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天下》端述

68、输·赢

　　我生怕错过精彩，一路小跑来到后花园。远远便听见声音嘈杂，走近了果见张玉同单永正打得不亦乐乎。
　　令我意外的是，单永擅长用剑，张玉擅长使枪，这次二人却并未用任何兵器，赤手空拳搏击。我在凉亭寻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了，叫过刘喜文来，让他猜猜谁会赢。
　　刘喜文面露难色，道：“这……小的不甚懂得功夫，猜不准的。”
　　我坏笑着看看他和芳仪，命令道：“咱们三个来下注，每个人都要下！什么懂不懂的都无所谓，赌钱知不知道？我出十两银子，赌张将军赢！”
　　刘喜文嘴角抽动几下，脸垮掉一半，芳仪看样子好似马上要哭出来一半，我马上板起面孔，道：“赌不赌？！”
　　“小的赌单将军。”刘喜文在身上摸索半天，只摸出二两碎银子。芳仪更加局促，我便大大方方拿出钱来分给他二人，一面笑嘻嘻道：“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怕什么？！芳仪，你赌谁？”
　　芳仪偏过头，思索半天，红着脸道：“婢赌单将军。”
　　现在是二对一，我若是输的话，可就是二十两！不过我坚信张玉会赢，他毕竟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而且身形也要比单永健壮，凭重量都会取胜的。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二人旗鼓相当，还未分出个胜负。我有些急，心道若是平手就不好玩儿了，索性站起身来大声叫停。二人看似谁也不愿先停手，我有些悻悻地坐下，偏过头看芳仪，却发现她双眼紧紧盯着单永，面上还有不知名的红晕。
　　我顿生一计，起身对二人喊道：“喂，你们两个，今儿谁赢了，我就把芳仪许配给谁做老婆！想娶老婆的就加把劲儿啊！”
　　话一出口，我看见单永明显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被张玉摁在身下。他明显不服，仗着身形灵巧，腾空跃起一人多高，从背后踢了张玉一脚。
　　“看见没，来真格儿的了！”我心下大喜，对芳仪道：“还是你管用啊，方才怎么没见他俩这么卖力气？”
　　芳仪涨得满面通红，似乎要哭出来，道：“三小姐，你……你真是……”
　　“我这是为你好啊！”我拍拍她肩膀，十分贴心地道：“你想啊，要是连个单打独斗都赢不了，把你许配出去了，小姐我也不放心，是吧！”
　　芳仪哀怨地看我一眼，又回头盯着二人。我惊喜地看见先前略占下风的单永不知哪来的力气，打得身形彪悍的张玉连连败退，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眼看着就要输掉二十两银子，我马上喊道：“张玉，你可是马上将军，要学会用计，兵不厌诈你懂不懂？”
　　张玉听罢，马上右腿横扫，不待单永反应，便出拳至他小腹往下三寸之处，我看罢“哈哈”大笑两声，原来这小子也敢玩儿阴的！
　　只听刘喜文和芳仪在旁一同抗议道：“三小姐，你这是耍赖！”
　　我瞪着他们，毫不在乎道：“什么耍赖？这就是兵不厌诈！”
　　他二人打得火热，我们三个看得热闹。没多会儿，燕王爷、周王爷也闻声到来，我叫他们出钱下赌注，周王爷好似颇为不屑，连连摆手。燕王爷思忖片刻，叫安六风拿来十两银子也买了张玉，就在我窃喜他跟我统一战线，他又命安六风再出十两买了单永。
　　好个燕王爷！这样一来，不管谁输谁赢，他都可以保证不赔不赚！我有些愤愤地瞪着他，暗道他不做生意而是带兵，果真浪费人才！
　　结果，单永依葫芦画瓢地用了一招“兵不厌诈”，在打偏的情况下，躺在地上装死。张玉误以为自己赢了，还没等高兴，便被他从后抱住脖子死死压在地上。
　　单永坏笑两声，伸出两只手来戳张玉腋下，没想到张玉这样的彪形大汉，竟然害怕呵痒，他一面痛苦大笑一面打滚求饶认输。
　　看来我这二十两银子是保不住了！不，加上燕王爷那一份，是三十两！
　　我叫停比赛，有些不情不愿地掏钱分给刘喜文和芳仪，一面对张玉痛惜道：“你太轻敌，又暴露自己弱点给敌人，叫我白白损失三十两银子！”
　　张玉挠挠头，委屈道：“三小姐说兵不厌诈，这小子学得忒快！”他望望单永，又是一抱拳道：“你的拳脚功夫不错，确实比我好！这场比试我输了。”
　　单永见他如此诚恳，完全没了先前剑拔弩张、瞧他不起的态度，也客气道：“我占了平地的优势。你马上功夫了得，日后我还要多多学习！”
　　我酸溜溜地看着他俩，一推芳仪，对单永道：“今儿两位王爷都在，来给做个见证吧！我方才说了，谁赢了就把芳仪许配给谁做老婆。”
　　单永满面通红，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看芳仪，面露惊喜之色。
　　再看芳仪，含羞带怯，小女儿态十足。我早看出他二人有意，今日只不过就是想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差点被张玉“横刀夺爱”。我暗笑，今日张玉若赢了，我还真是不知怎样收场了！
　　单永有些局促，支吾着问道：“不知芳仪姑娘愿否嫁我？”
　　芳仪满面通红，依旧掩饰不住喜色。我见状，连连替她应道：“愿意，怎么不愿意？！”
　　单永朝我抱拳道：“末将谢三小姐成全！”
　　我扯出个笑容，看看在旁边一头雾水的张玉，对他道：“你还是谢张将军吧！今日之事，他甘愿做这顺水人情，否则芳仪就要成他老婆了。”
　　张玉听罢，当即明白我何意，冲单永连连摆手，笑道：“哈哈，要恭喜你们了！”
　　单永又朝张玉抱拳，道：“原来是这样，谢过张将军！”
　　客套半天，我又稍微敛起笑容，对单永道：“你和芳仪都是皇上身边做事的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规矩。皇上身边的人，婚事多半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你二人早就相识，一直有意却未挑明，今日之事，我有心做个顺水人情。若非这样，只你二人好事难成。”
　　单永听罢，连忙跪下谢我。我伸手制止，肃声道：“当初是你和芳仪拼了性命才救我出来，我们也算是共患难。此次开封之行，事态大大出乎我等意料，至于回京如何复命，单将军必定心中有数。”
　　单永是聪明人，当即明白我的意思。我同燕王爷对视一眼，心下都明了。今日我成全他和芳仪，他承我人情，算是拿我手短。看在这份上，也不会向皇上多说什么。
　　果然，单永郑重点头，道：“三小姐放心，末将心中知晓。”
　　开封之行便这样结束。我同燕王爷、周王爷等人一同上路回京，马车缓缓启程那一刻，我深深吸一口气，心道谢天谢地，能让我活着回去，活着的感觉真好！
　　回到京师，皇上派人到宫门口迎接我，众人见到我皆行跪拜大礼。我本觉得逾越，但见带头之人乃皇上身边近侍常进，知道定是在皇上授意之下，便也坦然受了。
　　朝堂之上，皇上破例擢拔我为通政司使，接替原通政司宋征大人之位，官至四品。我适才知晓，原来宋大人已被凋亡吏部，算是升迁。我的仕途，由右参议变为左参议，如今又做了思品通政使，这仕途得来容易，升迁也如此顺利。如此一来，朝中更为轰动，对我同皇上只见的关系也穿得更为邪乎。
　　但通政司诸人却明白其中原委。原来对我轻视之人，如今见我平安归来且获赏颇丰，又多了几分诧异和艳羡。
　　很快，开始有人为我澄清妖颜祸水迷惑圣上的恶名，说我颇具但是，并非徒有外表。
　　实际上，众人如何传言我并不甚介意。我只想离开皇上身边，能离开皇宫最好。无奈身不由己，所能做的只是躲避，从未想过升官或是封赏。
　　至于周王爷，他面上不说，却也暗中顺应了皇上旨意，交出手中兵权与封地，准备年后带着家眷到云南避世。
　　年前几天，朱有炖突然来找我，我二人随意走走，约有半个时辰，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沉默不语。
　　我只觉他是有事，难道他不想去云南，是想要我同皇上求情？
　　“三小姐，我有一事，梗在心中许久，不吐不快。”
　　“世子但讲无妨。”
　　他紧紧盯着我，有些局促，半晌才问道：“我同三小姐之事……不知还是否作数？”
　　我瞪大眼睛，他说什么？我同他之事？什么事？婚事？
　　婚事！
　　我顿觉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世子，当时王爷这一计纯属为脱险，还请世子不必当真。”
　　他垂眸，双目有些黯然。
　　我又道：“世子才貌俱佳，而我……京中皆知我声名狼藉，万不可累及世子，还请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他点头，喊半天才笑道：“我明白的，三小姐。你不必多心，我懂！”
　　见他黯然，我心中十分不忍。
　　他又努力扯出个微笑来，轻声道：“早在开封之时，我见到三小姐同燕王爷在一起，就知道此事是断不可能的了，一定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