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过涉灭顶幸无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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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孩子们告别，康熙说不行；我想给十三留封书信简单说明一下，康熙还是说不行。他不容置喙的说：“朕已经下旨——十三福晋尊崇孝道，以皇太后圣体、皇上龙体康安为念，甘愿离家祈福。你不可以再见他们。”
最后在我的一番软磨硬泡之下，康熙总算同意派人取来了十三给孩子们画的画像。康熙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回答，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仔仔细细的把五张纸包在一张油纸中，揣入怀里。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让你心甘情愿，有些事情却让你无能为力。
康熙问我想好去哪里没有。我想，记得上次广仪道长说师傅在天山闭关修行，也许她是有办法解决这一切困扰的。便回答自己要去天山。康熙略感吃惊，但兴许是觉得天山实在有够远，很符合他的要求，于是也就欣然同意。
康熙五十五年四月，我在监视和保护之下来到了西宁。我的计划是经西宁，再到哈密，最后到达天山。
虽然顺治朝初期，清廷便已经派兵进军西北，并在镇压陕西、甘肃农民起义军后，进入青海，占领了西宁，从而将青海东部纳入统治范围。但是青海西部仍处于和硕特蒙古联盟控制之下。
直到康熙三十六年，和硕特蒙古联盟联盟之长达什巴图尔才率青海和硕特蒙古各部归顺清朝，康熙封他为“和硕亲王”，封各部台吉分别为贝勒、贝子及辅国公等。至此，青海西部正式纳入清朝版图。青海蒙古也成为了清朝的藩属，清政府完全控制了青海全境。
所以我看到的西宁，这时已经安然渡过了七十余年，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城池，酒肆林立，商贾云集。我带着侍卫和丫鬟（准确的说，应该是侍卫和丫鬟领着我）来到城中装修得比较高档的一家饭馆——云来居吃饭。
堂倌儿很有眼色，一眼就看出我们这一行人的口袋里是钞票大大的有。他将雪白的毛巾一把搭上了肩，闪到我们面前，微躬着腰，满脸堆笑，高声唱道：“贵客到～～～”。他一边喊着，一边想为我领路。可是，他刚靠近一点，身边的侍卫便挡在我的面前，形成一具严严实实的人肉屏风。
那堂倌儿并不显尴尬，他仍然热情洋溢的将我们一行五人邀到二楼，并为我们寻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说是坐下，也就是我一个人坐下。他们四人仍然忠于职守地站在我身后，伺候我吃饭。这一路上，开始的时候，我还叫他们留下一人伺候就可以了，其余人可以各自吃着，吃完了再来换班。但是阶级观念已经深深的植根于他们的信仰和观念之中，无论如何都要四个人伺候我一个人吃。可是，我这“上层建筑”当的也不轻松，顿顿都是一个人闷着头吃。再加上他们是得了康熙指示的，不准我和任何人说话。所以，一路行来，差点要失语了。
没有事情做，没有人说话，空闲下来的大脑难免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还是十三，想到他说老四不追究我剥夺水怜生育能力的事，不禁叹道：老四真是把十三吃透了，十三是个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人，子嗣单薄的老四为了十三的永不背叛，竟轻易的放过了我，十三不知道多感激他呢。再加上他两弟兄一向感情好，这下更是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夺位同盟。就算我把老四一家陷害我的事告诉十三，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破坏老四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也只会让十三痛苦而已。反正最后都是老四荣登宝座，何必让十三对他的四哥心生间隙呢……
一只手贴到我眼前晃了晃，我抬头一看，怎么会是十四？我打量着他：穿着一身极普通的铅灰色夏布袍子，身后仅跟了两个随从。
十四笑着坐下来，问我：“不是说你祈福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虽然我心里对十四当初的胁迫，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后来看到他对小二十是真心实意的爱护，又觉得他也并非蛇蝎心肠。再加上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要到天山去，还早的很。”
十四瞪大眼睛，说：“哪里不可以祈福？非要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哪知道康熙巴不得我走得越远越好。我一本正经回答：“走的远嘛，说明我心诚，祈福的效果会更好。”
十四一脸的不相信：“你舍得十三哥？”
我冠冕堂皇的回答：“我接受了‘为皇上、太后祈福’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不能再分心了。”
十四仍然是不相信，道：“官样文章。”
我反守为攻：“你来这里干什么？”
十四不想回答的样子。
我遂摆手道：“算了，你千万不要说，免得你又当我是‘通风报信’的人。”
十四面带尴尬，悄声说：“是皇阿玛令我来此探察军情的。”
怪不得后来康熙指定了十四作为抚远大将军，原来早在这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十四又接着问：“那你准备怎么到天山呢？”
“出了西宁，就到哈密。”
“哈密？哈密现在已经被策旺阿喇布坦的人围住了，你不能去！”十四着急道。
“真的？那我只有绕路或者等哈密之围解了再去。”
十四有点生气似的说：“你怎么回事？哈密已经很危险了，你还要去！你，”，他停下，又换了委婉商量的语气说：“你就不能不去，就在这里，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已经奏明皇上，定要到天山！”虽然到了天山，也不见得就会解决问题；可是留在这里，绝对是找不到答案的。
十四拂袖而去。
回到客栈，安排随从明日把哈密的情况打探清楚后，再作决定吧。刚准备睡下，却听到有人敲门。想到可能是随从们对明日行程还有不解，便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却是十四。
我无奈的说：“十四弟，我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把哈密的情况搞清楚了，再做打算的。”
十四眼睛里的无奈比我更甚，他说：“难道一定要站在门口说话吗？”
不待我说“请进”，他已经闪身进屋去了，站在窗前背对着我。
我悄悄站到他身后，他一回头猛然看见我，吓了一跳。
我笑着说：“哈哈，这下你知道被人吓一跳的滋味了吧。你总是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就是背后！知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呀？”
十四笑了，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懂，大概是满语。我便问他：“明知道我把满文全部忘了，你说的什么意思？”
十四脸红了，不答话。
我又问，他还是不回答。我便说了一句：“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这回轮到十四傻眼了，我得意的说：“好了，这下扯平了。你也听不懂我的，我也听不懂你的。”
十四是既好气又好笑。他像是在考虑什么，过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出来祈福的。因为你是绝不会丢下自己骨肉的。”
我本来还想掩饰，可是听到十四清楚明白的说出了原因，我也就不说话了。
“为什么离开京城，恩，应该说是离开十三哥？”
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敷衍“十四弟，你就不要再追问了，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不要再叫我‘十四弟’！”他突然生气的说，“我真不愿意当你的十四弟！”
看着这样的十四，我心里已经感到不妙，但是并不愿意相信，便说：“太晚了，回去睡觉吧。”
十四却捉住我的衣袖，说：“我知道，一定是有人逼你走的。而有这个权力的人，除了皇阿玛，不会有别人。”
我怅然道：“既然你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十四紧追着问：“他是不是不让你和十三哥在一起？为什么呢？”
我实在无法回答。不过看来他也不需要我回答，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是这样，你不如就留在这里！”
我想让他松手，便去拂开他。谁知十四却干脆抓住我的手，说：“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再也不要回紫禁城！”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淡然道：“你想想清楚，我就算不回去，也不可能留在这里。你同样也不可能留在这里。对吧？”这样的劝慰，不止是淡然，甚至还很有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
十四却不撒手，他赌气道：“谁说的？只要你留下来，我便也不走。”
我干笑两声，道：“你在开玩笑。你现在是不清醒的，你的目标在紫禁城。刚才的话，我全部都没有听见。你也忘记吧。”
我想，这个十四皇子，对于一个明明得不到的女人，却抱有兴趣，也不过就是对得不到镜花水月而产生的挑战感吧，再加上旅途艳遇情结的推波助澜，所以才会有此举动。这种事情对他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我，可就尴尬的很。
听了我的话，十四总算回到了正常状态，淡漠的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一直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哼，你若是相信了，也就不是你了。但是”，他眼里投射出灼热的光芒，让我如坐针毡，“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我一开始看到的是一个对自己丈夫无所谓的你，对名分在乎的你，接着又看到对孩子牵肠挂肚、泪流满面的你，后来却看到一个，唉，怎么说呢？一个善于谋划、狡猾诡诈的你，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你。我想我比十三哥看到的你，还要多。我一直欺骗自己，不承认在乎你。可是我跌在石阶上，你贴近我的脸，说的什么话，我竟全然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你的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我想一直就这么盯着看，不由得自己不承认——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天天看这琥珀色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我开始明白二阿哥和沈贵人的事情了。”
十四的话，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冲着他这样严肃认真的态度，也值得我认真对待。
也许真的是我误解他了，不过，是不是误解都不重要。他爱不爱我，或者我爱不爱他，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永远不可能有明天。
我想清楚了，说：“说出来也许会觉得好受一点，不过，对于现实没有任何意义。”
十四苦笑，说：“对不起，本来这是我一个人的负担，可我实在是背负得太累了。竟然把你也拖下水……”他又热切的看着我：“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会选我，对吗？”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再活一次也是一样。所以，也不用费心去想如何选择的问题了。”
听到我这样的答案，十四自嘲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又何曾有？”说完，终究还是离开了这里。
不论是十四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我都没有办法解决。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西宁，到哈密去。
第二天，我一听说哈密的围兵已散，便与随从们立刻朝哈密赶去。谁知，在路上却碰到了从哈密撤退的准噶尔军队。两名侍卫虽拼死抵抗，但仍然被俘。我和丫鬟也一起被俘。
我们和其他被俘的人，被绳索捆在一起，像一串葡萄似的，被扔到大帐前。帐中正坐着一个相貌威武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把我们抓来的人向这个男人禀报着，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那个男人连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了手。看来不妙。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围了过来，屠杀要开始了……
正在这时，那相貌威武的男人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叫来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那人便走到我们面前，用汉语说：“你们这里有没有谁会给母马接生的？”
虽然我从来没有碰过马，更别说给马接生了，但是这会儿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彻底玩完了。于是，赶快站出来，说：“我会。”
那人看了看我，说“留下吧。”
我便被带到旁边，心里还在想如何救其他的人，却已经看见士兵把俘虏们排成一排，开始砍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过涉灭顶幸无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