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不·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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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后悔当日说了那样的话，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郡主来探望过我一次，她同我一样，对锦衣卫追杀我一事感到十分蹊跷。“按理来说，皇祖父若是派锦衣卫杀你，应该不会就此罢休，你有没有派人去问询关于皇祖父口谕的事情？”
我摇头，但我清楚记得，当时有两名锦衣卫是负伤而逃。
“姐姐，难道你在朝中有仇人？”郡主蹙眉，突然开玩笑道：“不会是马恩慧吧？”
我俩干巴巴笑两声，又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自己未来。我已到了放免回家的年纪，19岁，这个年龄换做寻常人家女子，恐怕早已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从前我还有皇太孙，可他娶了马恩慧，如今变又成了皇上。原以为我还有燕王爷，可先前他对我表明心迹均被我拒绝，不知会不会记恨我。
我有些忐忑，将他写给我的“家书”，送我的玉兰书签拿出来反复看，心里想着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问上一问，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娶我，愿不愿意照拂我。
我勉强能走，头上的伤也基本好了。皇上登基大典在即，我想要在大典之前好利索，于是便每日叫芳仪扶着我在庭院走走。
我现在居住的毓华宫，是先帝最宠爱的宁国公主出嫁前宫邸。据说宁国公主出嫁后，先帝十分思念，再没有叫人搬进来过。皇上将我安排住在这里，可见也算是费心安排。
这日，芳仪陪我在庭院活动腿脚。恰好走到花圃前，看看怒放的各色花卉，心中想起燕王爷送的那枚玉兰书签，便顺手在花丛中拨弄几下，问道：“芳仪，你说京师为什么没有玉兰？”
再拨弄几下，还是没有，我不禁感叹：“没有玉兰……真是一大憾事！你说对不对？”
没有回答。
我起身，回头看芳仪，却发现她早已不见踪影，而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的，竟是燕王爷！他就站在我的身后，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我完全呆愣住，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方才我问芳仪的那些话，他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心纵有千言万语，却发现在他面前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久久凝望我，道：“两日前。”
我二人只剩下沉默，他见我走路不甚利落，便扶我进屋说话。
芳仪端上茶盏，极有眼色地退下去。见再无第三者，我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讲出来，连当日有人诬告他谋反、皇上杀我、皇太孙救我等等细节均一吐为快。说完，好似心中堵着一块大石终于被挪开，畅快不少。
他没有打断我，一直静静地听我说。我同他对视半天，他都没有反应。我觉得有些急，我给他讲有人诬陷他谋反，皇上想要杀他，他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王爷，你在听我说吗？”
他点头。
我有些不高兴，嘟囔一句：“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看似十分无辜。
良久，他问我：“你已到了被放免出宫的年纪，眼下如何打算？”
我又想起自己之前和皇上说的话，便重复一遍给他。
他听罢，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般，问道：“你想回燕王府？”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他眉间泛起促狭笑意，又问：“真的想回燕王府？”
我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感到自己脸在发烫，连忙转过身背对他。这些日子我一直犹豫，若是再见他党如何开口。可无论怎样都显得十分刻意，也许这样更加顺理成章，再合适不过。
他踱至我面前，低头看我。
我躲闪他的目光，觉得无所遁形。
他低声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极力掩饰心中慌乱，不知该说些什么。十年，这十年，他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怎会不知，怎会忘记！我又怎么忍心辜负他，怎么忍心叫他失望？
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更早一些，他的每一句承诺，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我曾经极力否认、抗拒，为的是心中的执念，可如今执念早已放下，我怎么可能不去回应，不去接受呢？
我仰起头来，同他对视，笑道：“王爷，我在宫里住着，晚上时常做梦。”
我话题一转，似令他猝不及防。
“梦见什么？”
我心中紧张，两手汗湿，紧紧攥着衣袖。作为女子，我想自己应该是羞怯、含蓄的，但我却抬头望着他，不愿错过他每一个表情与眼神。
他又问了一遍。
我深吸口气，轻声说道：“我梦见燕王爷过来，接我回王府。”
他唇边漾起笑意，却装作没听清：“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
“王爷当真没听清？”我看他神情似笑而非，觉得他是故意这样骗我说出来，然后不作回应，好看我笑话。
我心中十分尴尬，又觉得委屈。正低头酝酿情绪，他却突然转身离开。我连忙追出两步，奈何腿脚不便，只好扶着门框叫他，索性直接问道：“王爷是变了心意，不愿娶我了，对吗？”
他顿住脚步，回头望我。
“不是不愿。“他回过身来，轻声道：”皇上曾在先皇面前多次求赐婚未果，如今留你在宫中，意图再明显不过。你想想，眼下这个状况，谁敢娶你？谁若是求你的婚事，便是同皇上抢人……你可明白？“
原来是这样。我垂下眼帘，原来是这样，他不能娶我。并非燕王爷，眼下这个节骨眼，只怕谁都不敢娶我。
我苦笑，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燕王爷。“
我转身进屋，他又踏进来，站在门边不语。
我回头看他，他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勉强笑道：“还能怎么办？没有人敢娶我，我又不想留在宫中。出路无非只有两条，要么求皇上放免我，要么被他填充后宫。我一个女人，还能怎样？“
他听罢，良久不语。
临走前，他对我道：“脚伤未愈，不得胡闹！好生休息！”
整整一夜，我都没能够入睡。燕王爷没有回应，他不能娶我！我心中极为落寞，如今我若被放免出宫，就真的是无家可归！
第二日一早，芳仪来侍奉我梳洗，见我面色不甚好看，问我是否病了。
我心中哀叹，是病了，相思病！
我此刻不想吃不想睡，只想一个人静静。早膳只吃了两口，午膳没有心情吃。等到了晚膳时分，我才发现早已饿过劲儿，没什么感觉了。
我有些恨自己，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今燕王爷变了心意，虽还是我的姐夫，却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我。我自檀木匣底翻出他当年给我的“家书”，上面的诗句历历在目：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静女女不知。
两厢迟迟意不见，
既见静女心不欢。
何不欢？
他问我“何不欢”，可我至今也没有告诉过他，我并非不欢。然而如今这一切已然不重要，因为他不能娶我。我生自己的气，若是早日回应，是不是如今便不必这样困惑纠结？
我收起信来，觉得日后没有甚么指望，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我对月兴叹时，皇上突然来了。自我回宫那日同他争吵后，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毓华宫。
芳仪等人见状纷纷退下，他环视一周，见晚膳好端端放在桌上一口未动，便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你要绝食，究竟所为何事？”
我心中大惊，绝食？我何时绝食了？
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似十分不悦。我望着他，见他眼底发青，面色憔悴，暗道他刚刚继位，国事必然繁忙。
见我不语，他又问道：“你断绝食水，是想要逼着我来见你？”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
可我心中的确没有这样的想法，之所以不用膳，只是因为吃不下而已！而皇上如今却误会，我是自残来引起他注意，所以前来看我。他心中还是有我位置，我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郁。
我走到窗边，但见窗外树影摇曳，月色撩人，心中惆怅无限。这些年来，我也算命运坎坷，没想到到头居然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如今见了皇上，难免又要想起过往种种，不禁更加落寞。
他见我这番模样，连忙道：“你想要什么就说，我又不会不给你！你这样糟践自己，又是何苦！”
我侧过头浅笑，道：“皇上肯放免我出宫？”
他神色骤然变得冷峻。
“皇上不愿放免我，打算如何安置我？”
他反问：“你想要如何被安置？”
我不语，继续盯着窗外。
他叫芳仪进来，安排人撤掉晚膳，换些热粥来。我一直站在那里，觉得夜风徐徐，竟有些凉。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寻把椅子叫我坐下。见我一副魂不守舍样子，对我语气加重道：“我当日为救你，花费诸多心思，你如此不珍惜自己，将我这一片心意置之何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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