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女王之灵犀传》疯狂的薯条

2、家仇

　　如果仅凭这里对女孩子严格的管教，初来乍到者会误以为这是间女子学堂，但实际上，慕月楼是名震京城的天下第一烟花之地。慕月楼一年一度的赏花会，是全京城最大的盛典。所有达官贵人、名人骚客都会齐聚这里，品花鉴花。

　　慕月楼有全京城最好的厨子、最昂贵的美酒、最美艳的女人和最专业的赌坊，“吃、喝、嫖、赌”四类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但它最初是以青楼的生意发家，也以“天下第一烟花之地”的称号名扬四海。全京城，上至将相王侯下至平民百姓，只要是男人，都能在慕月楼各取所需，满意而归；外地男子来到京城，如果不去一趟慕月楼，那就算没到过京城。

　　这里是官贾权贵们的应酬场所，也是文人骚客以文会友的聚会之地，更是寂寞男子寻求慰藉的青楼妓院。这里专做男人的生意，任你家财万贯，即便是富可敌国，慕月楼也有办法能掏尽你的最后一分一厘。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千金散尽，甚至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坊间一句话说得好：“一朝入得慕月楼，一世荣华不到头。”

　　慕月楼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烟花之地”，是因为她与别处的妓院都不一样。慕月楼分为前院与后院，前院做的是一般妓院生意，女子虽比别的妓院品质略高，但是却价位亲民，一般男人勉强消费的起，加上又久负盛名，故一直门庭若市；后院称为“雅苑”，与前院相通但却相对独立，又有单独的入口，是专门为达官贵人、名流商贾服务的高档场所。

　　雅苑的女人自小由慕月楼专人调教，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画才情不输名门闺秀；待女子长到14岁时，先经过慕月楼内部的筛选，才情不入流者被送至前院，样貌才艺出众的才能继续留在雅苑。

　　被淘汰的女孩子就要沦为寻常妓女，但是顺利通过筛选的女子就被当做富家小姐一般继续调教，锦衣玉食，配备奴仆，只待赏花会上方才露脸。赏花会上，或被人高价买去，或被天价“落红”，全看个人造化，但慕月楼仅凭一年一次的赏花会，便得以千金入账，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慕月楼的雅苑，真不是一般女孩子可以随便进的。

　　苏明月，也就是慕月楼灵犀，却也算不得寻常女孩子。

　　苏家世代为书香门第，灵犀自小饱读诗书，8岁已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但是慕月楼里却又有很多她自小没有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

　　上午暮然师傅的课上完，中午用过膳稍微休息了一下，下午的课称之为挽髻。

　　灵犀从来没上过这种课，顿时就傻眼了。她与云裳被分到一组，两人面对面坐着。云裳笑的很开心，拉着灵犀的手说：“我最喜欢上挽髻课了，可以偷偷说话。”

　　挽髻师傅名叫绿芜，看起来比灵犀的娘还要大很多，容貌并无过人之处，头发却梳的很特别很打眼，是灵犀从来没见过的样式。

　　世间，女人扎堆、争相为了取悦男人而精心研究服饰和发型的地方，唯有两处：一是宫廷，二是妓院。两处风格潜与默化的相互影响，妓家风尚是唯一可以宫廷风尚相媲美的另一种风格。更何况，是像慕月楼这样的齐聚天下美人的地方，绝对是流行风尚的第一创造地。更常有精明的画师，来慕月楼专门画了发型和服饰拿到宫中卖钱的。

　　所以，可想而知，慕月楼的挽髻课有多么重要。

　　云裳忙不迭的告诉她：“灵犀姐姐，你刚来，但是我们已经学了快三年了，绿芜师傅今天要讲魏晋时代的发髻哦。”

　　灵犀不由得有些心慌，她长至八岁，从来没有自己梳过头。她额娘也极少帮她梳，幼时为她梳头的多半是奶娘，后来是丫鬟，她连最基本的都不会。

　　当日，绿芜师傅讲的是“飞天髻”，这是西晋初期，由于佛、道出世思想的流行，女子的高髻受宗教绘画中仙女、飞天形象的影响，而演化出来并盛行一时的发髻。

　　灵犀怔怔的看着绿芜师傅的演示，手足无措！

　　绿芜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女孩子，表情木讷，显然有些跟不上，她皱了皱眉，指着灵犀问：“新来的那个，你叫什么？”

　　“回禀绿芜师傅，我叫灵犀。”灵犀见绿芜脸色难看，回答的唯唯诺诺。

　　“编发至少应该会吧？”绿芜有些不耐烦，斜眼看着她。

　　灵犀眼神更是怯懦，爹娘自小只教她要饱读诗书，她连梳子都极少摸，哪里会编发？？灵犀没敢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给绿芜鞠了一躬：“绿芜师傅，灵犀一定勤加练习！”

　　绿芜见她还算讨巧，当下并没有责难她，却说：“明日来上课，如果还是连编发都不会，自己打二十个手板心！！”

　　灵犀恭敬的谢过师傅，乖乖回去坐下。

　　“灵犀姐姐运气真好，今儿师傅心情不错，不然头天上课最容易挨板子了。”云裳撅着小嘴，搓着自己的小手，悄声对她说，那神情，仿佛又回忆起了自己挨板子时的情形。
　　绿芜演示完，叫女孩子们自己练习。

　　灵犀什么都不会，只好任由云裳摆布。趁着云裳帮她梳头的当儿，灵犀仔细观察着跟身边的女孩子。今天的时间排的太满，她都还没来得及认识大家。

　　灵犀左手边身材细长，瓜子脸，正在梳头的女孩子是这帮人中间最打眼的，她脸色瓷白，四肢修长，鼻子长的挺而小巧，眼睛水灵，虽然还只8、9岁年纪，但却能看出来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灵犀忍不住偷偷的瞄她，女孩子正神情专注的给坐着的另外一个女孩子拢头发，并没有注意到灵犀的目光。

　　灵犀拍了拍云裳的手臂，指了指左手边问：“这是谁？”

　　“蓝玉姐姐。”云裳用手掩住嘴，压低了声音告诉她。

　　“蓝玉姐姐人长的漂亮，又聪明，功课也好，掌苑和师傅们都很喜欢她。”

　　灵犀点点头，又不由得打量了下跟蓝玉一组的女孩子。女孩子生的一头好头发，乌黑浓密，长及腰下，披在她身上，煞是好看。女孩子鹅蛋脸，眉毛、睫毛也跟头发一样浓黑，衬托出黑亮的眼仁，女孩子五官大气，面色红润，正持着镜子看蓝玉梳头。

　　“这个是紫烟姐姐，跟灵犀姐姐同岁，但是不知道你们谁大哦。”云裳说。

　　同组的20余个女孩子，云裳一一给她介绍过，灵犀认真记了记，大部分都认得了。

　　下了挽髻课，女孩子们去用晚膳。此时，名叫锦瑟的女孩子主动过来跟她们一道，云裳跟灵犀说：“平日里，我都是跟锦瑟姐姐最要好。”

　　云裳是班上最小的女孩子，平时比较受姐姐们照顾，只是雅苑规矩甚多，所以白日里上课时大家都规规矩矩，今天的课一结束，女孩子们绷紧的神经明显放松了，话也多了。

　　锦瑟额头饱满，眉骨略高，比一般人略深的眼窝中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灵犀，你四书真的都已经念完了吗？你们家原来做什么的？”

　　灵犀脸色一变，这一天的紧张和兴奋竟让她一时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突然被锦瑟问及身世，脸色极不自然，只是含糊的说：“我，我以前念过几年书。”

　　“哎呀，真厉害，那你就不用怕上暮然老师的课了。”锦瑟并没有在意她的不自然，显然她的关注点不在灵犀的身世上。

　　“是呀，暮然老师最严厉了，每次上课都有人挨板子。”云裳嘴巴噘得老高，显然自己也曾经挨过打。

　　“暮然老师最喜欢蓝玉，只有她没挨过打。”锦瑟补充道。

　　“灵犀姐姐读过四书，说不定以后也不会挨打呢。”云裳抬着下巴，手挽着灵犀的胳膊，显然已经将灵犀当成了自己的老友。

　　“那你得好好跟灵犀讨教讨教，你挨的板子最多了。”锦瑟点了点云裳的额头，数落她。

　　“嗯嗯，灵犀姐姐，我教你梳头，你叫我背书。”云裳仗义的说。

　　说起梳头，确实是灵犀的软肋，她不由得暗地里给嘱咐自己：今天绿芜师傅已经给了警告，自己得抽空勤加练习才是。

　　用过晚饭回房间，云裳的床铺本来跟灵犀很远，但她跟睡在灵犀边上的落霞说了好话，跟她换了床铺，便挨着灵犀一起。云裳教灵犀编发，灵犀教云裳背今天讲过的课文。两人合作倒也默契。

　　白日的新鲜很快过去，但是暗夜来临，那追随着灵犀的梦魇再次出现。

　　在梦里，她仿佛亲眼目睹父亲含冤惨死狱中，临死前抓着她的手说：“明月，爹爹一生为官清廉，没想到竟遭人奸人陷害，莫名背上贪污赈灾银的骂名。爹爹死不瞑目！！！”爹爹披头撒发，身着囚衣，身上满是伤痕，却拼命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灵犀。

　　一会儿，娘满身鲜血，踉跄着冲出苏府大门，脸上极度惊恐，刚想喊什么，却被人背后砍了一刀，倒在血泊中。而凶手，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灵犀满头大汗，“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自从母亲被杀，她每夜每夜都做同样的梦，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灵犀姐姐，你怎么了？”云裳被她吵醒，睡眼惺忪，又打了一个哈欠。

　　灵犀惊魂未定，摸了摸头上的汗，并没说话，重新躺下。

　　“姐姐，管教师傅会来查夜的，早些睡吧。”云裳嘴里嘟囔着，眼睛却沉得抬不起来，她挪了挪身子，挨着灵犀睡下，从背后抱着她。

　　很久很久，已经没有人搂着自己睡了，这个才6岁的云裳，虽然是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孩子，但却让灵犀暂时忘记了梦魇，让她不再害怕。

　　去年，还是苏明月的灵犀，父亲苏锦程官拜允州知州，她被父亲生前至交也就是干爹秦云鹤接到京城避暑。岂料不几日，父亲竟含冤入狱，母亲写信叫她暂不要回家，岂料没过多久，爹爹就不明不白冤死狱中，次日，家中竟惨遭灭门！

　　干爹对她说，父亲定是被人陷害，但朝中有人想要斩草除根。干爹也因四处为父亲奔走活动，已经被对方盯上，所以不得已只能送走明月。

　　苏家蒙受奇冤、大仇未报，却只余下灵犀这唯一的血脉。这个年仅8岁的女孩子，身负血海深仇，世上也已无她的容身之处，唯有慕月楼留给她一寸栖身之所。

　　来前，干娘曾经交代她：让她安安心心在雅苑读书学习。待风声过去，会赶在赏花会之前想办法将她赎身。

　　所以，灵犀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在这雅苑好好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