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如鱼花落

1、第一章 噩梦

　　“阿姐，阿姐，呜呜...阿姐醒醒，阿姐醒醒，阿姐，醒醒，我饿了...”
　　简陋破烂的猪圈里，一边是两头刚刚长膘的猪，靠在一起正打着呼噜，伤心无助的哭声丝毫没打扰它们的瞌睡，耳朵拍了拍蚊子，呼呼的睡得很香。
　　猪圈的这头，坐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身上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浸润在泪水中显得格外黑亮。
　　脏兮兮，沾染着猪粪的手无力的推着身旁躺着的一个身影，同样瘦小脏污，在杂草和猪粪中躺着，似乎不觉的脏。
　　小家伙边哭边推着躺在地上的人，无助又绝望，任谁看了都心酸。
　　“阿姐醒醒，阿姐醒醒，我饿了...”
　　躺着的人像是在猪粪中滚了一圈，比起小家伙就像是点了猪粪的芝麻棒，躺在杂草上，唇色惨白干燥，嘴唇缺水裂开，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脸上和头发上，以及脑袋下的猪粪都染上了血迹，血已经干枯泛黑，瞧着躺着的人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也难怪小家伙又哭又推似乎怎么都推不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恐怕是没了生气了。
　　小家伙很着急，根本不知道躺着的人是睡着了还是失血过多已经成了尸体，没推醒就用脏兮兮的小手拍着她的脸，啪啪出声。
　　如此拍了几十下，原本惨白的唇色开始泛红，低垂的睫毛抖了抖，如展翼的蝴蝶，缓缓睁开。
　　混沌迷糊中，宋樨听见小朋友的哭声，她有些烦躁，肯定是老妈无聊又看苦情戏了，周末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看苦情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扰她睡懒觉了？
　　脸上虽然不疼，这样无休止的架势是要闹哪样？
　　宋樨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茫，头昏脑涨让她顾不得抱怨，抱着头吸了口气看着青天白日，以及横在眼前的两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头，她眨了眨眼睛。
　　一只脏兮兮的手横了过来，顿了一下又退了回去。紧接着是一颗肆意凌乱，比她见过的老乞丐的头发有过之无不及的脏。
　　猛地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脸被啪了一下，有点疼“阿姐，我饿了！”
　　声音软软的，弱弱的，虚虚的，有气无力，她都快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电视机是放在她身边了吗？怎么会有人叫她阿姐？
　　要知道她可是老宋家的独苗，独苗是什么知道吗？
　　兄弟姐妹什么的都是别人家的！
　　“阿姐，我饿了！”这次不熟软软的，弱弱的，虚虚的，而是带着不耐烦，焦躁。
　　宋樨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盯着一顶脏兮兮的脑袋，脸上七横八竖看不出本来模样，只一双眼睛还算明亮的...嗯，男孩子，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男孩看她睁开眼似乎很高兴，对她咧了咧嘴，讨好的笑了一下，捧着肚子道“阿姐，我饿了，想吃东西！这个一点都不好吃，我不要吃！”
　　小男孩指了指一旁的像是拉出来不久的猪粪，一脸嫌弃。
　　宋希睁大双眼，看看他，看看猪粪，看看躺在离他们不到一米之外的两只小黑猪，望了望横着两根木头的青天白日，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非常不好了！
　　接受现实的宋樨嫌弃的靠在唯一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泥墙上，只是动了一下，她就觉得自己快死了，眼冒金星，虚弱得像是马上要断气。
　　她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鲜血黏在头发上，染着猪粪，已经结了一块一块的异物，她再次叹了口气，曾经那么爱干净的她，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知道干净该怎么写了。
　　眼前的小男孩巴巴的看了她一会儿，弱弱道“阿姐，我饿了！”
　　她也饿了，渴了！
　　瞥了他一眼，宋樨什么话都没说，也没那个力气，没那个精力说话。
　　不懂看脸色的小男孩，这会儿似乎看出了什么，摸了摸她的头“阿姐，你是不是病了？”
　　不是病了，是伤了！
　　手指被咬出牙印，很疼。足以让她清醒，她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是身处噩梦中。
　　“阿姐，你吃，吃了就不饿了，就好了！”宋樨看着他手中稀拉拉的一捧猪粪，脸色大变，弯腰呕吐起来，胃里难受得要死，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也没什么能给她吐的，她才知道，她是摊上多么可怕的噩梦。
　　“阿姐？”小男孩被她的模样吓住，手抖了抖，猪粪漏了不少，滴在杂草上，小男孩似乎觉得可惜，低头就去舔，被她扑倒在地上。
　　“阿姐！”小男孩茫然无措的看着她。
　　“不能吃！”破嗓子说出三个字，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晕过去，她宁愿晕倒，指不定醒来发现只是噩梦。
　　“怎么不能吃了？有猪粪吃就不错了，小丫头片子，落到老子手上还敢逃，不打断你的狗腿算便宜你了。”
　　宋樨费力抬头，看着站在猪圈外面目狰狞的男人，眉头皱了皱眉。
　　“看什么看？要不是瞧着还值几个钱，老子早就一巴掌糊死你了。”男人瞪了她一眼，凶神恶煞，小男孩吓得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小男孩胆怯的模样愉悦了他，男人嘿嘿的笑了一下，往石槽里倒了一堆不明物，两只在打呼噜的猪听见哗啦啦的声音，耳朵扇了扇，快速的爬起来争先恐后的挤在石槽前挣食。
　　她能听见，身后的人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还有吞口水的声音。
　　男人有着一双吊梢眼，看起来阴郁又猥琐，他趴在猪圈上，手里握着一根拇指粗的木棍，点了点石槽“不是饿了？还不去吃？”
　　让她吃猪食？
　　宋樨抓住就要爬过去的小男孩，心被怒气胀满，她不会吃，别人也不会吃，他们是人，不是畜生，绝不吃猪食！
　　男人撑着吊梢眼，挑了挑眉，木棍已经朝他们指来了，明显是要挨揍的节奏。
　　暗暗咬牙，到了这个田地，估计没有比吃猪食更丢人的了，她跪在地上道“我知道错了，你行行好，以后我们姐弟会很听话，再也不逃了！”
　　没错，被她抓住要去吃猪食的小男孩是她的弟弟，亲弟弟，没想到醒来是噩梦就算了，还多了一个便宜弟弟，真是够了！
　　“听话？”男人得意的笑了几声“老子要的可不是听话，你们得给老子做牛做马，还以为是大小姐大少爷？可惜了，你们已经被卖了？要怪就怪你们投错了胎。”
　　就算她低头认错，放下自尊，还是被男人打了几棍子，原本就虚弱的身体这次真的撑不住，晕了过去，陷入黑暗前，她希望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
　　宋樨闻着一股诱人的香味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地上吃的正香的人，被他之前的举动吓住，她盯着他手上的东西，确定不是猪粪狗屎之类的，才松了口气。
　　宋樟听见声音扭头，脸上依然脏兮兮的，眼睛看见她顿时明亮起来，咬了一口香甜的红薯，扑了上来“阿姐，你醒了？”
　　她点点头，环视四周，是个简陋破落的小房子，屋顶是茅草，地上是篱笆，她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一床破烂被子，比起猪圈，已经好了许多。
　　她竟然有种满足的感觉，看来真是虐待狠了。
　　“阿姐，我给你留了一个大的，你吃！”宋樟从墙角挖出一个红薯，上面染了一些稻草，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人也没什么可嫌弃的，接过冰冷的红薯，剥了皮，露出香甜的肉，她咬了一口，鼻子酸酸的，心也酸酸的，眼睛瞬间朦胧起来。
　　她什么没吃过，山珍海味根本不算什么，如今一个快馊了的红薯都能让她饿不择食。被逼到这个份上，她的公主病早就在饥饿面前妥协了。
　　这心酸的人生，真的是她要面对的吗？
　　以为醒来就会回到从前，是她想多了，能活着似乎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大概她是最倒霉又最幸运的人。
　　倒霉的是男神刚和她表白就遇上了车祸。
　　幸运的是她还活着，就是处境凄惨了点。
　　“阿姐...”端着一碗水进来的人看见她眼泪哗哗，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像是被吓住了。
　　宋樨看着眼前瘦小的人，他还只是四岁，什么都不懂，需要大人庇护的孩子，竟然落得比乞丐还不如，心酸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本想抱着宋樟这个弟弟大哭一场，实在是他身上太脏了，头发上还有猪粪，她抱不下去。
　　“阿姐，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我想爹爹了！”宋樟无助的坐在她身边，看她小口小口的喝水，期盼道。
　　宋樨差点被呛住，瞟了他一眼，没说话，恐怕他们爹爹不会来接他们了。
　　她有这个身体的记忆，这个小身板也不过是六岁的女孩，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懵懂无知，在仅有的记忆中，她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都是因为跟着他们的继母上乡，被人抱走了。
　　在仅有的记忆中，这个身体的主人无意中看见继母的侍女曾经和抱着他们离开的男人说过话，他们不知道，她宋樨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继母有意卖掉他们！
　　他们的爹爹回来接他们才怪，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被继母算计，那个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对两个孩子也下得了手！
　　“快了，他会来接我们的！”不忍心让他希望破灭，宋樨轻言软语的安慰，两人同病相怜，她又是姐姐，自然要担当一些。
　　以后她有弟弟了，虽然弱弱的小屁孩有些麻烦，既然占了他姐姐的身子，就该对他好。
　　“再给我弄一碗水来吧！”破碗装的水不多，她又哭了一场，身体缺水得很。
　　脏兮兮的小家伙收了眼泪，捧着碗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她看着不足四平米的简陋屋子，烦躁的揉着头发，触及脑勺的伤口，疼得她想哭，愤怒又焦躁的踢着地上的稻草出气。
　　活着看来并不是幸运！
　　打水的人还没回来，她就听见咒骂声“死小子做什么偷碗，要是摔碎了你赔的气吗？”
　　随着女人的咒骂声而起的是宋樟的哭声，哭得惊天动地，她扶着墙壁起来，屋子的门没有可遮挡的东西，空空的连栅栏都没有，她很容易的走了出去，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夫人拿着扫帚抽打瘦小的人。
　　宋樟似乎很害怕，站在原地大哭，却不敢躲，扫帚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不用说都知道很疼。
　　她踉跄着走过去“婶娘不要打了，他不是故意的，婶娘会把他打死的！”
　　“谁是你婶娘，小赔钱货，给你们吃，给你们喝，还给老娘添乱。”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连她一起打，她怀里挤了一个人，宋樟被打怕了，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吃了几扫把，妇人打累了，哼了一声丢了扫把道“扫干净，不然晚上别想吃饭！”
　　宋樨咬牙护着怀里的人，唇角被她咬烂，尝到血腥的气息。
　　这生活，让人怎么活？
　　妇人的话她不敢怠慢，在她还不能跑不能跳之前，她必须忍气吞声，尊严什么的，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家里不到一个小时她知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摆脱这个非人的处境。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拍了拍宋樟的头，让他去休息，对他脸上被扫把打得红肿的伤痕，她不敢看，很心疼。
　　对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怎么下得了狠手？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呀，为何不将心比心？
　　拾起地上的扫把，一把竹枝绑在一起，勉强能扫干净地上的草屑和一点石头。
　　她现在还很虚弱，扫了一会儿就觉得整个人呼吸都困难了，她蹲在地上歇气，这条贱命就算苟延残喘，她也要活下去。
　　水滴滴在地上，细碎的灰尘黏在一起，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费力抬头，看着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眼泪鼻涕一大把，邋遢又脏兮兮的人“阿姐，喝水！”
　　宋樟捧着破碗，破碗还在漏水，并不多，看向她的目光期盼又讨好，水有些浑浊，他这个小小个，能打水上来已经不错了，她又怎么会嫌弃带着他满满的情意的一碗水。
　　她喝了一口，冰凉的井水很甘甜，很甘甜，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喝到最甜的一碗水。

　　当当当....
小鱼回来了，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哟。
小鱼会一如既往的日更，喜欢的亲们一定要捧个人场，小鱼感激不尽。
依然是小鱼纠结又写实的风格，不喜就别为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