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怒（修改版）》漪露心

24、芳草绿

　　我在一阵“啾啾”声中醒来——大约是栖息在游廊尽头几杆翠竹上的白胸脯蓝嘴鸟儿，淡淡的“霓彩伊甸”味儿随着这鸟儿的鸣叫慢慢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我的嘴角不由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我的人生中崭新的一天！
　　阳光似乎也被那几个小东西吵醒了，懒洋洋地探出头来，将一束束光线穿过大气层投射到我们所住的星球上。看着从六抹大棂窗里溜达进来的阳光，我不禁猜测起来：它们每天这样不停地穿梭着，漫长的旅程中会寂寞吗？它们仅仅是没有生命和意识的粒子吗，见了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它们可有自己的悲喜？
　　应该是有的吧，我明明看见那调皮的阳光正跳着欢欣的舞蹈，微小的尘埃跟随着它上下翻转——多么美丽的早上！我撑起头，看着身边这张还在熟睡的英俊的面孔，卸下了平日以微笑作为防备的面具，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嘴角一丝满足的笑意使他看上去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
　　一片潮水在心底蔓延开来袭，将我对命运的恐惧、对未来的担忧冲刷得烟消云散。透过松绿银翼纱窗，清晨的天空蓝得近乎透明，不带一丝杂质。我在心底悄悄地说：“一定要幸福呀！”恍惚间，那蓝得要溶化般的天空划过几道光芒，似乎老天也听到了我的宣言。
　　是啊，我对幸福的要求如此简单，只要逍遥和怒永远在一起，那就是幸福……
　　想起初一早上我醒来时不见他的懊恼和伤心，心中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而且今天是我们新婚后的第一天，我也要为亲爱的老公准备一份爱心早餐。我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
　　他大约是真的累了（俺有点脸红……），直到我出门也没有发出声音。一众侯在门外的丫鬟太监看我出来立即跪下请安，我轻声让他们起来，随即到小退步里洗漱。
　　“等会跟我一起去做早餐。”我一脸兴奋地对小如说。
　　她的脸一垮，见我拿眼睛瞪着她，才无奈地点点头。
　　走出黻霖轩的院门时，我对小顺子说：“我到厨房去准备早餐，八爷如果醒了问起我，你不许说出来，明白没有？”唉，我一直到昨天才认清楚，屋外挂着的匾额上是用小篆字体写的“黻霖轩”三个大字！书法课老师知道后肯定会很郁闷，当时怎么瞎了眼睛，给了我全班最高分。
　　小顺子手一抖，苦着脸看着我，“爷如果听到我这样回答，估计我的小命也没有了。福晋您就行行好，饶了小的吧。”
　　我“噗嗤”一笑，“那随你怎么说，只是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说我去厨房就行了。”
　　他连忙打着千儿地说：“奴才明白您的意思了，请您放心。”
　　负责厨房的丫鬟婆子见我这么早就到厨房来了，纷纷上前请安道喜。小如说：“福晋知道你们辛苦，所以特来看看你们。你们也不用慌，福晋现在是来给贝勒爷做早餐的，你们把手里的活都放下，到外面侯着。”
　　一个婆子忙陪着笑说：“这种事怎么敢劳烦福晋亲自做，贝勒爷若是知道了定要责罚我们，福晋想做什么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我微微一笑，“凡事有我担着，你们怕什么？”
　　一个伶俐的丫鬟立即笑道：“贝勒爷对福晋千依百顺，李嫂子你就放心吧，再说，福晋亲自给贝勒爷准备早饭，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真是盼都盼不到的。”我听这丫鬟如此会说话，抬眼看去，见她衣服虽不甚新，却洗得干干净净，身材细巧，脸面也颇清秀，一点也不象是厨房里的丫头。不由生出一股好感，便问她叫什么。她连忙回道：“奴婢叫春香”。声音十分平静，可见是个把得住的人。她见我眼神中有赞赏之色，脸上一红，对我福了一福，说道：“奴婢们就在外面侯着，福晋有什么要帮忙的吩咐一声就是。”说罢率先走了出去，那一群人也都行了礼，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小如帮我卷起袖子，立在一边看我做准备工作，半天这丫头才看出我要干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看桌上几十道小菜和点心，又看看我，“小姐，您是要给贝勒爷炒花饭吗？”
　　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烹调我的爱心早餐。胤禩曾经说过，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一起吃，更何况还是我做的呢！
　　好香啊！我陶醉地吸了一口气，小如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喊了声“来人”，春香立即端着一盆水进来伺候我洗手，另有两个丫鬟把煮好的小米粥和各种小菜装进食盒，又将我做的炒饭和煎蛋放进金漆托盘，交到小如手上。
　　刚刚走到黻霖轩，就看见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片，我和小如对视一眼，急忙走过去。
　　小顺子象是见到救星，压低声音，委屈地说：“您吩咐我不许说您去哪儿了，爷醒了没看到您，说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会伺候，连我都挨训了。”
　　我看看满院子跪着的人，皱皱眉头，“八爷发脾气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瞅了瞅，努努嘴说：“也没什么，爷从来不发脾气，所以大家才被吓到了。”
　　我心中一跳，“八爷起来没有？”他点点头，我示意他们都留在外面，独自走进屋里。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总算报了一箭之仇——让他也尝尝一早醒来旁边是空的这种滋味。
　　我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最早是谁说的，只是当我看见那个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句话。怪不得外面跪了一地的人……
　　我默默在心里祈祷，他只要一直微笑就好。可是即使在八月的早上，那笑容也让人遍体生寒。我又觉得他还是不要笑比较好。
　　“去哪儿了？”嗓音很轻柔，一点也不象兴师问罪。可是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一个非常恐怖的老师。我读本科时，《音律学》老师讲课十分枯燥，大家纷纷逃课，九十人的课堂一般只到四五十人，他从不生气也从不点名。最后一次课上，他微笑地看着坐得满满的教室，和颜悦色地说：“大家不用担心，考的都是我们平时讲的……”然后翩然离去。
　　结果——二十八个苦难同胞被他斩落马下……
　　胤禩现在的表情比老师还要可怕，我心中一阵胆寒。不过，幸好本人一向是个好学生，《音律学》得了一个A……
　　我转身走到门口，将食盘端进来放在小茶桌上。胤禩一下愣住了，脸上涌现的感动和温柔将我的心花浇得一塌糊涂。我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地说：“我给你准备早餐了啊，只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反手将我搂住，喃喃地说：“你这个傻丫头……”声音里的宠溺几乎让我幸福得快要窒息。
　　我故意瞪起眼睛，“我傻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满眼的笑意，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说着：“逍遥，我现在才有一种真实感，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你真好，谢谢你嫁给我……”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只是紧紧抱住他。
　　新婚的第一顿早餐无比温馨——我们象两个校园里的普通情侣一样，用一个勺子互相喂对方吃饭——一个时辰后我们终于喂饱了对方，牵手出来时只看见小顺子和小如两张抽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