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阁》蔷色微微

9、9

　　二皇子永远都是一副斯文，但怎么看都像是很有心计的样子，有时候一个人把自己的欲望表现得太明显同样会招来不幸，就算他是皇后的儿子。
　　我皱着眉看着这个无端闯入的人，他能有怎样的说辞？
　　“哦，苍术太子也在，真是凑巧。”二皇子漫不经心的说。
　　心底渐渐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听闻二皇子前段时间骑马摔伤，皇宫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而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摔了一下，把教养都摔没了？
　　“二皇子有何贵干？”青蘅还是木着一张脸。
　　我心底好笑，真真这个青蘅，胆子真大，我从后面拽拽他的衣服，他看看我，眼神柔和起来。
　　“二哥，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我开口问道。心想你要是不说出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不会让你好看的，竟敢破坏我们如此好的谈情说爱的环境。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个店恰好藏有乱党，我们在清理客人，又恰好看见了你和苍术太子。我们真是有缘呢，表妹。”
　　“那我们就不打扰二皇子查店了，就此别过。”青蘅说道，脸色更加红润。果真是不胜酒力啊。
　　“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好象——醉了。”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有些寒栗。
　　“不劳烦二哥了，我家的马车就在外面，就此拜过了。”说完就挎着青蘅的臂膀，经过二皇子和他那些精壮侍卫走了出去。还是没忽略二皇子的古怪眼神，怎么今天的他变化这么大，看来真是摔坏了脑子。
　　刚上马车青蘅就躺下了，开始睡觉，酒品没有他说得那么差嘛，我还以为他会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而我，刚开始的醉意都在这样一场突发事件中消失了。正在抹汗，就看见青蘅闭着眼睛一脸痛苦，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我忙去推他，怎么也推不醒，是中了梦魇了，然后又听见他大喊一声，开始翻滚起来，样子好像万分痛苦。
　　“哪里疼？青蘅，你快醒醒！”我急得在一旁使劲的推他，早知道他醉后是这个样子，我就不灌他酒喝了。冷汗从青蘅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心里慌慌的，擦完汗，又催马车快点走。
　　“小姐，你快想点办法吧。”他的侍从小茗子在前面急急的说道。“街上人太多，马车走不快。”
　　“知道了，你好好看路。”我搂着青蘅的头，十四岁的我比同龄人瘦小，所以颇为费劲，但还是尽量让他舒服一些的躺在我怀里。
　　“我可不是在吃你豆腐哦，”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要给你唱首歌，你要快快好起来。”
　　“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 ……
　　啦……”
　　朱雀大街人头攒动，吵吵闹闹的集市，和这一方安静的只有女孩轻声歌唱的车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青蘅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仿佛作了一个美梦，呼吸平稳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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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听题，一只饿猫从一只胖老鼠身旁走过，为什么那只饥饿的猫竟无动于衷继续走它的路，连看都没看这只老鼠？”
　　“当！”一锤重下。
　　“阿碧答题。”
　　“因为老鼠跑得快，躲过了！”自信满满。
　　“回答错误，扣十分，阿朱补答。”
　　“嗯，那是因为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恭喜你！你真是太有才了！”一小筐花瓣撒了下来：“那么，冠军小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手中举着一束花捧递给她，另一只手握着一桶卷纸放到她嘴下：“（激动地）我，先请各位原谅我激动，我首先要感谢小姐，让我有机会参加这次比赛，然后我要感谢我的对手，也是我的姐姐阿碧，感谢她赛前对我的帮助，我还要感谢王府里每一个对我有过帮助的人，谢谢，真心得谢谢！没有你们，就没有站在这里的我，我——”
　　我抢过抓在她手里的卷纸，说道：“各位观众，感谢大家的参与，今天的“脑筋急转弯——”把卷纸往前一伸。
　　“越转越快乐！”众人答。
　　“就圆满闭幕了，每个人从门口出去时都可以领三个‘王大婶儿鸡蛋’。欢迎下次参与。再见，再见！”众人争先恐后的从门口阿碧的手里领过鸡蛋。
　　累瘫的我坐在凳子上。
　　自那天把青蘅送回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慢慢熬成思念。小茗子送来一张字条，青蘅说最近有些事，所以叫我等等再见面。是不是他后悔了？我心里胡思乱想着，但他又每天都让小茗子送信给我，唉，男人的事让男人自己去忙吧。
　　不能再在家里呆着了，二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打着莫名其妙的名义来我家，为了躲着他，就在自己院子里玩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真是够了。现在秋高气爽，正是踏秋好时节，请示过娘亲，拽上刚刚放学的小言，一同秋游去也。
　　窗外的景色不时变换着，一片秋意盎然的样子。小言却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
　　“怎么了，小言？”我问道。
　　这小子一副严肃样子：“没什么。”
　　“还没什么，嘴巴都能挂油瓶了。上学的时候受欺负了？”
　　“没有！”回答得这么快，满脸受伤色，还说没有，真是嘴硬。
　　“小芫你说，少爷今天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家未来的小王爷？”我问他的小书童。
　　“少爷今天——”
　　“小芫子！”小言厉声喝道，小芫子缩缩脑袋。
　　“怎么连三姐都不告诉？”
　　“也没什么，前几日皇上派了一个哲罗老师来教我们算术，后天考试。”越说越没底气。
　　“不只这些呢！少爷还和十五皇子打赌，谁考第一就可以让输的那人学王巴爬三圈。”
　　小言瞪着快嘴的小芫子，一脸凶样。我呵呵笑了起来，顺手捏捏他那张鼓起来的小脸。
　　“三姐给你想办法，你不要愁了。”我拍拍他的肩说道。九九乘法表背过，一切迎刃而解。
　　“真的？你能有什么好办法？”他不置信的看着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晚上到我屋里来。”我笑眯眯的说道：“然后，笑笑吧，姐姐最喜欢看小言笑呢。”
　　肉乎乎稚嫩的小脸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还是小孩子呀，不论怎样的家庭，八岁还是小孩子最喜欢玩的年纪。

　　古代秋游的好地方之一就是寺庙，烧香拜佛，不用剧烈运动；人又多，不用怕被打劫；很多都是求姻缘和前程的，所以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多会发生于此。我什么的都不占，只为了让娘放心让我出来散散心。所以才选了这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法源寺。与北京的那个重名，刚知道的时候还以为那寺庙也穿来了，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小言刚下车举止礼貌有教养的样子，颇像英伦大家族出来的小小绅士。我牵着他的手，也淑女的往庙里走。
　　法源寺很大，据说签卦很灵，香火不是一般的旺盛，平日里都是人头攒动。到了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烧香拜佛的人更是排大队。都想在午夜吉时烧柱香，求得来年的好运程。
　　“不要跑丢了，这里人多。”我叮嘱小言，这小子刚下车就要上厕所。
　　“知道了，三姐。我去去就回”小言说道，跟小芫子一起往后院走了。
　　“阿碧，阿朱你们不是吵着要来求签吗？一块来吧。”
　　我学着旁边一位大娘的样子，跪在浦垫上，拿着签筒，笨手笨脚的颠签，心里念叨着求什么好呢？平安？姻缘？前程？前世今生？
　　手不小心抖大了，哗啦，一筒的签被我甩出大半。
　　我忙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去捡甩出来的签，真够多的，要是每支代表一个心愿，我会不会太贪心了？不敢看周围人鄙视的眼神，忽略阿朱阿碧递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装模作样的目光。终于捡完了，把签筒摆在台子上，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大殿。这才舒了一口气，真是丢人。
　　不过后院的景色真是不错，竹影婆娑，青松翠柏绕墙而种，石子路蜿蜒前行，颇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没有走多远，就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了下来，阿朱阿碧一出来就能瞧见，也省得她们找。亭下是一个莲花池，已到了花季的尾端，零落的开着几支清冷的白莲剩下的就是满池的莲叶，微风拂过，随风摇曳，空气中的莲香忽浓忽淡，竟有些萧索的味道，微微有些伤感，想起李才女的一首词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好一个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不知你相思的是谁？”二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一惊，急忙扭头起身。
　　青衣长褂，暗刺青松和白鹤的纹秀，显得高贵无比，依旧是面目俊秀，一脸的戏虐。手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孩子，虎头虎脑，煞是可爱，趴在他的肩头正在小睡。身旁站着一个粉色衣装的女子，面容秀丽娴静，微微的笑着，真是一幅完美的全家福。
　　“二哥，二嫂。”我恭敬地说道，心中却不断纳罕，又转性子了，真是个难捉摸的人。
　　“非歌也有相思的人了？”二哥笑着说道。
　　“怎么会！”我呵呵的笑着，显得傻气：“前几日听二姐念叨，这才背下来。”一到这种时候我就开始东拉西扯。然后一不小心，就拉上一个垫背的。
　　“哦？听说户部尚书的儿子已经向二叔提亲了。”真是一点就开窍。
　　“嗯，姐姐和二娘他们正在准备呢。”户部，真正的肥差，赋税财政大权在握，也算是个金龟婿。
　　“怎么就你一个人？”似乎发现了重点。
　　“我的两个丫环还在解签，我嫌麻烦就显出来透透气。”反正大殿就在附近，她们一出来就能看到我，只不过不是给我解签罢了，这个理由也算合适。
　　“三表妹有空就到府里来做客吧，你们姑嫂两人可以好好聊聊呢。”二皇子说道。
　　“好的，到时就要麻烦二嫂了，不要嫌我烦才好。”我才不会去呢？没事找事。虽然如此，礼貌还是要有的。
　　二嫂温婉的一笑，算是答礼，真是古代淑女。
　　“非歌恭送二哥二嫂。”没有纠缠，利索的走人，他终于正常了，真是松了口气。
　　有一些古老说法有时真得非常奇怪的准确，不想见到的人必能见到，不想发生的事必能发生，就像今天一样，有些人躲来躲去都躲不掉。
　　我其实并不讨厌二皇子,以现代的人眼光来看，这样的人更值得欣赏，等待命运的赏赐，不如自己去争取，管它成功还是失败，I don’t care！只要他不再找我的麻烦，我什么都当作没看见。看来恋爱并没有使我得智商变零，自嘲的笑笑，青蘅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湖面上荡漾开来，或者这是命运给我的另一次爱恋，为着自己的喜欢的人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抱着柔软的小熊在森林里跳舞，遍地开满小巧的花朵，背上长着透明的翅膀，在他温柔的注视下，一切又化成一片清泉……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在虚无的空间飘浮，一切人，爱我的父母，相好兄弟姐妹，英俊温柔善解人意的恋人，找麻烦的二皇子等等，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都是——
　　“非歌。”温润的玉石之声响了起来。
　　我忽得睁开眼睛，扭过头来，一切都没变，还是东启，那个拥有小鹿般眼睛的正站在我的身后，我一脸迷茫，视线中只有那一个人。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看着迷茫的我。我走了过去，定定得看着他，然后拥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俊朗挺拔的身体，拥住时却是软软的，有着松子的香气，是吃松子糕了吧，我咧嘴笑笑。
　　“真的是你吗？”我喃喃地说，
　　“你——”
　　“嘘——”我把手放在他的唇上。光洁的额头。明亮的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忽闪着。

　　我踮起脚来，先轻轻吻上他的眼睛，再轻轻吻上他的耳根，最后轻轻吻上他的唇角……像是在某种仪式，然后轻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微笑像是融化掉的蜂蜜，甜甜的，让人移不开眼……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