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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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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风景灿烂起来,霓虹灯照地人脸都像抹了胭脂,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
“往左拐。”我探出身,对司机说,“我得先去补习班。”我报了个地址给司机,又看了看时间,陈家的司机应该不会那么早到的。
“补习班?”他倚在车窗上,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真不像你。”
我噗哧笑了出来,“知识就是力量,你没听过吗?有了力量我才能不被你们这些坏人欺负。”
“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别人都该偷笑了。”
他打开车窗,点了支烟,浅浅吸了一口。
我侧过脸,香烟夹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那双能够媲美钢琴家的手漫不经心地摸着我的手臂。
我慢慢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冷,一年四季如此,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蛇转世的。
“老大,医生允许你抽烟了吗?”我拿起他手指间的烟,接着抽了一口,“Y×Y,你还是老口味。”
郑逍南的身体出问题之后就极少抽烟,只是偶尔抽两口,不过每次却只抽这个牌子的烟;这个牌子烟极难买,只在几家小杂货店才买地到,却又经常断货,价格也不便宜,味道也比其他烟怪地多,很少有人抽地惯,可我却前后遇上了两个习惯它的人。
除了郑逍南之外,就是陈旭阳。
我经常能从陈旭阳身上闻到Y×Y独特的味道,因为郑逍南熟悉了这个味道,所以一闻便知道是它。
“不是戒烟了吗?”他问。
“难得遇上它,为它破戒也是值得的。”
车拐了一个弯,还有我示意司机停车,打开车门朝路边一个手里提着包,满脸焦急的男人走了过去。
我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了书包,简单对他说了几句,重新回到了车上。
“看来你并没有认真地念书。”
“因为我已经有了比知识更强大的力量。”我对他嬉皮笑脸,抱着书包坐定。
“什么?”他问。
“钱!”
我趴在车座上向后看,那个男人还傻傻地站在街头,魂都飞了出去,我忍不住要同他开个玩笑,于是打开车窗,向他所在的方向大喊,“老师,要记得去医院检查!我会等你的好消息的。”
喊了一嗓子我便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大笑。
“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运气衰地一塌糊涂,耐不住寂寞去召妓却嫌别人服务不够周到不肯付之前谈好的价码,于是老六被叫去狠狠修理了他一顿,顺便又拍了照片做留念。原本可以一次性付清拿到照片,他偏要跟老六讨价还价,婆妈地像个女人,老六一气之下说要把照片贴到网上,他这才害怕了,答应明天付钱,刚才他还问我,那些小姐干不干净,你说他贱不贱。所以呢,我就告诉骗他说,最近有个小姐HIV血检呈阳性,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他服务的那个,于是他就吓了没了魂。”
他透过黑暗注视着我,用那种灼痛人的目光。
“你还是老样子。”
“不,我变了很多,你不觉得吗?”
“不,我要你永远这个样子。”他的手伸到我的颈后,慢慢将我拉到他面前,亲吻我的额头,将我拉入怀中,“任何人都不能将你改变。”
“如果有呢?”我同他开玩笑。
“我会杀了那个人。”他冷冰冰地说。
这就是我一直不太懂的郑逍南,有时肃杀有时温柔,看不透他,我应该防备提防,可这些武装在一点点卸下,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都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用老六的话来说是,表面光鲜内心黑暗,我们的内心世界都自成一体,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但那都是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从不外送外卖,但或许,只是或许,我们之间有某一个地方是相通的吧。那只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完全依靠感觉去感受,但我却无法抗拒这种感觉。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无法抗拒地救了他一样。
那时他遵从他父亲的意愿,将阿图从孤儿院接回家,却在路上被仇家伏击,他的手下全部死亡,只有他跌跌撞撞逃进了孤儿院。
突然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就吓傻了,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于是他说帮我,我就真的帮了他。
但现在想来,这一句“帮我”恐怕是他这一生最低的姿态了。
我打开我的箱子让他躲了进去,心砰砰直跳却还要强装镇定,索性惊险过关,我却汗如雨下,打开箱子,对他说,“他们走了。”
他躺在箱子里动弹不得,看了我很久,忽然笑了,“刚才不是很镇定吗?怎么人走了反倒害怕起来。”
我只想哭,这算什么意思?我整颗心悬在嗓子眼,不知道什么就会跳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他却还要嘲笑我?
“能扶我起来吗?”他说。
我有些迟疑但见他并无恶意又伤地重也就没有拒绝,只是我个子小,所以只能上去抱着他借用我整个身体的力量才将他扶起来。
因为失血过多他全身冷地像冰,软软倚在我身上说了一句,“你很暖。”
这时门口却突然冲进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吓地我一屁股跌到在地上;那几个人慌忙将他扶住,原来是来接应他的,他们扶起他,他站定了之后忽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欢喜。”
“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这个名字天生就是让人喜欢的。”他无力地微笑,然后弯下腰,拉起我裙子的一角,用自己的血写下了一组号码,又在号码后写了一个名字“郑逍南”,说,“今后有任何困难尽可以来找我。”
可他不知道,他弄脏了我最喜欢的也是唯一的一条裙子。
再后来,每年夏天他都会寄给我一条裙子,各式各样的,只是我没告诉他,我已经不再喜欢穿裙子了,从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