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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工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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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建议冷翱住院半个月,打好石膏莫要移位,半个月后方可出院回家静养。
这半个月,可真把陶唐辛苦坏了。
不管冷翱怎么说,陶唐都在休息时间煲好了汤过来陪他,好几次都赶上一个夜班一个早班下来,再赶往医院。
为了给冷翱带饭方便,陶唐又特意去超市买了大号的保温饭壶,有时候赶着上晚班,就跟冷翱在病房里一起吃饭。
这半个月,陶唐明显瘦了许多。
隔壁病床住着小腿髌骨骨折的冯叔叔,他和他的妻子冯阿姨很喜欢陶唐,见了面就夸这孩子对朋友仗义,够义气,就是亲兄弟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每到这时,冷翱便垂了眼睑,心事重重:陶唐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好呢?还是他对哥们都是这样好?他对自己这样好,自己岂不是要越陷越深?明明知道他是直的。
每到这时,陶唐便一笑而过,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很辛苦,对冷翱照顾得太尽心尽力,没办法,一想起那天他低沉着声音说他的家人“都死了”的时候,他心里就难受。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零零的在这个城市;同事之间哪有几分真友情?他稍微辛苦一些,对他好些,也没有多难。
陶唐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明显。
这日又是一个夜班连着一个早班。正赶上林喆前晚夜班,宿在了酒店的经理客房,跟着住客一起到西餐厅用早餐。
赶上陶唐为他捡走空盘,林喆看了他一眼,便问:“怎么这么憔悴?没睡好?”
陶唐苦笑了一下,说了实话,“室友工伤住院,我要照顾他,正好还赶上一个夜班连着早班。没事儿,下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林经理放心,工作不会出错的。”
“我对你很放心,知道你轻易不会出错。”林喆回了一句,陶唐就微笑着退开为别的客人服务去了。
下午,林喆又来到西餐厅抽检卫生,顺便叫领班把本月的排班表给他看。林喆不动声色地看着排班表,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排班表上面陶唐的班不是早班就是夜班,要么就是夜班连早班,一个中班都没有。
次日,林喆找领班谈话,要求他排半个月的中班给陶唐,他要将陶唐调到茶水吧里做半个月的实习吧员,跟着学习各种饮品的制作。中班时间是从上午10点到晚上7点。
在12月下旬,在整个城市弥漫着圣诞气息和元旦气息的前期,冷翱终于出院了。
出院那天正好赶上陶唐休息,把冷翱接回家后,陶唐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来庆祝他出院。
“陶唐,我想洗澡。”住院这半个月,除了在陶唐的帮助下洗头、自己拿湿毛巾擦擦身子外,就没有洗过澡,早已难受得紧。
“行,我帮你把左脚的石膏包严实了,再放个塑料凳在卫生间。你自己洗不到的地方叫我一声,我帮你。自己可千万别乱动,医生再三嘱咐了,别让骨头移位。”
“好,谢谢。”冷翱目不转睛地盯着收拾碗筷的陶唐,诚恳地道谢。
“嗨,客气了不是。”陶唐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什么,在你住院这段时间,我把你房间里的被褥都拿阳台晒了晒,床单被罩啥的也都洗了换了,你别嫌我多事啊,我就寻思,半个月不住人,回来再睡的话还是洗洗晒晒得好。”停顿了片刻,像是不得不承认一样,“好吧,我还有点儿强迫症。”
“不嫌你,嗯,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冷翱想起自己皱巴巴脏兮兮的床单,脸红了红,但是没有反感陶唐越俎代庖的行为。
陶唐对着他笑了笑,起身去厨房洗碗。
“啧,这皮肤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又白又细嫩的?”陶唐帮冷翱在后背涂浴液,啧啧称奇,顺便又调戏似地摸了一把。
“滚!你才跟小姑娘似的呢!”冷翱不乐意,哼了一声。
“诶,不是我说啊,就上次你们单位来看你的那几个女的,哪个都没有你白,皮肤也不好,疙疙瘩瘩的。我以后要找媳妇儿,能有你这么好的皮肤我就算有艳福了,哈哈哈。”
“滚蛋!艳福你妹!”冷翱听着这话不顺耳,拿起手上的澡巾就抽了陶唐的胳膊一下子。
“切,什么人,还恼羞成怒了,还不让人说心里话了……”陶唐哈哈大笑几声,仍旧故意逗他。
“去去去,打完了浴液就出去,不用你了。”冷翱一手推着陶唐,一手去拿搁在一边的花洒。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陶唐看着冷翱慢慢羞红的脸,觉得好玩,继续逗他,“你说你个大老爷们,洗个澡还穿着裤衩,怕啥啊?有啥好害羞的?来来来,脱了脱了,比比谁的鸟大!”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脱裤子掏鸟。
“你无聊不无聊!你信不信我拿水喷你?!”冷翱坐在塑料凳上不能动,拿着花洒开了水阀就对着一边上串下跳的陶唐喷过去,喷得陶唐一脸的水,急急地往后躲闪蹦跳。
“我信我信我信,好好好,不逗你了,我闪,我闪还不行么。哈哈哈……”一边拿干毛巾擦脸上的水,一边打开卫生间的门退了出去。
“无聊!”冷翱嘴上还在骂着,脸和耳朵却红红的,嘴角也抿着笑。
当晚,两个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冷翱洗得清爽干净,躺在熟悉又带着淡淡洗衣粉香味的被褥中,睡得无比香甜。梦里总是陶唐那样阳光又有些赖皮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自己在梦里也跟着笑着,放佛不知愁的少年。
陶唐连轴熬了两个星期,终于能好好歇个休息日、睡到自然醒了。一觉香甜无梦,十分解乏。
“这眼看着就圣诞元旦了,有啥想法?”陶唐歪在沙发里,一边啃苹果,一边问。
“没想法。”冷翱翻着手中的资料,淡淡地说。
“我说你一个养病的病号不好好养病,看什么书啊?上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努力地看书。”陶唐凑上前,翻了翻冷翱手中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跟着看了几行,发现不认识的单词太多。
“我咋不知道你英语这么好呢?我还没问过你,你什么学历啊?在帝都哪个学校上的学啊?”自冷翱住院后,两人的关系越发的熟稔,陶唐也开始在冷翱面上暴露出他某些赖皮、自来熟的本性。
“帝都理工大学,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硕士学位。”冷翱语调平淡。
“哇!好厉害!理科无能的人表示佩服,佩服!”陶唐抱了抱拳,一脸钦佩的神色,“怨不得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工程师了,前途无量啊!你没看你们单位那几个女同事,来医院探病的时候恨不得都把你据为己有,恨不得当场就为你争风吃醋。”
冷翱没有回应。
“怎么样,哥们,跟我说说,相中哪个了?”陶唐见冷翱不理他,又贱兮兮地凑到他身边,用肩膀顶了顶他。
“哪个也没看中。我眼光高着呢。”冷翱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陶唐砸吧砸吧嘴,回忆了一下那几位女同事的面容和仪态,“是感觉都配不上你,眼光高是对的,找媳妇是要过一辈子的,必须眼光高啊,不然日后贬值了还退不了货,多纠结啊。”
冷翱闻言抬起头,盯着陶唐的脸足足盯了一分钟,把陶唐盯得直发毛,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呐呐道,“怎么了这是?说错话了?”
“我要趁着养病期间,多查资料,发表一篇影响因子高的论文。评职称,升职,多挣钱攒钱买房子是首要的吧?”冷翱没有回应陶唐刚才的八卦话题,自顾自地说了一段话。
“嗯,你说得对。”听完冷翱这段话,陶唐就蔫了,喃喃道,“以我现在的工资和职位,也不知道攒几年才能攒够交首付的钱……唉,等春节过后,还得出去找兼职。”
冷翱沉默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他现在就见不得陶唐这么辛苦地打工挣钱。他心里多想对陶唐说,我挣钱攒钱买房给你住好不好?你不用那么辛苦地打零工,只要你按时下班回家做饭就好。可惜,这样话只能深埋在心中,永远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