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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情不似多情苦 ...

  •   在我想到阿波罗的时候,十三已经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我和他是陌生人,但这毕竟是肚里孩子的父亲,我的好奇自是不比平常: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也会如他一样,小麦色的皮肤,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呢?没有老四的清冷幽深,不如老八的文雅清秀,这十三,又是怎样一个人?
      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专注,十三也颇有些不自在了,有趣。
      啊,我还穿着睡衣呀,“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他欲言又止,转身还是走出了房门。
      待我换好衣服后,十三的贴身跟班——小晏子来禀报,说十三爷在他的书房等我。小晏子这名字好,和小菟儿倒配得上,一脸的机灵劲儿,可惜是太监。
      正想着,已经来到十三的书房,我也忘了问小菟儿,尔夏以前是怎么称呼他的。
      还没开口,十三倒叫我“福晋,坐吧。”我也乐得不称呼,福了一福,便一屁股坐下。
      我们谁也不开口。也是,两个陌生人在一起,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说的。他静静地看着我,等我汇报吗?
      罢了,谁叫你才是这里的大当家呢,来到屋檐下,谁敢不低头?想到这里,我低头说:“这几个月,你不在府里,一切都挺好。”搜肠刮肚挤了一句话。
      他好像对我的说话方式感到有点奇怪,因此并不吭声。听没听见倒是“吱”一声呀,没礼貌。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又道:“侧福晋和庶福晋都好,按照规矩给敏柔姐姐份例增加一半,慧雅也很好。”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可不可以走了?”我想尽量简洁地汇报,多说多错。
      “怎么不说你自己怎么样?”
      “我很好,能吃能睡,精神焕发。”
      “你,摔伤后,已无大碍了?”
      “大碍是没有了。不过,以前的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我的语调平淡,他也有所察觉:“听说你写字也成问题了?”
      “是,写是可以写,就是写出来难看,所以上次请帐房代写书信。”
      我想这样一问一答的公式化对话,大家都感到无聊,不如早点结束。十三也是这样认为吧,他客气的笑道“辛苦你了,今天全家一起用晚膳吧。对了,重阳的时候,宫里要排宴席,阿哥们都要进宫,福晋也去。我们家里,就我和你去吧。”
      倏忽重阳已至,作为十三嫡福晋,我换上大红滚湛蓝宽边的丝绡旗装,比起平日的清新淡雅,更显得华丽庄重。因着旗装本来就略显宽大,四个月的肚子也只是隐隐凸起。
      又是请安、问好、寒暄、客气,一套功夫做下来,我也有些疲倦了。但是,收到的效果还是很明显,我已经逐步地改变了尔夏以前清高孤傲的形象。
      不是我批评她,这清高孤傲吧,说好听点是什么“空谷幽兰”,说的难听就是“自以为是”,这样搞不好会死的很难看。我和四福晋海容、五、七、十二福晋都混的比较熟了,甚至十福晋也不顾她老公的眼色,要和我们一起聊。
      一群女人正在叽喳中,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过来,这个美女倒真是招摇:洒金团寿丛樱大红洋缎的旗装显得金碧辉煌,项上还带着赤金朝阳丹凤颈圈,头上也不忘插金带银。纵然如此装束,却不显凌乱庸俗,反倒衬托出她的鲜艳妩媚。
      人未到,声已至:“各位福晋,你们倒是好,在这里自顾自聊天玩。可怜静茵陪着皇阿玛连下三盘棋,都是输,下的越发没趣儿了。”
      原来,她主要是想告诉我们,她得皇帝待见呢。不说话,人家招摇是人家的事,谁看不惯的话,谁自己出面接招好了。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嘛。
      不过,看来其他福晋和我想的都一样,于是,冷场中……(冷场也不关我的事,人家四、五、七、十、十二嫂可都排我前面呢,要救场也该她们先)。
      “八嫂,您被皇阿玛连下三城,这也不是什么拉不下脸的事儿。要论这下棋的功夫嘛,依兰瑜看,咱们妯娌里若是十三嫂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不过,十三嫂近日身子重了,下棋这般劳心耗神的事,亏得八嫂您担待了。”好厉害的一张嘴!既打击了八福晋的气焰,又编排了我,她自己逞了口舌之快,却把我推在风口浪尖。谁不知道八福晋膝下无子,引以为憾?十四福晋,做人要厚道!
      八福晋把目光投向我的肚子,这下不得不吱声了:“尔夏愚笨,像下棋这种技术含量高的事,我素来都是退避三舍。也是凭着咱们八嫂聪敏灵秀,还可和皇上这样的高手对弈,就是输几盘又何妨?是吧,八嫂?”我摆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对八福晋说道。
      八福晋方才还微腮带怒,薄面含嗔,这会儿听了我的话,一概笑纳了全部吹捧之言。我已然看出这八福晋其实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并不如其他福晋那么玲珑乖巧。
      我又转向十四福晋,道:“说到这怀孕生子的事嘛,我还要向兰瑜妹妹多请教,去年春上,妹妹不是才为十四爷添了一个小阿哥吗?妹妹年轻貌美,又生了小阿哥,这才真真羡煞旁人呢!”
      我确是气不过兰瑜的指东打西,因此忍不住上演了一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戏。我的话就像一颗投入水塘的小石子,虽然没有溅起朵朵水花,但是漾起的一圈圈波纹,却在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不但八福晋适时的将目光投向了兰瑜,其他福晋的眼光也都齐刷刷的瞄到了她的身上。
      兰瑜的俏脸,由白转粉,又由粉转红,就像梨花变成杏花,最后又变成了桃花。她细白的贝齿轻咬朱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时半会竟也找不出该说什么话。
      刚才的谈话气氛虽然是夹枪带棒的,但也总比现在凝滞僵持的气氛来得活泼和自然。
      这个时候,还是海容及时出招,方才化解了众人的尴尬境界。只见她掩口一笑,道:“尔夏愚不愚笨,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却看见你这糊涂劲儿!”说着,她拉起我的手,众人皆笑开了。原来,我一直不习惯戴指甲套,今天出门的时候又是忙忙匆匆,左右手上竟然戴着不一样的护指。这四福晋心思细腻,脑子转的又快,平日里罕言寡语,皆是藏愚;安分随时,亦为守拙。
      我立马配合的露出傻笑,作出一副如熊猫般憨态可掬的模样,道:“哎哟!真是的,瞧我……,呵呵~~~”。作为一个中国人,尤其是当身边都是聪明伶俐的人的时候——不但必须有证明自己聪明的智慧,更加得有证明自己傻的智慧,否则后患无穷。
      借着我装傻充愣的当儿,大家也都各就各位的配合起来,扮演自己的角色:她们一边善意的哄笑着我的恰如其分的糊涂劲儿;一边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主题——护指最近的流行色、流行材质等等。
      兰瑜的脸,总算又变回了白嫩晶莹的梨花。只不过,她的眼睛里仍然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了对我的不满。切,我堂堂十三福晋,好好歹歹也排在你十四福晋前面,长幼有序,我怎么也不会怕了你。再说,若干年之后,可是人家老四登基。我怕你十四福晋作甚?!

      好在可以开始吃饭了,众人遂按照品级尊卑、长幼顺序,鱼贯而入。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溜朱红色大灯高照,点得两条金龙一般。
      康熙坐在厅堂正中,花白的胡须,一条辫子倒是乌黑光亮(用了染发剂?),只是眼角、嘴角也有了细密的纹路,一双眼睛习惯眯着看人,猛然睁开时却见精光四射。
      吃完晚饭,众人又来到重华宫戏台听戏。一晚上,十三都与他的那些兄弟们在一起说笑。我也乐得自在,反正我现在和那些福晋也打成一片了。我是第一次同时间、大面积的见识到这么多的贵族妇女,真有点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感觉了。我只觉得,眼前俱是娇红翠绿,耳边皆是莺声燕语。我真是陷入了美人窝:若论美貌,八福晋最是显眼;若论聪明,四福晋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但她最让我佩服的是其藏愚守拙的本事);若论声音的美妙动听,十四福晋则是一等一的,可惜,每当她那串“银铃”落下的时候,总是要砸到一些人的。
      可惜,纵然有大批量的美女陪我,我这个急性子还是不耐烦看这慢节奏的文戏。我快打瞌睡了。悄悄的走出去,想溜达一圈,等这出戏演完,再回来。
      慢悠悠走了一段路,顺步进入一座宫门,内有奇花异卉,却也认不明白。只觉得个中月色比着外面更加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园中点缀着几块奇形怪状的山石,石上香藤异蔓,亦是翠翠青青,气味芬芳,非花香之可比。
      我正在石前嗅闻这诸多香草的奇芬异芳,忽听石后有一女子声音:“你又溜出来了?”这声音没听过,必不是与我言语,不会是撞破人家什么好事了吧,我赶紧缩在山石的阴影之中。
      让我吃惊的是,答话的人竟然是十三,“你不也出来了?”
      那女子轻声笑道:“我就知道你,总是不爱听那慢悠悠的戏。”
      十三也笑道:“你不也一样么?”
      沉默了一会,十三缓缓道:“你还是一样,过的好么?”
      那女子略一沉吟,道:“好。”
      十三又道:“他,对你可好?还有府里的福晋们呢,没有为难你吧?”
      女子仍是一个“好”字。
      听这口气,两人关系不一般。我的好奇心起,偷偷的探出头去,想看看这女子是何样人物。她却是背对我站着,穿的是水红底子上绣白色莲花的旗装,细巧身材,一头乌黑的秀发。她和十三并立着,却又隔开一段距离。
      女子说道:“我听说,你府上嫡福晋和侧福晋都已有身孕了,恭喜。”
      十三不吱声。
      那女子又道:“听说,十三福晋跌了一跤,好在没有伤到。”
      十三这才道:“身子是没什么事,只说是摔到了头,性情起了变化。我大婚前,与她也没有接触,大婚后三天便随皇阿玛巡幸塞外,我们一共说过的话儿,也没有几句。不过倒是知道,她以前在皇阿玛的御书房当差,诗书礼乐,应是不在话下。不过,现在嘛,莫说诗书礼乐,恐怕提笔写字也成问题,倒是……”十三顿了一下,哈哈笑道:“倒是把我府里折腾了一番,也罢,也罢,她的那些主意满有趣呢。”
      十三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原来,从一个满腹锦绣的才女,到一个满脑子古怪念头的鲁班,只需要摔一跤即可。”
      两人哈哈大笑,这个十三,竟然如此说我。气愤,我一口咬在山石上,要不然定会与他理论。
      笑话完我,女子行礼告辞,十三说:“我还是送你到园门外吧。”这十三,此女已是别人老婆了,你还不避嫌,送来送去的,真是个多情种子,却不知无情不似多情苦。
      估计他二人已经走出园门了,我也转身欲走,却被一人挡住去路。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缩到云朵之中,只露出小半张脸。昏黄不明的月光下,我也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只知道我从未见过此人。
      对方倒是先开口了:“偷听别人说话,很有意思吗?”
      我不理,道:“请让让。”
      他却不让。我也发火了,刚才才被别人当笑话消遣了,这里又冒出来拦路剪径的么?我可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土豆。
      我冷笑一声:“哼,腰里挂个死耗子还装着是打猎的?!你不偷听、偷看,又怎么知道我偷听?”
      他迟顿了一下,又以幸灾乐祸的口气道:“十三福晋,我竟不知道你原是这样牙尖嘴利,刚才,你怕是要把那石头都咬碎了吧。老十三不过就说了几句话,你这又何必呢。”
      他知道我是十三福晋,还看见十三了,搞不好他还认识那个女人。这下,我可得小心行事了。此人肯定也是某阿哥,是谁呢?四、八、九、十,我都见过,肯定不是,那么这是谁呢?
      “知道你摔破了头,不会真摔傻了吧,连我也不认识了?”,挑衅的语气。
      被他说对了,我的确是不知道,只得转移注意力:“既然我是十三福晋,想必我听自己家老爷们儿说话,没怎么地吧?”
      我又上下打量一下他(其实,昏暗之中,根本看不明白,只不过动作要配合台词):“倒是你,你听的是你家老爷们儿讲话呢,还是老娘们儿讲话呢?”
      “哈!有趣!原先听九哥、十哥说你仿佛空谷幽兰,清雅脱俗,我当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女呢。原来,这火倒旺盛的很!”
      一听他的话,这下我知道他是谁了,“十四弟”,我特意在“弟”字上加重音,“这人若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怕就得享受香烛纸钱了吧。”
      这时,月亮终于钻出云层来,我也看清了这老十四究竟是何方神圣:与老四类似的隆准丰厚的鼻子,内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却比老四更显丰厚,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戏谑的表情。
      我说完,便欲闪人。十四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当初借着为你玛法丁忧的理由,拒绝当我的侧福晋,却可曾知道十三哥心中其实另有他人?”
      原来,他和我竟有这样的过节,怪不得他两口子都和我叽叽歪歪。不过,这样问别人的感情世界,问得也忒直接了吧。
      我回过头,看着他,十四满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清楚明白地说:“你也说了,是侧福晋嘛。对我这种俗人来说,还是更愿意当嫡福晋。”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嫡福晋,谁的嫡福晋都无所谓吗?”
      我有的选吗?答:“对。”
      他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也不计较,只要认定自己心中的目标是顺利生下孩子,其他人的看法,我不会在意。
      我转身走了,十四却在背后说:“你可知道,有的人为着情,宁愿放着十三哥的嫡福晋不当,成了别人的侧福晋。你为了嫡福晋的名分,真的不计较十三哥的心里究竟属意于谁?”
      我头也不回,高声答道:“我只想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其他的,纵然是良辰美景、神仙眷侣,又与我何干?告辞~~”。
      无情不似多情苦,若是十三多情,苦的是他自己;反正我怕苦,所以宁愿无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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