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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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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要夙鸾纸。
这个答案在顾七心里不言而喻。
从末阳的角度,虽然觉得弑念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有些不妥,但却也没有阻拦。
毕竟,且不论制作夙鸾纸的材料就相对难寻,耗费时间把这些材料找齐了用力量捏合在一起,也不过只是应急之用,算不得长久之计。如果能找到正八经的夙鸾纸,当然一劳永逸皆大欢喜。
听完顾七回答,周围的四个人都来了精神,末阳看着他不说话,弑念看了一眼末阳,又半蹲下来,他长长的指甲伸出来,透着丝丝缕缕入骨的寒意,不轻不重划过顾七的喉管,在激起他脖子一连串的鸡皮疙瘩后轻漫地捏住他的下颌,再度抬起,他削薄的嘴唇缓缓勾了起来,一双铁灰色的眼睛,鹰隼似的戳进顾七的眼睛里,“纸在哪儿?”
弑念要威胁人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装腔作势秀气场,事实上这种冷酷中透着残忍血腥气的样子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平时只不过是跟末阳在一起,为了他这玄象师的身份和他身为正人君子的感受而收敛了性子而已。此刻本性再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顾七哪里受得住,一瞬间被他唬得连呼吸都忘了,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嘴唇哆嗦的开合了老半天才在弑念的这种压迫中把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完了——
“我我我……我顾七从不、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可以告诉告诉你们、告诉你们纸在哪里,也可以帮你们把它搞……搞到手!但是……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
卧糟。
那个瞬间连弑念自己都觉得惊奇了,这人倒真是好玩儿得很,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整个人抖的跟筛糠似的,却居然还有那么一份心思跟他谈条件!
“嗤。”弑念冷笑一声,刚要发作,现场让顾七感受一下他们能给他带来什么,捏着男人下颌正要用力的那只手却被末阳拦了下来……
玄象师温热的手按在使魔的肩头,让弑念放开手的同时也偏头打量着这个简直就跟人格分裂没两样的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给得起你什么?”
两个身无分文的逃犯,一个因为不需要花钱所以也从来不准备钱的式神,一个根本对金钱没有概念、想要什么就只知道抢的使魔……你觉得我们给得起你什么?
然而,末阳怎么也没想到,他得到的回答居然是:
“——安全感。”
顾七说着试图往旁边窜一窜离开弑念气息的包裹范围,却在好不容易挪远了几步的时候被弑念拎着衣领抓小鸡似的轻而易举地给拎回了原地。
猎人先生看了他一眼,兀自收敛了身上的气息,终于不再被那种骇人的气息威胁的顾七深吸好几口气,终于让自己不停发抖的身子停下来,禁不住苦笑了一声,“当然我们都知道我说的‘安全感’不是刚才这位所表现出来的——呃……气势,我其实,我是说我想要跟你们一起走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就是直到我觉得到达了某个地方之后安全了、可以离开你们也性命无忧了的时候为止。”
末阳听完就笑了——是真的觉得好笑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刚被女王定了叛国罪,正在被全国的军队四处搜捕。所以当你知道了这些之后,还觉得跟我们在一起会性命无忧么?”
“哎呦,全国抓捕什么的,我早就不知道上了通缉榜多少次了。”顾七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居然还有淡淡的自豪= =,“通不通缉那是他们的事,能不能被抓到才是自己的事。再说,眼下威胁性命的根本就不是人好吧?人类生活的环境中各种资源枯竭越来越快,饥饿的猛兽袭击人类也越发频繁。而且随着第二根神之楔失守,笼罩天际的黑暗也越来越明显,黑暗部族侵入人类生活区为所欲为,再这么下去,就算躲过了兽口,也难保哪天运气背的时候直接丧命在黑暗部族的手下。但是——”
顾七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跟你们在一起,虽然可能要面对的麻烦会比我一个人的时候多得多,不过同样的,生存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
末阳看着他,跟弑念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倒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曾开口的千夏在将顾七手臂缠缚的衣服系好之后抬起头,一双小动物似的眸子从下往上地看着他,出声反问:“可是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夙鸾纸,就算没有你,我们自己也找得到,只不过要浪费比你更多的时间而已。”千夏索性坐在地上,因为少年与成年男人之间不可逾越的身高差而仰头看他,“可是带上你,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在降低你生命的被威胁的系数同时,我们的危险系数就会升高——这个代价要比夙鸾纸大的多。如果我们不能等价交换,那么谈判就没有意义。”
顾七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一直不声不响像个小哑巴似的少年,说起话来居然这么头头是道。他看看千夏,又看看自己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手,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那你们说吧,还要我怎么样?”
谈话的主动权就这样回到了末阳他们手里。
千夏回头询问似的看了末阳一眼。
于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千夏眨巴着一双看似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用清脆的少年声音,堂而皇之地对顾七说:“你既然跟着我们,就要听我们的差遣。当然,你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但如果你跟着我们,任何行动,就都要听我们的安排。”
合着就是自己颠颠儿地求着去给人家当一个不要工钱的跟班。
顾七气的牙根痒痒,试图维护自己身为一个职业大盗的尊严,“让我为你们所用,那也得等我养好了这只手啊。再说,你们也不能妨碍我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路上要是有什么我看上眼儿的东西,我动手的时候你们别管。”
弑念吱着牙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上前两步,身影居高临下地完全罩住顾七,“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顾七泄气地抓抓脑袋,“用来召唤三级巅峰式神的夙鸾纸,虽然难得但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一般对式神有执念又有收藏癖的人都会有。”顾七似乎回忆般地闭了下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开口道:“离这里最近也最好拿的,应该是从这里再往西走三十公里的洛城,一个叫李肇的收藏家那里。”
一个收藏家而已,听起来就没什么武力值。
三十公里的路对弑念来说来回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于是使魔大人为了他所效忠的玄象师,自告奋勇,“我去给你拿。”
可是这一次,还没等末阳发难,顾七倒是先一步抬头,各种反问连成一串倒豆子似的问他:“你知道李肇家具体的位置么?你知道他收藏夙鸾纸的准确位置么?你能分别纸质的真假么?”
弑念:“……”
其实即使顾七不说,末阳一样也还是不会让弑念去的。
他根本就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办件什么事儿的那块料。让他去找,说是悄悄的偷倒还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抢来的痛快,这样要是找得来也就算了,要是找不到夙鸾纸,末阳一点儿都不怀疑弑念一怒之下会把人家的房子整个掀了……
所以末阳想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出了这片树林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去。”
却没想到居然马上就被弑念否定了,“得了吧。”弑念哼哼唧唧地满脸腹诽地看了玄象师一眼,“就你,能放得下面子去攥老百姓的宅子偷东西?八成是要走正门堂而皇之的去拜访去交换的,弄不好纸没到手,行踪就先被那个李什么的买给军部辖下地方部队了。”
末阳:“……”
相互拆了对方台的使魔和玄象师两个人一时都被戳的无言以对,顾七左手托着右手半残的胳膊抬起来对他们晃了晃,“那什么,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把伤养好了我去拿。”他说着居然还胸有成竹地眨了眨眼睛,“保证手到擒来哦。”
手到擒来你妹啊!
就你那只被啃得就快只剩下两根骨头的一条手臂,能维持现在这样保证不感染已经是造化了好吗!每个三五个月肉是长不出来的好吗!!等你把伤养好手到擒来,末阳自己都不知道能捏多少次山寨版夙鸾纸、第三第四根神之楔可能都已经被黑暗部族毁掉了好吗!!!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耽误不得,谁又何苦要带你这么个半路捡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偷一起上路?!
千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再度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末阳,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其实也能理解。千夏此前一直被家里严密看守着,耳提面命不许他在人前暴露和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是如今他跟末阳在一起,就是因为拥有了承伤者的能力才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这就好像从来不许玩游戏的小孩,忽然被批准了可以玩一个游戏一样,让他有些乐此不疲的兴奋。
末阳略一沉吟,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上前一步,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手里的青铜重剑剑尖轻而易举挑开了顾七那条被千夏层层包裹住的手臂,收回剑的时候,看着被他吓了一条的顾七,微微眯了下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蓬勃的杀意居然毫不掩饰,“待会儿你看到的事情,如果敢对外人说一个字,我亲手杀了你。”
顾七眨眨眼,目光紧紧盯着他的那把青铜剑的剑尖儿,提防着它随时都会再度落下来的可能,然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却看不见此刻站在末阳伸手的弑念,漫不经心勾起的菲薄笑容……
说什么亲手杀了谁,在玄象师总部连对你下死手的傀儡玄象师你都舍不得杀呢,何况是这么个萍水相逢的普通人。色厉内荏什么的,也就骗骗外人。你舍得杀谁啊?心系天下的圣母心才是你的本质啊末阳小同学。
心里这么一吐槽,弑念倒是另外来了兴致。长长的手臂从末阳身后搭上末阳的肩头随手一勾,在千夏动用了承伤者的力量帮顾七疗伤,而顾七目瞪口呆的气氛中,轻而易举地将末阳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那么大个伤口,要治好得好一会儿呢。”弑念搂着末阳的肩膀不松开,硬拉着他在旁边的一棵树下坐下,“不如现在先歇一下。”
弑念说的有道理,所以末阳也就顺势将一只揽住自己肩膀的那条手臂扒拉下来,距离弑念挪远了一点儿,自己靠树坐着闭目养神。
可是牛皮糖弑念同学立刻又贴了上去——这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就是零了。肩膀贴着肩膀,胯骨挨着胯骨。
弑念长着比末阳高几公分的身高优势,低头将末阳的气息全部都禁锢在自己的影子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而浑厚的笑声中,男人没头没脑地忽然开口对末阳说了一句,“我把剩下的那些铁鼠都杀了哦。”
末阳现在已经完全摸透了弑念说话的规则和方式,一般当他找了句听起来毫无道理的话做开头的时候,那么一般是他又有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奇葩心思。末阳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实际上心里的那根警戒的弦早就绷了起来。果然,在末阳的严阵以待中,接下来弑念果然开始说:“所以那个赌是我赢了。”
末阳的眼皮儿跳了一下,“什么赌?”
“就是那个比我们谁杀的老鼠多的那个赌。”弑念说着低头在末阳脖颈间暧昧地深深吸了口气,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末阳颈侧那个被他咬出来的齿痕上,声音不自觉地就染上了磁性的性感,低低沉沉的,“你别想赖账。”
末阳猛地睁眼挥手将马上就快要埋首在自己颈窝里的那颗硕大的头拍出去,终于明白了弑念坚持要屠掉整个铁鼠群的真正原因,麻木地跟他强调,“我没答应跟你赌。”
“可你也没说不赌。”男人说着没皮没脸地重新凑上去,在末阳又准备挥掌之前轻而易举抓住玄象师的手腕,微微侧过身子将其按在另一边的树干上,他拧着身子正面简直快要跟末阳脸贴脸了,彼此间的一呼一吸全都打在对方脸上,空气里,温热和湿冷交汇糅杂,弑念的笑脸在眼前放大,异常欠抽的得意表情——
“总之,你欠我一个要求。等我想到了会告诉你的——愿赌服输。到时候,你不许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