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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续前缘宝黛始相见 忧幼弟探春思贾环 ...


  •   贾母又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不曾读书,只些许认得几个字。”因她在扬州曾听母亲提起过,外祖母家原是军功出身,在教养女孩方面不太注重读书,便如此作答。果然,贾母指着迎春等人笑道:“你姊妹们也是如此,平时不过做些针线纺绩的事。”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道:“宝玉来了!”

      黛玉去拜访二舅舅贾政时,王夫人曾对她说家中有个“混世魔王”,叫黛玉只不要睬他,道“姊妹们都不敢沾惹他”。黛玉便知是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因老太太喜欢,至今仍在内帏厮混。因林家有书香世家的底蕴,在教养儿孙上极为重视,便是女孩儿也不拘于四德,男子们更是个个志向远大。黛玉之父林如海当年便是少年探花,因此对贾宝玉这般不知读书上进的性子颇有微词。

      黛玉垂下眼帘,暗自思忖:这个宝玉不知是怎样一个惫懒人呢。

      却只见进来一位青年公子,衣着精美华丽,项上用丝绦系着一块美玉。还未来得及细看,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说:“去见你娘来。”他便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已经换了冠带,但仍是一身大红的衣裳,戴着的项圈、护身符、寄名锁等物繁多。

      黛玉不觉有些恍惚,看这表哥倒像是从哪里见过似的。

      此时众人视线都集于这宝玉身上,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探春悄悄地抿了抿唇,冷眼瞧着丫鬟们殷勤地伺候宝玉,又想到这荣国府最宝贝的凤凰儿却毫无担当,当年贾府被抄后不知重振家园,反而将头一缩遁入了空门,不免熄了两分亲近的意思。

      贾母见宝玉进来,笑道:“外客没见就脱了衣裳了?还不去见过你妹妹。”宝玉早就看见老祖宗身旁坐了个未曾见过的女孩儿,便知是林姑妈之女,忙向前来见礼,看罢又笑道:“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贾母笑道:“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宝玉道:“虽没见过,却看着很是面善,心里恍若久别重逢的一般。”贾母笑着点头:“好好好,这样就更加和睦了。”

      宝玉走到黛玉的身边坐下,一边细细打量着,一边问道:“妹妹可曾读书?”黛玉答道:“不曾,只认得几个字。”宝玉问了黛玉的名字,又问黛玉的表字,闻得她无字便笑道:“我送妹妹一字——”

      这厢黛玉听着不像,上前打断道:“多谢二哥哥的美意,只是我们女孩儿家的字理应等到及笄时由长辈所赐。”说罢便望向贾母,贾母因笑道:“是这个理。”

      宝玉见自己好心好意却被妹妹驳了,颇有些不自在,却又想起一出事情来,又问黛玉:“妹妹可有玉没有?”

      黛玉正欲作答,却又顿住了。

      原来,探春想起前世这一回,宝玉得知这林妹妹也没有玉,很是发了一通狂病,直要把自己的那块通灵宝玉给摔了去,于是忙在桌下悄悄扯了扯黛玉的手。见她看了过来,探春只朝她使个眼色,又轻微地点点头向黛玉示意。

      黛玉冰雪聪明,见状便忖度着道:“不知二哥哥说的是什么玉?我身上挂着一块玉佩,原是父亲送的生辰礼物,因此一直不离身的,只是不好摘下来看罢了。”

      宝玉果然有些呆意,闻言又眉开眼笑起来,暗自在一旁嘀咕着:“好极!好极!妹妹这般的人品,正该配上个好玉呢。”

      当下奶娘来问黛玉的房舍,贾母沉吟道:“让宝玉挪出来,同我住在套间暖阁里,把林姑娘暂且安置在碧纱橱里,待等过了残冬,明年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吧。”

      宝玉则摇着贾母的手撒娇:“好祖宗,我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就很好了,何必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清静?”贾母想了想,说:“也罢了。”遂叫人将黛玉的衣裳被褥收拾停当,见她只带了奶娘王嬷嬷并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雪雁,又将身边一个二等丫头鹦哥给了黛玉,并改名为紫鹃,其他丫鬟嬷嬷们均按迎春等人的例配备齐了。

      于是王嬷嬷和紫鹃陪侍黛玉住在碧纱橱内,宝玉由乳母李嬷嬷并大丫头袭人陪侍在外面的大床上。黛玉素知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虽觉得不妥,无奈寄人篱下不想多生事端,只得按捺住了。

      且说探春与姊妹们告别之后,回到自己房内休息。因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则是两世,故而心内不免澎湃起伏。是时天色已晚,只见迎春、惜春处也俱已熄了灯,翠墨看探春呆呆的坐着不动,担心地叫道:“姑娘?姑娘?”

      探春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时何地。

      翠墨见状,跟侍书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又对探春道:“姑娘方才出神些什么?天也晚了,还是早点安歇吧。”

      “不妨事,”探春道,说罢摆了摆手叫她们退下。

      翠墨只得下去,与侍书两人说起了悄悄话:“侍书姐姐,你瞧着姑娘今天是不是与往常不大一样?”

      侍书早就发现了,三姑娘平日里虽然也很能决断,今儿个却与往日格外不同。林姑娘因姑太太去世而进京,府上的人都是早早知道的,惟有姑娘今天特地为此换了衣裳,就连素来呵护谦让姐姐妹妹们的宝二爷还穿了一身大红衣裳呢。在老太太房里,侍书看到那宝玉问林姑娘是否有玉的神情,仿佛若是林姑娘答没有,他就要把自己的玉摔了去。姑娘的动作虽然隐蔽,侍书却看得极清楚,要不是姑娘提醒了林姑娘顺着宝玉的意思说话,今儿个荣国府还指不定会闹得怎样的地覆天翻呢。

      侍书到底比翠墨大些,心里也藏得住事,只对她说:“没什么,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

      探春不知道贴身的丫鬟正替她着急,她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胞弟贾环。

      今日林黛玉进府,荣国府这边的大小主子们多少都露了个面。贾琏是已有妻室的男子,因此并未与黛玉相见,这也罢了。可贾环比宝玉还小两三岁,按理是要叫他来的,谁知贾母和王夫人半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是了,还有珠大嫂子的儿子贾兰,本是二房正经的长子嫡孙,不也是没人想着吗?

      府里主子下人只知捧着宝玉,哪里晓得这凤凰蛋儿最是靠不住的?探春冷哼,对此很是不以为然。

      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叫环哥儿上进,别像上一世那样,最终只因年纪尚小而未曾流放,却也只得了个落魄的下场。

      思及此处,探春不由恨恨地跺了跺脚。人们都称赞二太太最是贤良,是个“大善人”,却不知正是这位“慈母”为打压庶子,整日叫贾环为她抄写经书,却一直不准他正正经经地去家塾里读书。不过现在想来,环儿没去上学倒是好的,听说后来那家塾里宝玉和东府小蓉大奶奶的弟弟闹得很是没脸,探春又暗暗庆幸。

      上一世,探春身为庶出的小姐,为谋一个好前程免不了要处处讨好嫡母,对亲生的母亲赵姨娘和嫡亲的弟弟贾环能避则避。不料,最后只因贾政酒席间的一句戏言,便定下了她的终身,远嫁到海疆一带。探春心道,这一回可得擦亮了双眼,看清谁才是真正的亲人——姨娘和环儿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主意虽然定了,只是探春一个深闺女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好先作罢。侍书、翠墨服侍探春躺下了,倒也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起来,探春先去了贾母处问安,又与姐妹们一并往王夫人处来。恰好王夫人与凤姐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又有王夫人的兄嫂处遣来的两个媳妇来说话。黛玉初来乍到,并不知这其中的缘故,探春等却晓得是在议论金陵城中居住的薛家姨母之子——表兄薛蟠。只因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了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如今舅舅王子腾得了信,急忙遣了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叫薛蟠母子们进京。

      因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姐妹们便道扰出来,到寡嫂李纨的房中来了。

      李纨不过陪着小姑等针黹诵读,迎春姐妹三个因黛玉初来,恐她拘束,便拉着她讲些闲话。迎春极为爱棋,一时又与惜春二人对弈起来。黛玉则悄悄地将探春拉到一旁,笑吟吟地道:“三妹妹,昨日多谢你提醒我,不然若是二哥哥发作起来,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探春便知她说的是宝玉问她可否有玉的事,低声道:“并不值什么。林姐姐不知,府里人人对这玉都宝贝得很,唯独二哥哥自己有些个痴念头,道‘姐姐妹妹都没有,单单我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呢。幸好姐姐正巧戴了玉佩,他才高兴,不然恐怕又要闹一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续前缘宝黛始相见 忧幼弟探春思贾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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