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天下》端述

82、真·道

　　“那天，我求皇上放免我，皇上不肯，我就想着，如果见不到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
　　“所以你就来了一招苦肉计，自己弄伤了自己，嗯？”他伸出手，将我衣领稍微往下拉一点，他温热的手指抚过我的伤疤，好似清风吹过。
　　“但我听说，皇上确实伤了你。”他握着我两只手，像是捧着一件随时会破碎的琉璃，细细观望。
　　他抚着我右手被碎片割伤的疤痕，叹道：“应该是这只手了。他扭断了你的手腕，疼不疼？”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强忍住眼泪，点头道：“疼，当时特别疼，不过后来就好了。”我把皇上弄断我手腕，还有他后来叫太医给我下安神药，和我吞药要挟他的细节全部讲了一遍。
　　王爷听罢，轻轻揉着我曾脱臼的手腕，道：“看样子，想要皇上放弃你，确实是一件难事。”
　　我有些忐忑，生怕他说“我拗不过皇上，不能娶你了”之类的话，但他却笑着，那样云淡风轻地说：“不过，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心中窃喜，又甜蜜。
　　“你不过是担心我误会，皇上擢拔你也好，宽容你也罢，只因你曾是旧爱，又是他没得到的人，他确实曾经亏欠于你。这个世界上，没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像拍小狗一样拍拍我的头，笑道：“我从不担心你会出卖自己的心。你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最受不得委屈，尤其是受不得不喜欢的人委屈自己。”
　　我释然，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燕王爷最了解我，也最能明白我的感受。
　　“王爷的失心疯是装出来的，可你不该瞒着姐姐。”我一面拨弄着碗里的粥，一面道：“姐姐那么着急，四哥不在燕京，大哥不肯帮忙，解小生又被皇上贬官……就像王爷说的，姐姐一个妇道人家，被逼无奈了才向我求援……”
　　“只有这样，我的戏才做得真了。”他笑道：“如果不这样演一出，谁会相信我是真的疯了？不过，如今局面不演也真了，倒真是该叫你姐姐知道，免得她暗中担忧。”
　　吃过早饭，燕王爷突然对我说：“去叫安六风和刘喜文进来。”
　　我有些踟蹰，他装疯装得这样彻底，连姐姐都瞒着，为什么突然叫他们二人呢？
　　“放心，这两人可信，不会出卖我。”他拍拍我的头，道：“去吧，我有分寸。”
　　我起身，去隔壁叫人。
　　他们两个的反应和我一样，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均是十分惊喜。特别是安六风，跪在地上，唇角一直在颤抖，似在拼命忍着掉泪。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你们日常便要谨慎些，不要暴露行踪。张信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安六风恭敬道：“回王爷，还有八天。”
　　“再去查，皇上为什么会找到张信，其中是否有别个缘由。”燕王爷又望着我道：“你既然想要从他娘亲这里下手，便姑且一试。这张信入府时间不长，我一早也有疑心，但见他平日行事并无不妥之处。此番皇上下密旨，我们便继续假装被蒙在鼓里，叫其他人放松警惕便好。”
　　说到这里，他又轻轻笑起来，对我道：“不过，估计此时此刻王府已然大乱。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王爷凭空消失了……妙锦，真有你的。”
　　“你夜里先回王府给王妃报个信儿，别说本王身在何处，只告诉她一切安好便可。”王爷说完，我在旁边提醒道：“你要告诉王妃，就说王爷安好，十分地好……恩，跟之前一样好。不可以让别人听见，明白吗？”
　　安六风有些疑惑，燕王爷笑着补充道：“你直接告诉她，本王疯病是装的就可以了。”
　　安六风恍然大悟。
　　燕王爷递给他一张纸，吩咐他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一个名叫道衍的和尚。
　　二人走后，我疑惑道：“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找个和尚呢？难不成你看破红尘，想要削发为僧？”
　　他听罢，伸手来抱住我，笑道：“怎么可能！我若削发为僧，谁来娶你？”他细细打量我，发现我一身民间行头，而且又是普通已婚女子装扮，笑道：“你该不会是同张信的娘说，你有个病怏怏的丈夫，在屋里不便外出见人吧？”
　　我大惊，道：“你怎么知道？”
　　他“哈哈”笑了两声，道：“看你这身行头便知。”
　　他凑近我耳边，轻声道：“不过你这样说，也不算扯谎……难道我不是你夫君？”
　　我听罢，脸又烧起来，使劲推他一把，开门便跑了。
　　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主院。我总是担心自己走丢，细心的刘喜文在每一个拐角都做了不十分显眼但却很好辨认的记号，省了很多时间。张信的娘亲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见到我出来，笑吟吟道：“吃过饭了？”
　　我客气地点头，蹲坐在她面前，笑道：“吃过了，大娘。”
　　她拿起几根藤条来，一面编筐，一面问道：“丫头，你男人生的是什么病啊？连门也不能出吗？”
　　我早有准备，十分自然地答道：“他有哮喘，身子又弱，总是咳得要命，不常出门的。”
　　老太太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叹气道：“可惜你了，生得这样美，却嫁个病男人。”
　　“我不委屈，大娘，”我灿烂笑道：“他待我好。”
　　“是吗？那就行！”老太太呵呵笑道：“这女人啊，不图嫁得多富贵，只要你男人疼你，就是嫁对啦！你看看皇上，三宫六院的，多少个娘娘啊！都以为当娘娘好，可是皇上只有一个啊，怎么能保证对每一个娘娘都好啊？”
　　我仿佛被噎住般，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敢讲这样的话！特别是还对着我这个“陌生”人！
　　“大娘说得对。”我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大娘，您家里就您自己吗？”
　　“我的丈夫啊，三年前就死了。我有一个儿子哪！”提起儿子，她马上眉开眼笑道：“我儿子啊，是跟着燕王爷做事的人，燕王爷特别器重他！这不，之前我就住在你们住的那个偏院，我儿子跟了燕王爷之后啊，王爷给了好大一笔赏钱，我儿子就买下这个主院来给我。你说，我儿子孝不孝顺？”
　　“孝顺！”我发自内心道：“其实他跟着谁、有多大能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得孝顺您，这就是好儿子。”
　　老太太一听我夸赞她儿子，更是眉开眼笑，道：“看你丫头手又白又细，就知道你平常不干活！中午我蒸馒头，等我蒸好了，给你和你男人，还有两个兄弟送过去！”
　　她十分热情，我也不推辞。毕竟，我需要点理由和契机，慢慢地接近她。
　　回到“家”，燕王爷站在窗边，含笑看着我。安六风早先为他准备了一套民间男人常服，我原以为用不上，放在包袱里未打开。此刻他早已将衣服翻出来，穿戴整齐，站在那里望着我笑。
　　我的心狂跳不止。
　　即便穿着最普通、最粗制的衣衫，他也是那样耀眼，那样叫我心动。
　　我掩饰内心慌乱，将我和老太太的谈话细细说给他听。
　　他半垂着眼睛，道：“我从未给过张信赏钱。”
　　我也早就猜到。张信给他娘亲的房子，从偏院换到主院，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钱。他编个这样的谎言来骗他娘，定是希望他娘为他骄傲，为他高兴。
　　由此看来，这张信孝子的名声还真不是虚的，我更是打定主意要从他娘亲身上下手。
　　到了晚上，我不待燕王爷说休息，就先躺在床上“占位置”。
　　他站在床头怒视我，我指着地铺道：“你装病装了这么久，居然还好意思叫我睡地上。你现在没病了，你睡地上，你是男的，你得让着我！”
　　“凭什么？”他一屁股坐在床上，使劲往里面挤挤，道：“还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敢如此对待本王！”
　　“你要跟我摆王爷架子？”我一点也不害怕他，将整条被子卷在自己身上，委屈道：“我为了能留在燕京陪你，大半夜去院子里吹冷风，一直在生病，都没人管我！地上那么冷，你还要我继续睡在地上！”
　　“谁说叫你睡在地上了？”他眯起眼睛，好笑地看着我，问道：“我说叫你睡地上了吗？”
　　说罢，他往我身侧一躺，使劲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笑嘻嘻道：“我们可以一起睡在床上！”
　　我如遭雷击般从床上坐起，一把扯过他身上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站起来作势要下地。他拉住我，黑着脸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恨恨道：“我睡地上，你赢了！”
　　“不许去！”他又将黑脸换做一副笑嘻嘻表情，上来拦住我，道：“我们都不睡地上，我们可以睡在床上。”
　　“我不要！”
　　“此事由不得你！”
　　他拽过我手中被子，扯出一半盖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诸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掉了四个收。对不起我心情非常不好，没有啥动力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