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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只爱关于的你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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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陌路
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中草木繁茂,我牵着马匹独自一人行走其中。
心中难得的平静,那是真正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安宁。
这时候,不必写几首酸诗任由他人品评赏玩,不必吹几曲肝肠寸断伤口流血任人嬉笑鉴断,不必远望着她面上镇静内里波涛汹涌,只要做自己。
希望以后,我……还可以带她来,只是不知那时,她是否还愿意。
他们已经动手,而我只是倚在一边袖手旁观。
老二老四不足为虑,而老大,除了我,哪里还有挑拨离间的可能,不得不说我们兄弟生得太少,斗起来也“索然无味”。这怕是于我而言,皇帝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此次木兰之行,大阿哥大失颜面被逼急,回去必当将谋反提上日程,我不过在其中推了一把。陈玉蘅在其中上窜下跳,惹得贵妃心乱,既然她非要我娶回这么个花瓶,孙氏才肯全力相助,回去当摆设倒也无碍。
幼时我曾借由在朝鲜住过一段时间,由此带回一位公主做了嫡福晋。
我恐怕是本朝首位娶李氏朝鲜公主为正妻的皇子。然则,她做得嫡福晋,却做不得皇后。
借着救驾有功的由头,我把陈玉蘅摆回府中。
以往总是被人打碎我的梦,这次我一次性打碎了许多人一生的梦,心里却无半分痛快。
我知道我以后还会打碎更多人的梦,为了夙愿,为了成全。
……
那么一个女子,究竟会做怎样的梦呢?
我倚靠在畅音阁的窗前,拿起随身的玉笛,略一思考,又缓缓放下。
宫中女子,有女爱权,有女爱钱,也有人喜爱,也许是混合式的五仁月饼?
大事断然不可随意下结论,可我犹豫许久也不知道,她是哪一种,是不是有我的那一种?
漫长的一季过去,她贵人的名声也在宫中渐渐淡下去。
我再不可能随意地路过某一长廊,便听到宫女们窃窃私语。关于陈贵人的一切,即使刻意地关注,却也还是慢慢淡出生活。
这意味着她日子越发艰难了。为何不肯投靠谁,觅得靠山,一世安稳,我没机会问,也怕那答案。反正,我终不必嫉妒了。
从宫外寻了一只上好的玉笛送给敏贵人,托人转给她。
她一直未有回音,也再没去畅音阁。
我装作恩爱非常地生活,反正没有她,演戏亦是本能,何必真情。在适当的时候卸下面具,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而后继续带上面具。
我一直在等,总是在等,一生都在等,等皇帝寿终正寝顺理成章,等我掌握朝中势力不容置喙,等……等她气急败坏来见我的时候,容我开诚布公好好和她谈谈,然后……
三年又三年,岁月蹉跎。
人的耐心可被时间无限拉长,也能被岁月消耗殆尽。
终于有一日,太后病重之时,我见到了她,旁边是我的嫡福晋。
她跌跌撞撞一路跑开,我站她背后,看她浑浑噩噩地走远。
福晋去见贵妃,我则寻起随身的玉笛。
我就知道,她会来,哪怕失魂落魄,一时莫名悲哀,却又想笑:每每陌路都是因为无情,未曾想我也有朝一日,觅得一位有情人。
多少年了,还在。
她说:“恭喜你。”
我道:“多谢。”
明明言语对的上号,事实上……我却不知她在恭喜什么,而她恐怕也不知我道谢为何。
从前我以为她明白,后来经历世事,才知自己天真,因为我从来什么都没有说过。我的誓言,永远记心里,刻在血肉上,却无法说出口。
那现在是否是那开诚布公的时候?
chapter 5 时光
那现在是否是那开诚布公的时候?我迟疑。
先前曾想,等到她不会来的那一日,我就放手。后来爱到欲罢不能,却无法靠近,着实令人钻心剜骨了好些时日。一别六年,再炙热如火的感情也渐渐冷却,只要不相见,便不会想起。
想起自己曾经还等过一个人,等到时光过去,愿与她共结连理,宛若笑谈。
她的表情绝望而无畏,垂下的手攥着手帕微微发颤:“是你主动求娶了陈玉蘅,只是不想让贵妃为难福晋?”
我恍惚间忆起从前,贵妃曾言,我不可爱人。
那个背叛我,而我还一直将其留在身边,甚至怀孕的女人。恐怕如今,那人也不觉得那般作为,对我而言,是种背叛吧。
何况我的感受,未知世上……何人在意,何人行事顾及?
一年前陈氏已去,我在府中宣布这消息,并没有激起一朵浪花。
其实,我该放手了。她追逐伤心的理由,已成过往,二人实则渐行渐远。
我本是极内敛而冷漠的人,差一步就可至无情,因她功败垂成,又因她波澜不惊。
这无情的深宫,温柔是罪,我当初就不该让她等,我为何要天真地让她等我!
世上可有一种圆满的爱情,是等来的?
我误她七载,罪孽深重!
“是。”我冷静地看着她,这些年我早就修炼得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有没有爱过我?”她泫然欲泣,半晌无语,却始终没有落泪。
我忍住上前一步的冲动。
既然已身在地狱,既然我真的愿意她好,何必呢?
我的地狱,我已经,完完全全习惯了。
“不要让我为难。”我轻声道,转身正欲离去。
不经意间抬头,猛地我看到阁楼之上的陈设,顿时如遭雷击,愣在那里:二层的阁楼窗户大开,古琴还摆在窗台——昨日我忘记带回府中的。
脑海里不自觉地唤起,当年畅音阁,与她初识那些的年华。
为何朝中事务繁忙,休息甚少,每到黄昏,无论如何要来此弹奏一曲才肯出宫?
为何玉笛随身,细看却已蒙尘。
背后传来她哽咽的柔声:“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真心?”
哈哈哈……
真是可笑!
我以为我足够沉稳强大,今时今日,才知可笑。
背对着她,我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我茫然地扫过四周,视线停驻在墙边幽幽绽放的月季那,一只米色的蝴蝶轻盈地落在花瓣上,扑棱着翅膀,将花朵拽得摇摇晃晃。
一时之间,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
日光一点一点暗下来,她仍然没走,蝴蝶却飞了起来,绕过一个轻缓的弧度,最后……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逐着蝴蝶,直到它悄然落在她的发髻上。
她仍不自知,直直地看着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领上,若无所觉,我忽然觉得十分心疼,因为我……此刻不知能为她做什么。
可悲的是蝴蝶?还是我?
“陈徽,”这名字所代表之人在我心中分明日日夜夜思恋,却从不曾察觉,今日脱口而出,我却不能让她再等,“我不想伤着你。”
她一时脱力,跌倒在地上,手帕不知道甩到什么地方去了,脸上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苦笑:“我……不信你。”
我上前想扶起她。
“你走!”
厉声顿喝犹在耳畔,指尖触及那温暖的温度便立时被推开,许久不起的情绪汹涌而至,我再也无法面对她:“对不起。”
承赞啊承赞,愚不可及,可能承得起何人?
……
中秋之后,皇帝封了惠嫔。
我很高兴,她是如此果决地放下。
我很高兴,她成长了……不,她一向有这样坚强的一面,只是我不曾正视。
如果我是罪孽,那么再也无人来阻止我深陷黑暗。
……
宫室的亭台楼阁流水潺潺,舞剑人在回廊,黑方香已淡忘。
木兰围场静谧宁人的森林,是我无法带她去往的漫长等待。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我欲为帝,难道只有等待?
chapter 6 皇后
……
登基这一天,心情就像过去所走过的每一天般平静。
有很多事我都不在乎了。
我住在偌大的皇城,静默地望着日出日落,看奶娘抱着那个不满周岁的儿子,想起他已死的母亲。
最后我还是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或许我该庆幸,不然此刻,皇帝的内宫里就什么活人气都没有了。
“不必问了,我是不愿的。回去复命吧。”她这样对小玄子说。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在那看了她很久。
小玄子是这内宫中,我唯一找出的,她熟悉的旧人。
人命铺就的帝王之路上,从头到尾,唯我一人而已,少不了面目全非。
陈徽啊……你不愿出来看看现在的我么?
呵,好罢。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
……
“皇上有何吩咐?”
“令工部明日起着手修缮大殿宫室,将畅音阁、摘星楼重整,对了,启祥延禧二宫也一并纳入。”
“是,不过……”
“还有什么问题?”
“延禧宫的主子……该如何安置?”
“哦,让她搬出来就是了。”
“遵旨。”
惠太嫔此生未出延禧宫,殁时年仅三十六岁,追封为惠珍太妃。
而我的皇后,未知她是否喜爱一生一世一双人,索性独断专行是帝王的特权,我便如此昭告天下。
她的名字,叫陈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