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晓风晨露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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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乃双刃，伤人，亦是伤己。
那李靖倒是好一般打算，先借哪吒之口，打消刘沉香一家对其的顾虑，在旁敲侧击的使那三圣母明白，天庭御座上的那位三界至尊，此般可是铁了心的要寻得错处。这刘沉香一家若不识趣，将杀了人的花妖交出，届时，刘氏一家，肯定会大受牵连。
刘沉香固然法力高强，几次三番，打上天庭，便是气度威严如王母，也被逼得不得不自请贬落凡尘，经一般人世苦难。但也勿忘了，那刘氏一家，分别近二十载，才堪堪一家团聚，正是好生享受这天伦之乐的时候。如此这般惹祸上身恶了天庭，那这之后的日子，不说其他，但是那刘彦昌一介凡人，寿命有限，又如何敌得了这岁月侵蚀？
这也正是李靖高明之处，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与刘沉香一家正面相抗，至于点齐精兵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一则，摆明车马在这众仙皆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坚定不移的站在玉帝陛下这一边；二则，也好向那刘沉香一家施加施加些许压力，不至于使那自以为厉害无比的刘小英雄一家没了个正行，反倒不利于后续计划的开展。至于他那三子哪吒，和他做对在背后使绊子胳膊肘向外拐的事作了都不知多少次了，他又怎可能全无防备？说上句不好听的，便是防贼，也没防得这么厉害。
只不过，这哪吒事先向刘沉香一家告密，劝其早做打算，将那杀人之花妖交予天庭，反倒是正和他意，也省了他一般动作。
不说三圣母身为司法天神亲妹，明知故犯罔顾天规，与一凡人成亲，便是刘沉香劈山救母以来，一路玩玩闹闹，又岂是听得进话的主？哪吒这些做为，在李靖看来，只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让这小子吃些亏也好，李靖不无恶意的想着。
时至今日，这父子之情，又还剩下多少呢？怕是，便连当事人，也说之不清。
做为一个当了近千年官僚的仙人，李靖自谓，深谙这官场规则，也因此，他才得以在这数不尽的事务中，保持着他一贯的地位，既不至为同僚厌弃，亦不当令二圣心生厌烦。看似无甚原则，却能在每一场劫数中很好的活下来。无小攻，无大错，在一众唯唯诺诺的众仙中，也算得上一员干吏。
无原则也好，软弱无能也罢，已然为权势舍弃了很多东西的李靖是不会因此而放过他可能的机遇的。
走火，入魔。
只这苍莽浮世之上，心怀执念为着心中那不可言明的欲望而走火入魔的，又何止是他李靖一人？
自太祖立朝以来，勒石立誓，将石碑锁置太庙，后世嗣君即位，必须入而跪读：“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从而一举将大宋朝读书人的地位，提拔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而当今官家在承袭乃兄政策的基础上，以文官代武相，亦使读书人地位，更加稳固。
那刘彦昌本一落地举子，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之下途径华山一地，因缘巧合，与三圣母相识，后结为夫妻，生下沉香。
天规戒律，向来森严，仙凡结合，更是大忌，也因此，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项。
那刘彦昌乃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舍读书之外，并无甚本事。也因此，在三圣母被压华山之后，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童，除了尽可能的将其养大外，他并没有想过，让他去承受什么。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虽然也曾有过红袖添香佳人在怀的梦想，可当杨戬出现，亲手将三圣母压入华山，他便知道，这一切都该醒了。平凡的日子，普通的生活，细细回想，那和三圣母相识的日日夜夜，更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幻。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至于沉香，这个属于他与三圣母的结合的见证，这场仙凡恋中唯一无辜而受牵连者，他刘彦昌固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也会尽可能的，将其养大。
但，世事就是这么的奇妙。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最终踏上了不平凡的人生，为着他爹娘的过去而挣扎与纠结于不同的仙妖神佛之中。那是他所不懂，也不了解的世界。
尘埃落定，旧的故事已然结束，新的篇章，在等着他们的书写。即使，早在若干年前，他们便已退居一线。
可当分隔他们夫妻二十载的桎梏不再，再见得那清丽无双容颜依旧的妻子时，他才方是知晓，这多少年来，他的心中，那丝不甘与侥幸，又究竟从何而来。
仙凡之别，做为曾经有幸，被“请”上真君神殿的做客他来说，这距离，又何止是云端与尘泥？而他也终是明白，那高高在上的二郎显圣真君，又何以对他这小小凡人如斯痛恨。
不过，这一切，皆不足以成为借口。
星河欲落，晓风晨露。
灯下女郎福了福身，敛衽为礼，动听的语音流淌，好似碎落了一地的珠玉：“误了官人休息，是奴奴之过。现白日将临，官人还是乘机歇息一二，勿误了公事。”
瓷白的指尖朝着那烛火晕晕处临空虚点，青衣翠袖的女郎身影有若水波镜面般，渐渐淡去，空余满室幽香。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素日严厉的嘴角挑起，年入中年的张知州随意望了眼那快要油尽灯枯的烛火，手中公文放下，且行且止，那看似平静的面容下，似藏有无限愁绪，却又似风轻云淡，不惊起丝毫涟漪。
看来，这府衙之中，倒也并不安静。
浑浑噩噩的听了一宿的故事，好生体验了一把红袖添香待遇的张知州不无无奈的想到。
如果，这添香的红袖，言语间，更为清晰伶俐点就更好了。要知道，这女郎说了这么多，可是半点也没说到点子上。
比如这女郎所说的这些，与其自身，又是何等关系？听其言语，不过青城山上一小小妖狐，又如何得知，这其间种种秘闻？他张咏一下界凡人，她又为何寻至于此？又有甚目的？
......
这诸多种种，当真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只不过，且不论如何，想来这安静忙碌日子，是到头了。只希望不要因此误了这益州平靖、恢复民生一事。
只张知州这番想法，显是落到了空头。
那日过后，那女郎倒是再不曾出现。张咏忙于蜀地生民治理，亦不会将心力放于一妖狐之上。而王大官那边，也加紧步伐，剿灭残余势力之后，退出了蜀地。
成都平原，天府之国。可即便是再好的地界，经历了一系列的天灾人祸、剥削与战乱，也成了一副人间炼狱赤地千里的景象。张知州与民生一事上，向来都是眼里掺不得沙子的性子，因此自就任以来，着力整顿吏治，与民休息，为人行事严谨有加，公私分明，爱民如子，倒也使得这蜀地乱象，渐有好转。
而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这位新任的张知州的一些轶事也传将开来。肯为一钱诛吏，亦曾剑斩恶徒，且其知杭州期间，断案如神，便是称上一句青天大人，也不为过。
据说这位官人在襄阳为官时，有了掌管千两的小吏，于头巾中夹带了一枚钱币欲偷出库房，被其发现，便欲仗责以是惩戒，那小吏不服，认为罚之过重，却不成想，这位亦是个凶狠的。当即便写下“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四句判词，并将其杀死。
又有，其昔日游学之时，借宿于一客栈，至夜，店翁及其子欲害之，不成，反为其所杀。那黑店中另有老幼数人，亦为其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再则，其知杭州时，有百姓纠纷失窃命案等情况，皆能及时处理，给予满意答复。便是说上一声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也不为过。
蜀地闭塞，民风彪悍，张咏初到任时，便注意约束军士，不许扰民。又严惩了好些不守纪律的士卒，对这百姓态度，也算和蔼。蜀人淳朴，便是那故去千年的秦太守李冰，及传言为二郎真君显圣的其子二郎也多有祭拜，又何况是这位给他们带来了实惠的张官人？不说其他，在那王小波李顺起义之前，诸多豪强地主把持土地，侵占田产，使得大多数的庄稼人沦为了无田无地的旁落户。虽经此战乱，多有受损，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瘦死的骆驼，若是换了个一般的人来，只怕也是难得啃下。也就这位张大官，水泼不进全然不买那些个士族豪强面子，办起事来丝毫不见含糊，愣是将这蜀地战后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自那王小波李顺二妖人作乱，官家便下了诏令，凡今后入蜀为官者，皆不得带家眷随行。张咏一路轻车简从、单枪匹马来到蜀地，并不曾收下甚姬妾。且其为人严谨，颇具威严，久而久之，底下人都知道这位知州大人是个洁身自好不好糊弄的，因而也一个个的打着精神应付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者。
上行下效向来是官场陋习，张咏虽自诩能臣，倒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只是眼瞅着这衙门里的众多官员小吏，惧其执法严厉，不敢求取妻妾、购买侍女，且不论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假，或者仅是为了装个面子，有宋一朝，娶妻买妾追捧妓女一事，于读书人而言，向来都是附庸风雅的，只要不是太过分，便连汴京城里的官家御史，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且蜀地百废待兴，下属生活苦闷，自不及它处，倒也可堪理解。
世风如此，张咏自不会傻到与这社会去对抗，因此也只是略加思附，便挑了个日子，在牙行中寻中人买了几个侍姬婢女，签好契约，安置于后院，便不再理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晓风晨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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