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温度》云静渚

7、工伤（一）

　　在陶唐入职满三个月的时候，餐饮部经理林喆找陶唐谈了话，表达了对他的重视之意，并询问了他的职业发展规划。陶唐明确表达自己想在S酒店做下去的意向。随后，HR也找陶唐谈了话。一周后，陶唐由实习服务生转正为服务生。
　　当然，陶唐的工作也不是一丝烦心事都没有，小人总是无处不在的。工龄比陶唐长两年的西餐厅领班，自陶唐转正后就对陶唐生了嫌隙之心，明显可见，部门经理和HR都很重视这位正经的、专业对口的大学生，自己的领班之位早晚是要让贤的。
　　在酒店行业，基层里的全日制本科大学生是非常罕见的，多半都是职专、技校里毕业的学生，综合素质要比全日制本科生差很多，但其优势是年龄小，18、9岁就可以在酒店工作了。而正规的本科生毕业后年纪要在22-24岁之间，从基层做起年纪不占优势，又因为自己的学历高一些，很少有人愿意从端盘子吃辛苦的底层服务生做起。而在顶级的酒店里，缺的就是高素质的肯吃苦的毕业生。来实习的本科生一年一茬的倒是不少，但是实习期过后，拿到了实践报告书上的签章，人家就迫不及待地走人了。
　　在陶唐转正后的第二周，那天陶唐是晚班，从下午2点上到半夜12点。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HR的人员抽检，抽检到陶唐负责的餐区餐桌卫生不合格，玻璃台面上明晃晃的一圈咖啡渍。
　　而陶唐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把每个餐桌都擦拭干净。被抽检不合格，不仅要扣绩效扣工资，还要点名批评。陶唐当着领班、西餐厅主管和HR抽查专员的面，不卑不亢，态度平和而坚决地要求调视监控。正赶上林喆也上来抽查，看着陶唐坚持的神色，便同意了。
　　就是当天发生的事情，前后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监控很快调了出来，虽被咖啡渍弄脏的餐桌有一点儿监控死角，但是前后连贯的对照，很明显就看出来是领班故意拿着咖啡壶放在桌上又拿走的。
　　虽然已经确定是领班将餐桌弄脏的，但是陶唐还是挨了口头上的批评，被林喆训斥了几句，说他检查得不够认真；但是，并没有让人资部门扣他的绩效考评分。领班也被林喆训斥了几句，随后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领班嘴上不说，看陶唐越发的不顺眼，只能利用手上的小小职权时不时刁难他一下。比如，将他的班都排成最辛苦的早班和晚班，往往还是一个夜班连着一个早班，轻松的中班一次都没有；刻意拖延他下楼用餐的时间，如果不能及时赶上电梯回到餐厅就要训斥他几句。陶唐越发的谨慎，那领班往往几日都挑不出陶唐的错处。

　　这日赶着陶唐要连上两个夜班。上夜班的时候，陶唐就跟着大家一起宿在夜班宿舍。
　　吃完了晚餐没多久，陶唐抓紧时间赶电梯，在等电梯的时候藏在西式马甲小口袋里的手机蜂鸣了几下。
　　陶唐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为冷翱。
　　“喂，冷翱？”
　　“你这两天是夜班吧？”那边的声音很虚弱。
　　“是啊，怎么了？你生病了还是怎么的？声音不对劲儿啊。”
　　“我脚趾砸伤了，现在在医院，伤势都处理好了。想麻烦你明天给我拿些东西过来。”那边的声音虚弱，听得出强忍着痛楚。
　　“没事儿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用我现在就过去吗？”陶唐焦急地问，心里想着现在要临时请假不仅很难还会挨骂。
　　“不用，都处理完了、安排好了，你过来也没有意义，不用请假，好好上你的班。”
　　“你在哪家医院那个病房，我明天早上就过去。”
　　“附属三院，408病房。”
　　“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陶唐6点钟就起床，离开酒店宿舍，骑车往家里奔。
　　回到住处，去冷翱的卧室、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又去厨房里熬粥。家里没有冰箱，食材都放在厨房里的小阳台上存储着。陶唐翻来翻去，找出了青菜、松花蛋、葱和一小块瘦肉，打算熬一锅皮蛋瘦肉粥。
　　8点钟，陶唐拎着一袋子换洗衣物、盥洗用具，捧着用袋子套好的饭盆里的粥、酱瓜和碗，又去早市买了几块玉米饼，挤上了开往附属三院的公交车。
　　顺利地找到了病房，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靠窗那边病床上躺着的冷翱，迷迷糊糊的睡着，额头上是涔涔的汗水。
　　陶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东西轻轻放下，倚窗站着等冷翱醒过来。
　　“你来了啊。”冷翱并没有睡着，感觉到有人影在窗边的光下晃动就睁开了眼。
　　“嗯。还好吗？伤势严重吗？”陶唐轻声地问，看着冷翱惨白的脸色，干涸爆皮的嘴唇，心里很是担心。
　　“大脚趾和二脚趾骨折，还好，不是很严重，已经做完手术了。就是疼啊，麻药劲儿过了，可真疼啊。”医生还建议少打止疼药，对身体不好，活生生的忍痛，任谁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怎么伤的啊？感觉你是很谨慎、不像是毛手毛脚的人啊。”陶唐蹙着眉，问。
　　“是现场指导安装设备的时候，一个技工操作不当导致设备掉落，幸亏我反应得快，往后退了一步，不然整个脚面都得粉碎性骨折。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冷翱舔了舔干涸的难受的嘴唇，有气无力地简述事情的经过。
　　“饿了吧？”陶唐走向病床床头的柜子，给他盛粥，拿饼和酱瓜。
　　“真饿了，疼也费力气啊。”冷翱勉强一笑，“陶唐，你扶我一把。”

　　上午，冷翱公司的几位相关领导带了鲜花和水果过来探望，说了一些“安心养伤，不要担心工作”之类的话。
　　中午的时候，又来了几位同事代表探望。
　　“冷工，这位帅哥是你什么人啊？看着好像比你小点儿，是你弟弟吗？”后勤文员蒋晓丽看着帮冷翱收拾午饭餐具的陶唐，殷勤地问。
　　“他是我室友。”冷翱简便地回答。
　　“多大了？大学毕业了吗？在哪儿工作啊？有女朋友吗？”另外一个女同事眼睛冒光地问。
　　“呵呵，还没毕业，在酒店实习呢。”陶唐看了一眼疲惫不想开口的冷翱，替他回答。
　　陶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温和地对冷翱说，“冷翱，我该回去上班了，明天还连一个早班，我已经拜托隔壁床的冯阿姨帮你带明天的早饭和午饭了，明晚下班我就过来。有什么事儿你给我打电话，我请假过来。”
　　“你明天不用过来了，一个夜班连一个早班太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吧。我就跟着冯阿姨吃口饭就行。”冷翱推脱。
　　“冷工，你没有别的亲戚朋友在D市吗？”蒋晓丽问。
　　“没有。我毕业后就直接从帝都过来了。”言外之意就是除了同事以外，一个同学都没有，难得有陶唐这样一位朋友。
　　“脚趾骨折也是挺难受的，家里人就不能抽空过来照顾一下吗？”蒋晓丽因为爱慕冷翱，心底是有些心疼的，又继续追问，“住院前一周还是有人贴身照顾得好。”
　　冷翱心里已经不耐烦了，他不喜欢提起他的家人，也不愿意被人提及他的家人，于是，他半垂着眼睑，低沉地说了一句：“都死了。”
　　一瞬间，大家都沉默了。
　　陶唐看出他神色不豫，也不好对蒋晓丽说什么，只好婉转的说，“你麻药过劲儿后也一直疼得没睡，下午要是不那么难受了就多睡一会儿吧。我走了。”
　　听到他这样说，几位探病的同事也纷纷表示让冷翱好好休息，他们也告辞了。冷翱礼貌地送了客，终于换来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