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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北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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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用纱巾捂住嘴脸,望着眼前雾蒙蒙的天,叹了口气,来到北市到底是不是个错误,雾都之名,名不虚传。最终还是选择做了北漂。
她掏出名片,仔细看了一遍,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址,没错,就是这个甜品店。应该是个小资女子,有着优渥的生活,金领的职业,从容的心态。闲暇时间,喝杯咖啡,吃点甜品,周末开车自驾游一番,照几张美美的自拍照片。这种生活啊!
周言要了一例甜品,慢慢吃着,时间还早,她现在算是个闲人。
“你就是周言?”有年轻女子坐到周言对面,声音很慢很轻柔,有种优雅的质感,个子很高,很瘦,但身材匀称,一头乌黑的发,修到肩膀,微微往里弯着,她坐下来,腰直身正,摘下大大的墨镜,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皮肤很白,只鼻尖上微微有几点麻点。
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子,优雅、从容,跟想象中一样。
等到了该等的人,她叫严婷婷。
“你学过舞蹈吗?”
严婷婷笑了,“是啊,怎么,柳青把这点事都跟你说了?”
周言摇头,“你的气质真好,让我有些自惭形秽,所以随口问问。”
严婷婷笑起来,眼睛眯起来遮住眸光,让人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距离感更甚,“我对你也是一见如故,都来这里了,我们去逛逛吧!”
周言从善如流。
严婷婷有着小资女惯有的品格,喜欢高格调的东西,眼光很高,用的东西也追求高大上,起码在周言看来那些灯光明亮、装修豪华的店面都是浮云,但严婷婷却连价钱都不看一眼,就选了一堆,释然地走进了试衣间。
周言趁机给柳青打了个电话,柳青说让她给严婷婷刷卡买单,最后特意加了句也刷卡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那卡是来北京前柳青特意给她的。
漂亮衣服?周言自嘲地笑了笑,望着试衣镜中的女子,一头枯黄开叉的头发,几乎及腰,太久没去理发店了,头发因脱落严重,长出许多的绒毛,总显得乱蓬蓬的,皮肤还算紧致,微黑,没有城市女子那般精致、白皙,眼睛大但无精神,嘴角的笑容似带着拘谨和卑微。穿着一身有些宽大的工服,裤腿空荡荡的还有些短,廉价的三十五块钱一件的白衬衫白色领子上沾了一些黑灰,拍都拍不干净。漂亮衣服,算了吧!
就这样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居然还会遭到万美佳的嫉妒,最后被排挤到北京来开拓新职场。万美佳替柳青刚生了个儿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也不知哪里听了几句闲话,便时不时的找她晦气,何苦呢?难道以她周言这般年纪,还跟他争着当柳青的小三或小四?
柳青。周言念着这个名字,一年多前她回到南市,四处奔波找工作,但一个大学都没毕业,也没任何证书,只做过多年乡村小学代课老师的资历,怎么能够在城市立足?除了卖苦力,她再别无选择。这时候柳青的邀请便没那么矫情了,于是她便到了柳青的贷款代理公司,帮他管理资金。从此进入类金融业这个圈子,开始了从未经历过的白领职业生涯。
柳青的贷款事业渐渐做大,单纯的粗暴的业务,已经不太适合市场,公司在南市的发展已经到了尽头,原始资本积累后应该开始做企业管理,但是柳青自己的水平、整个南市的水平、眼光都是有限的,好的资源、快的市场动向、职业的经理人,都是公司缺失的。市场逐渐白热化竞争,柳青决定向中心城市进发,把他的公司,他的业务做成规模,做成合规的、合法的产业,所以他把眼光投向了雾都。
严婷婷是北京最大的类企业高管,管理着数万人团队的营销CEO助理,南市人,与柳青是小学同学。柳青在小学聚会上碰见严婷婷,两人在同行,自然是一拍即合。柳青当即答应给严婷婷投资五千万在北京成立团队,把整个业务中心挪进雾都。
而组建新公司,并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柳青也需派一个人去帮严婷婷,这个人选要可靠、忠心,不会为物质而诱惑,还不能能力太高。正巧柳青的小情人万美佳刚生产完回公司,总因为各种莫名的事与周言置气,柳青便想到了周言。
柳青跟周言谈了北行之事,周言立马答应,柳青问:“不问为什么?”
周言淡淡地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还需要问吗?”
柳青叹了口气,看周言的眼神带了无奈,“周言,你不用这样。”柳青伸出手。
周言站起来,“我很好啊!有哪里不对吗?”
柳青放下手,将情绪深深藏好,没再说什么,挥手让周言走了。周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细心地替他关上门。柳青望着房门,自语说:“哪里都不对,浑身都不对。岁月是把杀猪刀啊,那样一个漂亮、开朗的女子变成如今模样。到底是不是错了呢?”柳青再叹口气,扶着额头,“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没有对错。只有流逝的岁月。带走的,带来的,想要的,失去的。
严婷婷已经挑选好了衣服,周言提着去付账,严婷婷笑笑,默许了周言的行为。她说:“你也挑两件吧,这件就很好看。”她挑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两袖和胸以上都是透明的黑纱,还有一条蓝色的围巾。
周言换上,走出试衣间,严婷婷满意地点头,“挺好看,看着你挺瘦,也有点小肚子。”
周言摸着微微有点凸起的小肚子,“都三十了,哪里能没肚子呢!”她将衣服往上扯,胸那块儿纱太透了,“有点太透了。”
严婷婷按住她,“别扯,这样正好。”
到底是买了那条裙子。
逛了一下午,晚上一起吃了饭,严婷婷选的饭店,点的菜,上的都是养生食谱,她说:“女人要爱惜自己,特别是一年比一年大了,一定要注意保养。”
周言有些自惭形秽,几次开口说公司的事,严婷婷都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是没谈成正事。吃过饭,又散步一会儿。两人站路边等出租车,严婷婷说:“北市路况太差了,公交挤,地铁挤,平时打车也难。没个车哪里都走不了。我们公司老总们都配车,还不爱开,总抱怨说太堵了。”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言。
周言装没听懂,附和着说了几句路况。
回去后,周言给柳青电话汇报了今天情况,柳青指示给严婷婷买辆车,周言问多少钱,他说:“不超过一百万吧,随她自己挑。对了,给我也买辆。”周言问他要什么车,他说:“你看着买,跟严婷婷那辆价钱差不多就行。”
第二天周言给严婷婷电话,她推说公司有事。直到过了三天,严婷婷才抽出时间见了周言,这次是先喝咖啡,然后去看画展,依旧没谈成公司成立的事。周言挑开话题,说要买两辆车,一辆给柳青,一辆给严婷婷。严婷婷眼睛亮了亮,周言问起买车的手续,摇号的处理办法,严婷婷拨了个电话,轻描淡写地说:“有朋友在租赁公司,租赁买就是了。”
“忘记这个办法了。”周言笑笑,都怪上学时间太短,专业课学的不够,融资租赁,最近自学会计中好像是看到这个。
严婷婷自己选的是某牌子的商务SUV,周言说:“没想到你喜欢大车。”严婷婷说:“不是,我是觉得这个款型用在公司商务比较合适,将来有客人用看着比较像样。”
周言不知怎么接话。给柳青选车的时候,周言为难了,柳青根本就没说他要什么车,几次电话问他都说让她自己随便选。她跟严婷婷不熟,也不好请教,只能自己连夜上网查了汽车网站,不同的牌子不同的车型看的周言头晕脑涨,最后也没看出车与车有什么区别来。最后还是给柳青打了电话,说是要给他买一辆在南市一样的车,柳青无语,只能拍板说让买辆白色的。周言刚松了口气,柳青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毁约不买车了。柳青说:“你一个女人,开辆黑色车,怎么也不合适,白色好点,颜色也安全。”柳青的意思,他也不常在北市,车就当是给公司买,周言平时用着就行。
周言苦笑。不过,欠的太多了,也无所谓这一桩了。以柳青的话说,钱多了就是个符号,能用钱买的都不是东西,钱买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周言觉得欠柳青的便是钱买不到的,可是也是无法还的。身外之物,又如何呢?
严婷婷买车后,正式向原公司提出离职,列了一份名单、简历直接邮件给了柳青,是要从原公司带出来的管理团队。柳青把邮件转发给了周言,让她看看,一切尊重严婷婷的意见。
周言看了名单,又看了简历,在一个名字上停了很久。她试着跟严婷婷侧面打听她新团队所有人的性格、特点等,严婷婷对于周言会知道这个名单有点诧异,但仍是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有丝毫尴尬。
第一个说的便是王在清,严婷婷说:“东海市政法大学的高材生,研究生,游正午先生的关门学生。游正午先生知道吧?”
周言沉浸在王在清这个名字的震撼中,敷衍地嗯了一声,严婷婷也没介绍游正午先生的打算,一副不知道游先生便是乡巴佬的理所当然,说起王在清,“正直,有高水平的专业水平,对行业动态、法律风险、公司内控、合规方面有很深的经验。我们要建立一个合法、合规、完美的团队,所以需要这样一个把关的人。企业就像一座房子,要成长,必须要先把基础夯实,在坚实的基础上,我们才能发展,才能顺利、快速地壮大。”
周言点头,似乎有点道理,但似乎有些不对。但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王在清,应该是那个人吧,听说从东海毕业后到了一个韩国公司,出了国,后来便不知道了,原来是到了北京。快有十年没见了吧?
严婷婷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言说:“没什么,觉得你说的很好,但也说不出好在哪里。”
严婷婷笑,那笑容就跟风一般轻,但总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不久后周言便回味过来,那个味道叫“轻视”。
“对了,王在清也是南市人,跟我们年纪都差不多,但我在西城长大,他是东城人,倒是没碰见过。你是哪里人?”
“河北。”
“哦,我们也算是同乡了。”严婷婷没再追问,周言明显是不想说。
她就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美丽、聪明、骄傲,她的骄傲无处不在,她的聪明却不喜欢用在工作上,更多的是用在人事上。不久之后,周言便见识了这个说起工作总云里雾里的女人的作风。
这个作风让在山区呆了快十年的周言很不适应,她并不擅长这么复杂的办公室斗争,也不喜欢斗,更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南市的时候,大家也争,也斗,不过都是柳青一手带出来的团队,整个团队只有一个中心,拍板的是柳青,底下的人小打小闹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团队中心是职业经理人呢?职业经理人和股东在蜜月期,那是什么都好,但到了更年期,那便是灾难。
这都是后话。
周言很快再见了王在清。
公司拿到工商执照的那天,严婷婷的整个团队齐聚新办公室。周言去见代理,来的晚了,在门口便听见一个男中音在高谈阔论,“这办公室也太小了,装修的也不好,我们的企业追求的是高大上,客户来了看你公司这么寒碜,谁还敢把钱投你管理?严总,你怎么能同意租这么小的办公室的?”
周言站定,他又说:“你们闻闻这味道,装修用的工料肯定不环保的,员工会甲醛中毒的。桌子也不好看,摆的工位太多了。”
另一个略稚嫩带点尖细的男声说:“而且没有单独办公室,都在一个大空间里办公,一点私密都没有了。”
再一个低沉声音的男人说:“我觉得挺好的,新公司么,还是先凑合些,等我们做出了成绩,老板自然会多投入。”
七嘴八舌说的热闹,新招的前台小姑娘潘明月,红着一张小脸,站在前台看着周言局促不安。这时,走出个高挑健美的女子,修长的腿,略圆的脸,天然带着一股笑意,高跟鞋叮咚间胸前的坚、挺晃动的人心跳脸红,前台喊:“晓燕姐。”
周言伸出手,“你就是刘晓燕吧,我是周言。”
“周姐是吧?”刘晓燕并没抬手,指着门口说:“严总说了,这里装个饮水机,还有办公区多装两个,她的办公室也要,但不要那种大的,要那种小的,装专用过滤水的。”
周言吩咐潘明月记下来,办公室走出个人,嚷着:“晓燕,叫你倒杯水,怎么这么半天?”
周言扭头,与王在清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