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天下》端述

16、因·缘

　　“什么意思？”猥琐男有些不满。
　　“我们需要吃的和水，”我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不希望我在见到买主之前饿死的话。”
　　猥琐男讥笑两声，道“还是那句话，你的没问题，他的不行！”
　　他那副样子恶心又无赖，叫我心中更加气愤，恨不得上前戳瞎他的眼睛，捣碎他猥琐的脸。可眼下谈判的结果却只能是这样，至少我自己在这间柴房可以解放双手双脚，我们两个人至少得到了一份食物和水。
　　他们留下一个冰冷、硬邦邦的馒头，还有半壶摸着稍微有点温度的水。我心中哀叹一声，还好还好，至少饿不死了！我伸手扯掉谢小生双眼上的黑布，把冰冷的馒头掰成小块塞进他的嘴里。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心道这书生虽然愚笨了些，却是个极好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单枪匹马地来“英雄救美”，还落得这般下场。眼下自己尚且还有换钱的价值，他却是连换钱价值都没有，运气好了兴许能得个生路，运气不好……
　　我不敢多想，可谢小生却死活不肯吃东西。
　　“姑娘，不必管我了，我谢小生饱读诗书，一身抱负，没等到为国家尽忠尽孝，最终竟要命丧匪徒之手，有负……”
　　“你给我闭嘴！”我本还有些歉疚，有些担忧，听见他这样啰嗦，又说一堆没用的话，真是气得半死！我有些恶狠狠地把馒头塞进他的嘴里，威胁道“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掐死你！”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吞下这口馒头，好像噎住般特别大声地打了一个嗝。我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把壶里的水给他灌一口。他吧嗒吧嗒嘴，左右看看，然后有些窘迫地问我“姑娘，小生至今不知姑娘芳名，还有姑娘为何那么早会出现在集市上，还带着行李呢？”
　　我看着他，心道如今已拴在一条线儿上，既是“战友”，又是“患难之交”，便将自己大概身世讲了一遍，当然了，我刻意隐瞒了和皇太孙的事情。
　　待说到舅母逼着我嫁给当朝才子的时候，谢小生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他沉默片刻，低头问道“姑娘，你为何不肯嫁给解缙？难道他长得丑？还是身份地位不够？或者是其他什么，配不上你？”
　　“不是的。”我摇头，心道我还没有狂妄到这样的地步，毕竟我与皇太孙有誓言在先，怎能背弃于他？况且按照我的性子，就算没有皇太孙这个人，我也定会不满舅母私下安排婚事，将我硬嫁他人。所以我嫁与不嫁，跟解缙好与不好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我我想了想，道“我虽养在深闺，却也是听过解大人名号的。我从未见过他，怎可能挑剔长相？至于其他，解大人乃我朝第一才子，有多少姑娘只怕巴结都巴结不上，更何况是到手的婚事呢！更何况，对于女子来讲，择良缘并非看样貌或是表面，而我自己，只是不想将此生姻缘托付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罢了。”
　　谢小生似乎松了一口气，复又叹气，“原来是这样。”
　　想了想，又问道“徐姑娘乃朝廷钦命女官，同皇太孙殿下和郡主都相熟，此次逃婚，只怕徐家定要寻找的。解缙大人家中既已定婚，只怕你逃离的事情，徐家不会轻易走漏风声。”
　　听了这话，我笑得灿烂，“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了怪想法的，竟想要看看他们如何跟解家交代，若是他日皇太孙与郡主找上门来，他们又该如何。”
　　“解家应该不会找上门的。”谢小生想了想，道“聘礼未下，又不是婚期在即，徐家也不是笨人，肯定会先瞒着人丢了的消息，再派人私下里出去寻找。”
　　我又笑，心道其实现状也未必就是不好，没准老天冥冥之中还有其他安排呢！
　　我盘腿坐在谢小生身边，虽然吃了些东西，依旧饥肠辘辘。我托着腮，心道待出去以后，定要每日吃五餐，每餐五十道大菜，然后好好洗上个热水澡，再回头好好整治这两个坏蛋。
　　赶了不知多少天路，每次都要被捆绑结实，堵住眼睛和嘴巴丢进马车。我有些不明白，不过是要贩卖个人口，至于走这么远，甚至有时还要盖上衣物或柴草掩人耳目。
　　不过看样子这个猥琐男应该是“老江湖”，带着我们从不走官道，专门抄小路，这一路上竟然连一个官府的人都没有遇见！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偷听猥琐男和同伙的对话，知道已经到燕京了。
　　“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妞就是不一样，赶了这么多天路，还是这么水灵，瞧这小脸，啧啧！”猥琐男上来捏捏我的脸，我厌恶至极，极力躲开，谢小生喝道“贼人，不得对她无礼！”
　　“啪！”猥琐男反手打了谢小生一个嘴巴，看他嘴角带着血丝，颇有些宁死不屈的傲骨，我心疼不已，又怕他同坏人硬碰硬吃亏，赶忙喝道“谢小生，你不要再说了！”
　　“哼哼！”猥琐男转身对我皮笑肉不笑道“买主马上就要来了，你最好识相点儿！不过在买主来之前，咱们还得把这小子处理掉！娘的，这一路上为了不暴露行踪，老子带着这么个累赘，这回必须把这钱赚回来！”
　　他的两个同伙马上起身，带着谢小生就往外走。眼看着谢小生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这一走，怕是永别。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我的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得自己都能听出来。
　　看着谢小生的背影，我恨他为何不知反抗。他的眼神总是那样无辜，有些冒傻气却不失义气，我觉得这世上可能再没有一个陌生人会这样待我。想到这里，我再也受不住了，拼命挣扎，想要杀了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这个伤害我也伤害谢小生的人。
　　慌乱挣扎中，我踢到了他的小腿。我的脚生疼，那男人挥手一个嘴巴打在我脸上，我的脸当即肿了起来。
　　此时的谢小生挣扎着回头，喝道“你莫要难为她，要去哪里我随你们便是！”
　　我眼中含泪，喊道“你别走，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两个人拉扯着谢小生，谢小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竟然挣脱了他们束缚，带着镣铐跑到我身边，安慰道“你不要哭，我不走。”
　　那两人见状，又拎着谢小生脖领子，将他往后拽。猥琐男抬腿便是一脚，恰好踢在他小腹上。
　　这定是要撕票了！我心中悲痛，这一别，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对猥琐男喝道“你们会后悔的，我会叫你们后悔的！”
　　谢小生被他们拖拽着往门口走，我心中万分愧疚与悲痛。眼看着他几乎无法反抗，又挣扎着回头，对我大声道“姑娘，你要记得，我姓‘解’，不是‘谢’！”
　　“你说什么？！”我忘记了哭，他说什么？什么姓谢不是谢？什么意思？
　　可是，他已经被带走了。
　　我脸上还带着泪，狠狠看着猥琐男的脸，觉得无论什么样恶毒的话语都不足以宣泄心中愤恨。
　　猥琐男骂了我一句“臭婊子！”
　　我恨不得杀了他，挣扎着问道“你们到底要把他送到哪里？”
　　“嘿嘿，”猥琐男突然笑了，他极其轻佻地一挑我的下巴，“当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小妞，现在该轮到你了，要买你的人马上来了。这些天大爷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最好好好表现给大爷我卖个好价钱，否则……”他指着刚刚带走谢小生的那两个人，道“否则，可就得让爷几个好好收拾收拾你了！”
　　我被五花大绑带进前厅，此时早已顾不得自己要被贩卖或是被怎样的悲惨命运，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谢小生，他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可能已经死了！
　　正在悲伤之时，猥琐男发出一阵虚伪的小声，叫了一声“安爷，您老这边儿请！”
　　顺着他点头哈腰的方向，我瞧见一身着藏蓝色袍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看面相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倒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
　　“您可算是来了！”猥琐男将他请进屋来，他的两个同伙也都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势。
　　他指着我，道“这便是小的给您找的人，小的可是从京师那地儿亲自给您带过来的，看着皮相，细皮嫩肉的一瞅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绝对是黄花大闺女……”
　　“是你！”
　　我看着这个被猥琐男称为“安爷”的人，终于想起来，难怪我觉得眼熟，难怪他们几个花费许多力气将我从京师拐来，难怪他们说能卖上大价钱，这个买主，竟是燕王爷府上的管家安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