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怒（修改版）》漪露心

23、照新妆

　　康熙连续五天宿于沉香殿，这可是个新鲜事。许多嫔妃都在议论，沉寂多年的卫贵人怎么会突然如此受宠。但是德妃却很平静，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一点有关卫贵人的事——我天天往沉香殿跑，当然知道得十分清楚。而且她对我是一如既往地好。
　　见她如此有分寸，我不由生出一股敬意。
　　难怪四阿哥最后能够登基，父母的基因都这么优秀。胤禩却继承了卫贵人的淡然，所以他面对权力时，他才会这么矛盾。但是我喜欢这种矛盾，有欢乐、有痛苦、有挣扎、有舍弃，我们才能细细品味生活的幸福。
　　我很快就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基因问题了，因为马上就到了大婚的日子。这几天我都是在试喜服、挑选首饰、看各宫送来的礼物中度过。更可气的是康熙居然又命人教我学礼仪，分明是笑我规矩没学好……
　　大婚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奇怪的是之前明明很紧张，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下来，只是念叨着郭大姐的名言：再难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艰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于是任由一群嬷嬷给我弹面梳头，插了一头的钗子。我牵牵嘴角，这倒能换不少的酒喝。等到她们把一个奇重无比的凤冠压在我头上后，对我的折腾总算是结束了。
　　宫女、嬷嬷们七手八脚地帮我把衣冠整理好，又递给我两个金苹果。我掂掂它们的重量，暗暗祈祷不要因为手发抖把它们滚到地上去了。德妃亲自为我披上盖头，牵我出门后，把御笔龙字和金如意放在轿中，然后将我送上了轿。随后在一片鼓乐声中，我由八个人抬着，一路从正门出宫。
　　前几天，当德妃听见康熙说让我从正门出嫁时，一向稳得住的她也不由微微失色，告诉我这是无比的尊荣，只有最得皇上宠爱的九格格才享受过这种待遇。言语中很是为我感到高兴。我没想康熙对我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想着他这一颇有深意的举动，不由在心底暗暗感激。
　　轿子在在一阵鞭炮声中到了八贝勒府门口，按规矩应该由贝勒福晋扶我下轿。昨晚德妃告诉我，是由四福晋那拉氏来扶我时，我激动得差点没昏过去。未来的皇后啊，呵呵，我面子真够大的。
　　此时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扶了出来，隔着厚厚的衣服，也可以感觉到手的主人绝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人，心中顿时对这位四福晋生出一种好感。
　　她从我手中接过金苹果，我暗暗松了口气，要是一直把两个这么重的家伙拿着，等会肯定会出洋相。谁知正窃喜间，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瓶子，最要命的是它比那两个金苹果加起来还要重！我这才想起老嬷嬷跟我说过的话，我手上拿的应该就是装满珠宝金银和米谷的宝瓶。
　　我紧紧抓住宝瓶，往前走了几步，一阵热气迎面扑来——是要跨火盆了，取红红火火之意。那拉氏小心地扶着我，轻轻地说：“要跨火盆了，您当心点。”声音温柔冷静。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也不知道裙摆有没有烧着，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但是也没有尖叫声，应该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那拉氏结婚时，是不是像我一样心惊胆战。
　　幸运的是没有拜天地那一套，跨过火盆后，我就直接被送进了洞房，也就是胤禩原来的卧室。那拉氏扶我在喜床上坐下，将宝瓶接过放在一边，然后对我说：“您等一会儿，八阿哥马上就来了。”
　　我轻轻地说：“多谢姐姐。”
　　她笑道：“自家妯娌，有什么好谢的。”但是理多人不怪，她见我如此懂礼貌，便伸手帮我整了整裙子。
　　我看她对我没有恶感，也安心了不少。毕竟她是未来的皇后，得罪了她也没好处。而且我听说胤禛很敬重她，以他的眼光，那拉氏肯定是很不错的。
　　没过一会儿胤禩就进来了，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热坏了吧”，说着就伸手来掀盖头。一旁的喜娘连声说：“贝勒爷，要用喜称挑才行……”话还没说完，盖头已经被掀起来了。
　　终于重见天日了！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见旁边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华服女人，一双丹凤眼极为醒目。我知道这就是刚刚一直扶着我的那拉氏，连忙欠身致谢：“多谢那拉姐姐。”她朝我微微一笑。
　　胤禩也鞠了一躬，“多谢四嫂。”
　　那拉氏看着我们，眼光一闪，随即笑道：“自家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八弟既然来了，恐怕等会就有人来闹洞房，你们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
　　我连忙起身，“姐姐慢走。”
　　几个丫鬟麻利地把炕桌收拾好，摆上子孙馍馍等东西。胤禩扶我走到炕上，半天没吃东西的我已经饿得眼冒绿光，拿起一个馍馍就放进嘴里，还没品出什么味便已吞了下去，谁知喉咙太干，全噎在那里，只有不停地翻白眼。
　　胤禩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忙让喜娘端茶上来。他拿起茶杯，让我就着他的手喝水。一群丫鬟都在一边低笑。他略扫一眼，顿时鸦雀无声。我抿了一口，觉得好了一点，刚要让他把杯子放下，胤俄的大嗓门已经在门口响起：“看看八哥和灵犀在干什么……”还没说完人已经冲了进来，看见我们俩的样子后，立即送上狂笑数声。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事这么好笑。他不当宣传部长真是屈才了，后面一群好事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看见我们后，洞房内到处都是鬼哭狼嚎般的笑声。
　　我脸一红，扯扯胤禩的袖子，他这才把杯子放下，过去给那群超级激动的兄弟行礼。
　　胤禵和胤俄看见我的脸红了，像捡了宝贝一样，居然在我的喜床上笑得打滚。我忍不住皱眉，被这两个家伙搞得一团糟，我等会怎么睡啊。但是今天活该被他们整，我只要一开口，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我喝了口茶，开始打量起一屋子人来。
　　第一个目标是太子。有段时间我对刘心武的《红楼揭密》很感兴趣，很想看看传说中的秦可卿的爹长什么样。听说康熙对这个太子极为宠爱，允许他穿象征帝位的明黄礼袍。一眼扫过去——没有！想来他是自持身份，或者是此时他和胤禩之间已经有了矛盾，所以才没来闹洞房。
　　大致一估计，有九个人涌了进来，除了我认识的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外，还有四个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年纪最长而且美丽非凡，应该是大阿哥胤禔。胤禩从小由他额娘惠妃娘娘抚养，与他的关系很不错。
　　胤禩指着这四位我没见过的阿哥一一为我介绍：“这是大哥、三哥、七哥和十五弟。”我逐一行礼。
　　七阿哥胤佑右腿有残疾，站立的姿势难免有些奇怪。我只是端正地向他行礼，丝毫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胤禛略带赞赏地对我点点头，我微微一笑，也向他行了个礼。
　　刚刚坐下来，胤俄忽然把小胖脸凑过来，很好奇地问我：“灵犀，你头上的帽子重不重？”我一看这小子凑这么近，连忙把头往后一仰，只是我忘了牛顿和苹果的故事——“喀嚓”一响，我可怜的脖子已经扭了。
　　离我较近的胤禛、胤禟和胤禵听到声音后脸色全都变了，胤俄更是懊恼不已，连声向我道歉。
　　胤禩有些担忧，“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忍住痛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这帽子太重，压得我有点晕。”
　　他一笑，帮我把凤冠取下，痛楚果然轻了一点。我揉揉脖子，感觉好了一些，便稍稍扭了一下，立即又渗出一头冷汗。
　　胤禩脸色一变，回头看向胤俄。
　　他委屈地瘪瘪嘴，“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吓吓灵犀……”
　　我连忙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有点热，没事。”又尽力扯起一丝笑容对胤俄说：“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的脖子没那么娇贵。”
　　只是这一扭头，那冷汗便不受控制地顺着额头往下淌。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我有些发蒙，难道又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仔细想想好像没出什么差错啊，那他们在看什么？
　　我看看胤禛和胤禟的表情，再看看前面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忽然明白了——原来是我表现良好，所以他们才这样看我啊！
　　大阿哥说道：“弟妹也累了，我们出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八弟你就在这里陪弟妹，外面我们帮你招呼。”
　　我急忙说：“怎么好劳烦大哥……”
　　他看看我，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感谢我啊，以后你嫂子去做衣服时，你劝她少做两套就可以了。”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不少，胤禩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我心中感激，微笑道：“大嫂来云裳做衣服是给我面子，怎么好叫她少做，只是全都算作我送她的礼物便是。大嫂知书达理，自然不会多做了。”
　　大阿哥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略显惊异，拍拍胤禩的肩膀就出去了。一群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也跟在他后面。我看胤俄还在犹豫，便笑道：“刚刚是有些痛，现在说了会话已经好了。你好好出去喝酒，不然我才真的会不高兴。”
　　胤禛和胤祥忽然回头看我一眼，我连忙奉上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胤禛表情一松，拉着胤祥就出去了。
　　胤俄蹭到胤禩面前，正要说话，胤禩已经按住他肩膀，“灵犀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怪你不成，只是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俩都松了口气，胤俄这才颠颠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都消失后，我才大叫一声：“痛死我了！”
　　胤禩连忙捂住我的嘴，“今天不能说‘死’字……”见我脸色一变，又在我耳边说：“是我痛死你了。”
　　我脸一红，对小如说：“端盆热水来，我好敷敷脖子。”立即有丫鬟奔了出去。
　　胤俄看看我，满脸怜惜，“这衣服穿着太热，还是换一身，你也舒服点。”
　　我大喜，不顾喜娘的反对，换上轻松的便服，又洗了把脸，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啊……”洞房里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某人大惊。
　　我捂住肚子，“对于只吃了一个馍馍的人，现在别说是食物了，就连这桌子我也吃得下。”
　　饱食一顿后我终于恢复了元气，看着胤禩清澈的眼睛，我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八郎、八郎……”胤禩微微一笑，将我圈在怀里，轻轻地揉着我的脖子。
　　热水已经端了上来。胤禩对那丫鬟说：“敷的时候注意点，别没轻没重的。”
　　那丫鬟连忙跪下称是，随即将手伸进盆里拧毛巾。我见那双手立即就被烫红了，心中有些不忍，便笑道：“现在也没那么痛了，等会再敷吧。”
　　那丫鬟感激地看我一眼，“奴婢不怕烫，谢福晋关心。只是您刚刚扭了脖子，不能耽搁，奴才原来学过医术，给您按摩一下，您也舒服一些。”
　　我递了双筷子给她，看她有些不解，笑道：“用它把毛巾夹起来。”胤禩听我这么说话，赞赏地看我一眼。他素来对下人和颜悦色，颇有君子之风，见我也懂得体恤下人，自然是大为赞赏。
　　那丫鬟手果然巧，按摩一会后，感觉已经好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含笑问道。
　　“奴婢叫玉纹。”名字别致，又懂分寸，我暗暗留了意。
　　过两天闲下来后，我要把府里的下人们重新整编一下。小月被我留在了家里，代我处理生意。我身边也不能只有小如一个人，肯定还得添几个丫鬟，趁这几天也可以留意一下。
　　“福晋，您扭一下脖子，看看还痛不痛？”
　　我轻轻转了一下，没事！大着胆子重重一扭，还是不痛。我松口气，“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又笑着推胤禩，“你可得好好赏她。”
　　胤禩微微一笑，“你明天去帐房领二十两银子，算是福晋赏你的。”
　　她连忙跪下磕头谢恩。我温声说道：“你也辛苦了，下去用冷水浸浸手，好好休息吧。”她道谢后，轻轻退了出去。
　　喜娘对我们的不配合束手无策，只得把程序尽量简化，让我们坐在床沿上，一边道喜一边把瓜子、花生、红枣、桂圆洒在我们身上和床上，又念了一遍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便领着一群丫鬟出去了。
　　胤禩坏坏一笑，将我抱在腿上，“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想再听一遍。”
　　我看他一眼，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大叫一声：“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