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杀》无稽之谈

2、第 2 章

　　初春三月，皇宫里的樱花次第盛开，淡色的花瓣时而被风吹落，落在宫女们的乌发和裙裾上，便成了又一道优美的风景。
　　景岫坐在汉白玉雕刻的石桌旁，随手捻起桌上一枚棋子：“事情可办妥了？”
　　身后的人白衣负剑，闻言抬起头来，眸色深黑，露出一张比他身后的剑锋还要锋利冰冷的脸。
　　“是”，他说。
　　景岫微微一笑，他转过身，手指间的黑子轻巧地落在石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做得好。”
　　他继承了苏樱的好相貌，眉如远山，色似春晓，即使只是不带感情的浅浅笑意，在那张润泽如玉的脸上，都像是一湖春水泛起了微波。
　　身后的人有片刻的怔忪，随即收敛起自己的所有情绪，又变得像是一把冰冷而不近人情的兵器。
　　“既然右相大人已经为我所用，接下来，便是左……退下。”
　　白衣人的神情一滞，随即听到身后欢快的声音：“阿岫哥哥！”
　　他默默地行礼，转身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离开。
　　转身的时候，他看见那人在石桌上轻击的手指，映着指尖的黑子，他的肤色比玉石还要白皙。
　　身后，少女好奇地问：“阿岫哥哥，那是谁？”
　　“一个侍卫。”
　　呵，他垂下头，脚步不停。

　　左相的府邸比起右相来更是雕梁画栋。游廊曲折，庭院宛转，无一不美。
　　然而此刻抵在脖子上的刀锋都是一样的冰冷。
　　左相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指着施平：“你……尔一介匹夫犯上作乱，可怕吾皇圣明，降罪于你！”
　　“皇上？”施平轻嗤，即使被人骂作匹夫，他的脸上还是一派平静，好像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无法让他的神色有丝毫改变：“马上就不是了。”
　　眼看左相面色悲凉地闭目，好像不惜性命也决不妥协，他在心里暗叹太子爷的猜测还真准，于是挥挥手，让默默站在一旁的黑衣女人将一个人带上来。
　　“如果说，我不要你背主，只是用她的性命和你做一个交易呢？”
　　左相望着双目紧闭，在黑衣女人的怀里躺着，明显正在昏迷中的少女，整只手都在颤抖。施平毫不动容地等待。良久之后，他疲惫地叹息，整个人的脊背都像是塌了下去。
　　“好，我答应你。”
　　三天之后，左相上表乞骸骨，皇帝再三挽留，无奈左相去意已决，最终颁下赏赐，准老人回乡，却又下了圣旨，封左相慕大人唯一的孙女慕婉婉为太子妃，择吉日迎娶进宫。

　　“砰”，地上砸碎了一个瓷碗。碎裂的瓷片胎色浅碧如同初春湖面，胚薄如蝉翼，正是今年新上供的天水碧。
　　景岫坐在上首，听到瓷器的破裂声，他久久不动，虽是砸了一个瓷碗，可脸上的神色却像那个受了委屈的人是他似的。
　　“我当时叫他给慕婉婉下药，他也应了，可大半年过去了，她怎么还活着？难道是我的毒药有误不成？”
　　“还是，他喜欢她？”
　　他擦了擦手上沾的茶水，眼睛漫不经心地抬起来，声音很轻，却又透着刺骨的冷意。
　　“殿下知道，他一向心软”，替他守在门口的女子温声说。她个头在女子中算高的，身形削瘦挺拔，青丝只用一只银簪绾起，虽然不算是个美人，却令人觉得她行动利落，值得信赖。
　　“青溪，你总是偏向施平”，景岫不满地说：“明明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是”，青溪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潺潺流动的溪水，让人觉得愉快：“是殿下对施平说：‘去，把她救回来’，然后施平才救了奴婢的。”
　　景岫轻哼一声，转移了话题：“可他怜香惜玉在先，现在我却要被迫娶慕婉婉回来，青溪你说怎么办？”
　　“奴婢还以为，殿下很喜欢慕小姐。”
　　想想那个总喜欢连声叫他“阿岫哥哥”的少女，景岫无趣地撇了撇嘴。
　　他侧着的头突然一顿，仿佛饶有兴味地问：“青溪，你喜欢施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