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无他人》树桑桑

33、撕心裂肺

　　方子怡一个人住，极力邀请叶回明天去她住的地方包饺子吃。
　　叶回婉转地拒绝了。
　　“哎，你也一个人住，难道不会孤单吗？”方子怡问。
　　叶回得意地摇头：“偷偷告诉你，我精神分裂，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玩！”
　　方子怡：“……”

　　昨天还是蒙蒙细雨，今日的夜晚，半弯如眉毛一般的月亮却早早挂在了高空。
　　连天气都变得如此措手不及，更何况……
　　屋里一贯地没开灯。
　　叶回趴在窗户上静静地抽着烟，垂着手伸在窗台下，指间一点红星闪烁，像濒死的人一样有气无力。

　　对面的窗户亮了，灭了，又亮了。

　　客厅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叶回弹弹烟灰。过去拿起一看，却是周宝宝打来的。
　　叶回狠狠吸了一口烟，吞进肺里，将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
　　“嗨。周宝宝。”叶回笑眯眯地说。
　　“回回！”周宝宝的声音里莫名的有种兴奋。
　　“回回，你在干嘛？”
　　“正看电视呢。”
　　“一个人？”
　　“当然孤家寡人一个，哪比得上你，成双成对？”叶回一边笑，一只手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地摁打火机。
　　“额……回回，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我们都很久没一起去逛了……我听马迟说广场上新开了一家茶餐厅，很不错的……”
　　“我才不要当你与小马的电灯泡……”叶回状似嫌恶地说。
　　“你才是我最爱的人，我们到时手拉手，叫他在后面给我们提包……”
　　“不要，不要，我要睡美容觉，不养得水水的，以后没人要怎么办？”
　　“你怎么会没人要？大不了我让小马给你介绍个！”
　　“好啊好啊！我等你们这对月老给我带来好消息，不过，现在，我得睡美容觉啦！”
　　“好吧。”周宝宝失望。
　　“嗯嗯……晚安！”
　　“晚安。”

　　叶回冲过澡，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嗓子干哑，哈欠连天，可脑袋却像是上了发条似的，自动播放着一幕幕，折磨得人想要跳楼自杀。

　　索性爬起来，看看时间，已到凌晨一点。叶回摁打火机，橘色的一簇火焰中，轻轻敲敲烟盒，叶回抽出一支烟点上。
　　火星明灭，叶回刚推开窗户的一瞬间，便见对面的窗户亮了起来。

　　叶回的眼睛一眯，被贸然的灯光刺得泪水直流。揉着眼睛看过去，仿佛见到对面那扇窗户的后面正站着一个人影，再一瞧，却又消失了。

　　满天的星子开会似的全冒了出来。叶回一边抽烟，一边自嘲，此时此夜，谁还会如自己一般，内心煎熬，半边是地狱，另外半边，还是地狱。

　　上班时姑且还能用工作香烟麻痹自己，可一到周末，最是难挨。

　　在清平镇，叶满贵与沈枝一径催促自己出来。
　　乡下闲言碎语最是恶毒，他们不过是害怕雪上加霜。
　　可是心都灰了都冷了，哪还顾及雪啊霜。

　　叶回早早地起床，将地板与所有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一切收拾妥当却发现腰都直不起来。

　　夜湖这座城市依旧是如一位深秀的姑娘，神秘而寂寞忧伤。
　　叶回站在广场路上，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如奔流的河川，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目的地，而自己呢。
　　抬眼看着人流，仿佛时间倒流，又看到那一个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顽皮的笑，搂着一个唇角含笑的女子走过来……
　　时间仿佛静止。
　　叶回看着看着，忽然扯着唇竭力弯起嘴角，想习惯性地笑笑，可眼中的泪却喷涌而出。
　　苏贺……
　　苏贺……
　　多可怕，一旦掉了一滴泪，千万滴泪珠便蜂拥而至。
　　泪从指缝间滴落成串。
　　低低的抽泣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嚎嚎大哭。
　　叶回矮下身去。

　　周边来往的人都露出诧异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个站着一动不动，面部表情矛盾，却十分哀恸的女子，看着她像被抽去力气般的慢慢地蹲下身，将头埋在双膝间，满背的发丝披泻，背脊弯曲如一头困顿的小兽，微微颤抖着……
　　有人的眼角也莫名的湿润。
　　“小姐……”有人不忍关心的停下询问。
　　可她却恍若未闻。
　　“小姐！”行人更大声。
　　正在这时。
　　忽然一个仿佛从云端漫步来的男人对他抱歉地笑一笑，摇摇头。
　　穿着休闲式的米色西装外套，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睛像一汪春水，又像秋日最温吞的一坛秋日醉。仿佛无限包容的，如一弯温暖供她栖息的港湾……

　　一个是立着的风姿卓越，神情潇洒的男子，一个是蹲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子。他的眼中只有她，仿佛融成了一幅奇异的却又和谐不受人叨扰的画面。
　　任何人都成了圆之外的圈外人。

　　女子的哭声，让行人心有戚戚焉，心中一塞，都想起了那段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好在……那时的人、那时的事，都挺过来了。
　　行人感慨地望望她身后的男子。
　　生活的艰辛已让他们懂得，无声的陪伴，比那些空洞的安慰之词，更来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