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天下》端述

65、刑·行

　　刘喜文听罢大惊，忙跪下道：“大人息怒，小的知罪！只是这马闻声仗着自己同皇后娘娘有些亲缘，企图陷害大人，又对您不轨，如此猖狂，皇上十分震怒！皇上自京师派人快马加鞭送来口谕，就是想问问大人的意思，这样处置马闻声，您可是满意了？”
　　我看看刘喜文，又看看丛如流，他似极为惊恐，又似不敢相信皇上会问及我的看法。我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这马闻声就算再痴心妄想，再猖狂不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天借给他的胆子，还敢私贩官粮？让传口谕的回去吧，国法家规，皇上的意思，便是臣子的期望！”
　　刘喜文应声而退。
　　我抬眼，笑看丛如流，问道：“大人可熟读《大明律》？”他顿时一惊，道：“下官常阅。”
　　我“哦”了一声，又道：“也不知这渎职、谋害同僚、外戚干政和私贩官粮是怎么个处置法……大人既然听说我过往，定也知道我曾被人陷害入过锦衣狱……”说到这里，我停顿片刻，见他正看我，便同他对视，轻声道：“大人可听说过‘锡蛇’？”
　　他顿有冷汗沁出，结巴道：“回大人，下官……下官未曾听闻。”
　　“哦！”我蹙眉道“这锦衣狱的酷刑啊，还真是叫人胆寒！当日我参审蓝玉一案，曾有幸亲眼见到‘锡蛇’。要将人赤剥了绑起，把个锡管绕遍全身，往管中不断浇注沸水，周而复始，日夜不停息……大人应该知道‘梳洗’？”
　　他登时冷汗丛生，顺着额头滴落，面色苍白到：“下官不……不知……”
　　“啧啧！这‘梳洗’更加可怕！”我含笑，一字一句道：“将人赤剥了绑在床上，把个沸水浇遍全身，待你全身发红发烫，便用把生满铁锈的刷子，一遍遍梳理你的每一寸皮肤……直到血流如注，皮开肉绽，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我满意地看到丛如流掏出一方帕子，不断擦着汗，看着他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继续道：“锦衣狱酷刑真是花样百出，只要进去了，不管什么样的罪名，哪怕天大的意志，都会被消散。那段日子啊，我每日沉浸在各种惨叫、血肉之中……现在想想，真是噩梦啊！”
　　说罢，我又做惊愕状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丛如流，问道：“咦，丛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派人请个医官来？”
　　“不……不用！”丛如流说着，猛然站起身，却又站立不稳，双腿亦瑟瑟发抖。我叫刘喜文来扶他一把，沉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话，要同本官说？”
　　他似强装镇定，颤抖着唇，道：“回大人，没……没有。”
　　“真的没有？”我放缓声音，又问一遍。
　　他沉默了。
　　半晌，我笑道：“大人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可叫人来告知。若是有求于本官，别的暂且不说，本官在皇上面前，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
　　“下官……下官明白！”他勉强一拱手，道：“下官告退。”
　　丛如流走后，我低声问刘喜文：“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威胁？算不算假传皇上口谕？若是皇上日后怪罪，这些酷刑会不会用在我的身上？”
　　刘喜文安慰道：“大人多虑了，皇上信任大人，自然不会怪罪。”
　　但愿吧！
　　又坐了一会儿，朱有炖差人来请我，说是宋冕大人到了。
　　来到前殿，见宋冕正同周王爷说话，言语间神色自然如常，并未看出有何不妥。然而殿中却莫名多了不少是为，其中有周王爷的亲兵，应还有不少宋冕的人。
　　周王爷把戏做得十足，当着众人面，请他为我同朱有炖做媒。此言一出，宋冕毫不推辞，直接撂袍子坐了正中原本属于王爷的位置，仿佛理应如此般自然，十分大胆放肆。
　　周王爷见状，面色不豫。我们均未想到，宋冕已到了如此不可一世地步，很是叫人愤怒。眼看周王爷就要发作，忽听外间打斗声起，只见院内各侍卫即如临大敌般纷纷执械，但因各自主子未发话，只敢怒目对峙。
　　众人不明就里，但见此情形皆面色惊变，如惊弓之鸟慌作一团。我藏在袖中双手忽然一紧，暗道糟糕，心道该不会是宋冕真要撕破脸皮，当真如此迫不及待？！
　　可再看宋冕，似也神色疑惑惊慌，仿佛此时并非他意料之中。周王爷喝道：“大胆！本王府邸，谁敢造次？！”此言一出，宋冕竟未作答，又好似心虚版，眉间疑惑更为凝重。
　　我方觉此事蹊跷，便暗中同周王爷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王爷虽脾气急些，却是个有谋之人。他突然转变语气神色，对众人笑道：“这喜事自然是要热闹着办，若是冷冷清清，便太不像话！”
　　话音刚落，打斗之声戛然而止。众人屏息凝神，纷纷翘首而望，但见门口涌进衣裙戎装兵卫，阵仗森然有序。我的目光一直探寻，自外厅缓缓走来一人，银铠细甲、身姿挺拔，远远地长森余力，我虽看不清他面容，却知他心中定是气愤的。应是气我擅作主张、胆大妄为，气我暗中布置，不同他事先只会，叫他远在燕京白白为我担心。
　　燕王爷看着我，目光掠过众人，朝我一步步走来。我的心伴随他的步伐，一步步沉重，又一步步舒缓，再一步步变作巨大压力，仿佛一颗心被人猛地提起，又忽然攥紧。
　　众人目光在我二人身上诧异游走，我移开视线，要行大礼，他却伸手，笑道：“你是本王府上出来的人，既要做媒，这上座者非本王莫属。”
　　我心头忽地涌上一阵愧疚，他来了，他为救我而来！我却在这里，为了保命，预备将自己作为筹码，就这样交予他人。
　　可他望我的那一眼，我便知他是明白的，是不介意的，应是不会恼我。他来了，只是为了救我，不是因为别的。
　　心头涌上甜蜜，但却不能表露。
　　再看宋冕，神色极为难看。燕王爷也不多说，直接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冷笑道：“宋大人要在这把椅子坐到几时？”
　　宋冕仿若未闻，众人更为今个，现场气氛瞬间降至最低。我见燕王爷带兵而来，心中有了底气，便大着胆子状打破沉默，笑道：“宋大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坐在这把椅子上了呢！”
　　话音一落，便又数十事先埋伏好的宋党兵卫出现，将这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宋冕冷笑道：“燕王爷想来坐这把椅子，先要问问我和我手上的兵印愿否！”
　　燕王爷泰然自若，不答反笑，此事自暗处现身数十锦衣卫，同宋冕一党相对峙。一时间打斗声起，现场混乱不堪，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有的忙着逃窜，有的被误伤，还有的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宋冕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突然自袖口抽出一把短剑直指燕王爷。我倒吸口冷气，被混乱的人群冲撞，勉强扶着桌子站稳，冲宋冕道：“你瑞执迷不悟，当真不想要命了？！”
　　除却我同两位王爷、朱有炖等人，其余均不知终究发生何事。直到我这句话喊出，众人方才反应过来，知是宋冕要异谋。此时，燕王爷带来的人已借着先发制人的优势明显占上风，将院中早已埋伏好的宋党悉数擒获。
　　我正观望局势，琢磨要不要弄把刀剑来防身时，丛如流忽然自人群中冲出，指着宋冕高声道：“开封知府宋冕企图撺掇周王爷兵权，游走周边，意图谋反！下官手中有其罪证，还请王爷、徐大人明察！”
　　燕王爷听罢，冲宋冕冷笑道：“妄想！”
　　宋冕执剑刺来，直指燕王爷，我看得心惊肉跳，慌乱喝道：“王爷小心！”
　　只见燕王爷一个侧身，宋冕扑空，踉跄两步，反手又刺。燕王爷再一侧身，宋冕再次扑空，却没等踉跄便被反捉住手腕，震掉手中短剑。
　　宋冕恼羞成怒，又自胸口内带出一把匕首，我见状，怒道：“宋冕，你莫要一错再错！眼下快快叫出兵印随我回京请罪，我定会求皇上饶你不死！”
　　宋冕听罢，冷不防回头，恶狠狠等着我，目露凶光，不待我反应，便见他手中匕首直直朝我飞来，慌乱之下我大失方寸，来不及闪避，心道这回只能求菩萨保佑了，却被人猛地一推，勉强躲过。
　　我踉跄两步，连忙回头看清救我之人，竟是朱有炖。
　　他右臂已被匕首划伤，鲜血涌出，神色却十分平静。我却极为愤怒，冲殿内众人道：“生擒宋冕者，可随本馆一道进京面圣请赏！”
　　众人听罢，少数忙于逃窜者便顿住脚步，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对宋冕下手。但见一人反应极快，便是丛如流。
　　我知他手中定握有宋冕罪证，先前在花园威逼利诱半天不见他反应，原来他是在衡量利弊。如今很明显是我们战胜风，这棵墙头草愿意倒向我们，我不仅暗喜，见他待人上前拦截宋冕，我又道：“本官定会如实禀明圣上，有功者一律加官……”

作者有话说

　　亲们，我来更新了，大家久等了！第63-64因为借的电脑，完成得有点匆忙，章节内容稍有一点改动，自本章起恢复正常。妈妈的病还很严重，我不一定能保证日更，但肯定不会弃坑，大家越支持我我就越有动力啊，要多多的收藏哦，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