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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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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终于圆满结束,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我也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家里的狼籍不用担心都自会有人来收拾,于是我开始匆忙寻找起杜先生的影子来。
此时的杜先生正在阳台上接电话,我趴在门边静静地听。
“……什么,现在?现在不行,我太太今天生日。”他的语气冷淡,透着几许不耐烦。
“真的不方便……什么?这样啊……好好,我马上就过来。”说完他就关上手机迅速地转过身来。
“苏?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咋一见到我,显得很是吃惊,“还不快去休息,你今天太累了。”
“啊,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我盯着他脸仔细看,“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是,公司有紧急情况等着我去处理。”他走上前来轻轻抱住我,神色平静而安宁。“乖,等我回来再慢慢谈好不好?”
我没有吭声,只是静静望着他。
“听话。”他吻了吻我的眼睛,微笑着说:“差点忘记要祝你生日快乐呢!我亲爱的皇后。”
“那么路上小心。”我终于还是开了口,目送他拿起西装外套离开大门。
我趴在阳台上,看到杜先生发动了车子,然后我飞速地跑下楼梯,拦住一辆出租车跨进去,对司机说:
“快!跟上去!多少钱我都给你!”
司机打量了我一眼:精致的雪白丝缎礼服,名贵的钻石项链,还有一张焦急的脸蛋——恩,又是一个有钱的疯女人!于是他猛踩油门,立刻就尾随到杜先生的奔驰后面了。
我虚弱无力地靠在后坐上,忽然觉得自己在干一件非常可笑的傻事:
你跟踪杜先生想干什么呢?调查他有没有在和女人幽会?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只不过一直是在装聋作哑吗?
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自己应该这么做,完全靠直觉和本能。
或许,还因为今天晚上杜先生那久违的,小小温柔罢了?
杜先生的车在市里绕了许久,最后终于停在一栋精致的别墅前。
那别墅我认得,是结婚一周年的时候他说要买来送给我的礼物,当时我正和他冷战,气到极点时就把所有的房产资料通通扔出了门外。
“你休想用一栋房子就收买我!”还记得那时我这样恼怒地骂他。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买下了这房子。
等到杜先生下车,我也就偷偷摸摸跟着他进了别墅。很幸运,杜先生走得太急,以至于连门都来不及锁好,我轻而易举地就摸了进去。
找了几个房间我都没有看到杜先生的身影,偏偏自己对这房间的格局又不熟,简直就是瞎猫乱撞到处碰头,真是有够要命的。
正在焦急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呻吟。虽然那是极低极淡的一抹,或者根本就细如蚊鸣,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不动声色地抬起脚,悄悄地向二楼走去。
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扇漂亮的雕花大门。
我可以百分之百断定,刚刚那呻吟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因为那娇弱的声音已经绵绵不绝,越来越大了。
我紧紧闭上了双眼:这扇门,究竟开,还是不开?
手举起,放下,再举起,又放下。
算了,苏喧,你既然早已知道答案,又何苦要去捅破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呢?
我无力地垂下双肩,挪动麻木而毫无知觉的双腿,转身准备走下楼梯。
“尚!”
忽然间,房间里的一声娇呼如闪电般贯穿我的大脑。
尚?他居然会允许人家叫他尚?
好,真是好啊。
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神经质的冷笑。然后回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推开了雕花门——
“砰!”
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接下来看到再恶心的画面,我都不会惊讶。
但是命运它,永远喜欢和我开玩笑。
我怔怔盯着床上那对刚刚从激情的纠缠中分开的男女。
男的,当然是杜先生。但是……那个女人是谁?多熟悉的脸啊,虽然上面写着极其陌生的表情。
那女子正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披散着狂乱的卷发,眼睛妩媚而精明。
“路路!”
我终于从脑海里翻出了她的名字,像做梦一样喃喃自语:“……是你?怎么会是你?”
她终于醒过神来,慌忙拿床单遮住自己光洁赤裸的身体,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苏!”
这声“苏”,像一记重锤一样狠狠把我敲醒。
我凝视着她,低低笑起来:“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苏……我……”她的声音越发的紧张:“你听我说……”
“好,我听。我给你时间。”我抱起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十分钟够不够?或者你需要半个小时?慢慢想,慢慢编借口,我等你。”
“苏……”她哀求地叫着,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你哭什么哭啊?”我笑地愈发柔和,“难道姓杜的功夫太差,根本不能满足你?”
“苏!”一直待在一边的杜先生终于不再保持沉默,拧起眉毛冷冷开口。
我微笑着,转头望向他。
他静静凝望着我,神色一如既往地镇定。然后他朝我走过来,拿起旁边柜子上的烟点燃,再低头轻轻地吸了一口。
“杜尚别,你看着我。”
我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调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怔怔看向我。
我向前跨出一步,然后慢慢举起了右手。
“你他妈真令我感到恶心!”
我使尽全身力气,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骂脏话,第一次打人,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杜先生呆住了。
“尚!”路路立刻惊慌地扑过来抱住杜先生,眼泪横流着问:“痛不痛?”
杜先生没有理她,只是咬着牙,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光看着我,目光里包含仇恨?愤怒?哀伤?或是心痛?
哼!我懒得去理会,只是对着路路浅浅地笑:“你心疼啊?想试试看痛不痛吗?要不要我也给你一下?”
“苏喧!”她气的浑身发颤,死命地瞪着我。
我继续微笑着,转身优雅地朝门口走去。
“下次办事,记得要锁好门。”我边走边用平静的语调吩咐着:“挑选隐蔽一点的地方,仔细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比较好。”
“啊,还有!”我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对着杜先生淡淡地说:“你这家伙的品位怎么越来越差?这回挑的人,根本就不如上次的那个卢小姐嘛!”
然后我静静关上房门,也掩去那就令我不愿说再见的场景。
四周一片死寂。
我迷迷糊糊走出了别墅,游荡到一个不知名角落里。
没人来追我,也不可能有人会来。
然后我想起了方才看到的画面,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哇”地一声,我把晚上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吐到再也没有东西可吐了,嘴里满是是酸涩的胃液,五脏六腑全部揉成一团,实在是难受的慌。
于是我背靠着墙,慢慢地滑落到地面上。
泪水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滚,怎么样都止不住。我的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然后就漆黑了。
杜尚别,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对你以前的风流快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像木头人一样死守着这个破碎的婚姻三年?
我是为了钱吗?
我是为了你的钱吗?!
我蜷起身子,把脸埋到臂弯里低低呜咽起来。
因为我爱你啊!
我傻傻地爱了你,整整五年。
泪水越来越多,顺着我裸露的手臂往下滑落,坠到地上。
“滴答!”
“滴答!”
水声越来越大,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天:原来是下雨了啊!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自己以前写过的一篇评论:“……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定律是,主人公伤心失恋的时候一定会下雨,且越大越好……”原来我这次也不能免俗啊!于是我裂开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冰冷的雨点开始密集,打在脸上生疼。我身上只得一件薄裙,所以已经开始冻的浑身发抖。于是我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走去。
去哪里呢?我呆呆地想着。以前没有了丈夫,现在连朋友也没了,拖着这狼狈不堪的身子,我究竟能去哪里呢?
我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在大街上漫步。跟着,手机就响了。
“苏,你现在在哪里?”神清气爽的男中音——是顾桢:“我有事找你呢!”
“我?我现在在街上。”我喃喃说。
“哪条街?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哭了吗?”他的语气忽然紧张起来。
“哪条街?”我低低重复着他的问话,“……不知道,是一条有拳头雕塑的街。”
“苏,你不对劲啊!发生了什么事吗?”顾桢的声音愈发地焦虑。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忽然想起他是路路的表哥,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我“啪”地挂上了电话。
夜已经深了,雨也停了。流浪汉们纷纷出动。我坐在雕塑下,呆呆看着他们来来往往。
“小姐……”已经有人向我伸出手来,想拿掉我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
我冷漠地盯着那只肮脏漆黑的手,一动也不动。拿吧拿吧,反正我身边的人,也不会比你干净多少。
“你干什么!”一声怒呵传来,吓退了那些流浪汉。
“苏!要不要紧?”修长的手臂绕到我面前,给我瑟缩发抖的身子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套。
我抬起头:是顾桢。
“你滚吧,趁我还没有动手打人以前。”我别过脸,静静开口。
“苏,你不要这样。”顾桢转头对着我,眼睛里满是担心。
“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我一下子发了火,站起来把衣服甩到地上,恨恨盯着他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全都是一伙的,全都是!滚,快给我滚——”
顾桢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一种非常怜惜的眼光看着我,温柔而哀伤。
我一边骂,泪水一边止不住地往下掉。
于是他伸出手来,缓缓将我抱住。他贴着我的耳朵,喃喃说:“我都知道了啊!我什么都知道,全都是他们的错。”
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手臂,但是他清楚而坚定地说:“苏,你要知道:她姓章,而我姓顾。”
我一怔,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颓然倒在他的怀里。
“对不起……”我趴在他胸口,放声痛哭起来,“对不起……”
他叹了一口气,把我搂得更紧了。
我被顾桢带回了他家。
他安排我先去洗澡,自己在一边收拾床铺。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在等我。
“这是什么?”我皱起眉头:“怎么颜色像中药一样?”
“傻瓜,我哪会熬什么中药!”他笑起来:“这是可乐煮姜,驱寒用的。你今天穿那么少到处去乱跑,还淋了一场大雨,肯定会得感冒的。”
我确实全身无力,就乖乖走过去把可乐喝掉了。喝饮料的时候,顾桢拿出风筒,动作轻柔开始地为我吹起头发来。
“我自己来吧!”我觉得脸蛋发烧,就伸手要夺走他手中的风筒。
“这有什么尴尬的!”他迅速避开我的手臂,闷闷地笑:“我也常常帮我们家猫咪这么做啊!”
我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身子实在是瘫软的厉害,就只得由他去了。
眼皮越来越重,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抱到一个温暖的被窝里。那个人细心地帮我盖好棉被,然后俯在我耳边轻轻问:“要不要我通知其它人你在这里?”
“不要……”我喃喃说,同时紧紧抓住他的手:“别走……我怕做噩梦。”
那人低声笑了一下,然后静静坐到床头,用另一只手抚摩起我的长发。淡淡的松香体味袭来,清爽无比。我开始感到莫名的安全——这是令我舒心的味道,不似某人的麝香味,但却同样的温暖。
“苏,你有什么打算?”那人忽然开口问。
我努力张开眼睛想看看是谁在问我,却只在细缝里见到一张模糊的笑脸。
“我?”我口齿不清地说:“啊……我要去找他摊牌。”
握着我的大手猛的一紧,我终于就这样,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