那就由你负责联系孤儿院，然后安置好她。”
“张局长，”她有些惊讶，“把她交给孤儿院是不是不太妥当？”
“这……没什么不妥当的。”他坚持道。
“安雨茗不是一个孤儿。她刚才的原话是‘我不要回家’。”她的声音仍然是毫无温度，机械地重复着我刚才说过的话。
“既然有家……那就把她送回家！”
“局长，她说，她‘不要回家’。”林星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小孩子闹点情绪可以理解，但不能让她的家人担心，还是要送回去的。”
“局长，一个孩子在外经受了长达半年的非人虐待后却仍然坚决地不愿意回家，这说明她在家里的待遇恐怕还不如在外面的承受得可怕。”
那个男人有些不耐烦：“那……那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让我抚养她。”林星打断了张局长的话，朗声说道。
躲在被子里的我的脸就像又一下子燃烧到了耳根，嘴角却也忍不住上翘。一时之间，房间里鸦雀无声。似乎他们都被林星的选择惊呆了。
一个年轻许多的男人突然开口了：“队长，我们只是警察而已，警察没有义务要对受害人负责。”
“这是我的意愿。一切都还要看当事人的决定。”
“林星，小王说的没错啊。再说，你一个未婚女性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对你自己以后结婚生子都是有影响的……”
“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我也没想过要结婚生子。”
又是一段可怕的沉默。
那个年轻男人用很轻的声音说：“林星，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微的颤抖，虽然很微弱，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了。
“我们好像是在讨论安雨茗的事情吧？”
他听了这话，没有吭声。
林星似乎将身体转向了我，继续说道： “雨茗，我只是给了你多一种选择，真正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人只有你。”
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吗？
这样的权利我不从来敢奢求，但林星却明明白白地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逃离。我不敢有这样的权利，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决定什么。
“如果你想要回家或者是去孤儿院，那你就继续躲在里面，我保证我立马就离开。”
不！不要！我几乎急得要喊出声了，但强烈的羞意却让我生生抑制住了差点喊出口的这句话。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的话……”她继续道，“那就大方地露出自己的脸，让我看到你的意愿，免得造成误会。”
不……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我不想要看到那些男人的脸，更没有办法经受他们的注视。
此时此刻，虽然我的胃里空空荡荡，但一阵阵翻腾倒海般的收缩使得一种强烈的呕吐欲却已然侵袭了过来。
“我倒数三下。”她的声音无比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感情。
“三……”
不！不要现在就开始倒数啊！我求求你……
“二……”
其实……如果我死死盯住林星的眼睛，假装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或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呢？、
“一。”
旧的噩梦已经结束，新的生活已经到来。
在我醒来之前，我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深，很黑很黑的洞里。我恐惧地大声尖叫，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一点一点向下坠落。直到眼泪流干了，我还在坠落。
后来，就在黑暗即将把我的整个身体都吞噬的时候，一个女子在不远处轻声唤我。
她的声音就像是那片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将黑暗一瞬间劈成了无数碎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抉择（安雨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