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远门的真正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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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加正不修边幅地坐在草地上。她虽是大家族出身的嫡女，却不像通常的小姐贵妇那般注重仪态端庄，如今正十分随意地懒散着休息，双手不停捶打酸痛的身体，以缓解追风药剂的副作用。
刚才的激烈战斗可把她累坏了。面对敌人之时，神经极度紧张兴奋，当时还生龙活虎，可等这股劲一过去，顿觉无力困乏了。而战争的惨烈结果又不免令她深深忧愁。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真正的战争不会因为这场战斗的结束而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也说不定。她默默望向正陪着母亲的戈德里克，顿时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同情意味，又感到一丝明晰的悲凉和头痛，不知道下一步何去何从。
“姐姐！”一声稚嫩的嗓音打断赫尔加的沉思，布兰森摆动着两条小短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他第一时间脱离了老弱病残的大队伍，一路狂奔向赫尔加的怀抱。
“慢点，小心！”布兰森跑得实在太急了，赫尔加克服全身无力的状况，连忙站起身，高高地提醒。
布兰森没有听从赫尔加的指示，他就像一枚发射的导弹，横冲直撞进赫尔加的怀抱里。赫尔加双臂环绕，紧紧拥住了他，用力将他揉进胸口，她不能再失去这位仅剩的亲人了。
布兰森将头埋进赫尔加的胸口好一会儿，才渐渐情绪稳定下来，他闷声闷气地说话，言语中带着一丝颤抖：“姐姐，仗打完了吗？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平日里，这片草地虽因临近冬季，植物均泛黄枯萎，但美丽的风景不在，却也能勉强入眼。但今日这一遭后，整片场地一片狼藉，鲜血喷洒得这一块，那一片，尸体的碎块就埋没在枯草间，那血腥破碎的样子不但恶心，还令人深深地恐惧。
从暗室走出来后，布兰森完全被一路上的景象吓到了。但这不是最惊悚的，不远处，身形如同小山的阿克苏闭目养神，从它的鼻尖缓缓发出一声轻微的低鸣。
布兰森和其他一同从暗室出来的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虽然半路上维妮和伊恩已经提前介绍过有一位龙族帮手，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亲眼目睹时，一大半人立刻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对长住格兰芬多的各位来说，它并不陌生，这可是十余年前交手过的那条巨龙。
当年她飞舞的身姿历历在目，恐怖的吐息永生难忘。虽然已经明晓阿克苏这次前来，是来帮助他们的，而且还因此受伤了，但部分巫师仍然对此在内心深处保持警惕。
布兰森作为一介外人，倒没有有关于此的心理创伤，但如此体格的庞然大物，还是活的，心中依然会有所惧怕，再加上此前看到的各种凄惨尸体，他的恐惧顿时更上一层楼。不等姐姐回答，又慌张问道：“这就是龙吗？她不会伤害我们吗？”
“不会的。”赫尔加面色温柔地轻声说道，“阿克苏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是不会伤害朋友的。”她用手不断地抚摸孩童的脊背，能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战争已经结束了。”至于另一个问题，她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是我们赢了吗？”布兰森懵懵懂懂地问道，“因为有龙的帮助，所以我们赢了？”
“……算是吧。”赫尔加神情复杂地抬起头，她不是很想令弟弟瞧见目前这副表情，“我们把入侵者打跑了。”
听到这个答案，布兰森内心的害怕和不安稍微减轻了些，他明显放松了身体，但是又不解地询问：“……如果我们赢了，为何会变成这样？这么多可怕的东西，还有好多人在哭。”布兰森说的俱是事实，许多失去亲人的巫师家属正沉浸在痛苦和悲伤中不可自拔，他们有的泣不成声，有的嚎啕大哭。
赫尔加知道布兰森所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那显而易见便是散落战场的尸体，他们之前只是处理了伤员，还没有时间将战场彻底打扫干净。这些红的白的东西，全部被弟弟棕褐闪亮的眼睛瞧进心里。
如今，他这对深褐清澈的眼睛中，平日灵动的感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惊慌失措、恐惧不安。
赫尔加沉默不语，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位6岁的孩子解释这么多人的死亡。
“格兰芬多叔叔呢？”布兰森安静地待在她怀中东张西望，发现周围只有格兰芬多阿姨和戈德里克哥哥，那位看着严肃可靠的格兰芬多叔叔却不见了，当时可是他做主收留了他们呢。
“……他……”赫尔加只觉得内心一阵强烈的痛楚，她欲言又止，微微抿唇，却发不出声，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说明这件事。她已经欺骗了弟弟一次，因为布兰森年龄太小，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她只得说谎父母和其他亲人都去了遥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当时就令弟弟伤心了好长时间，难道这回还要再来一次？
“……他不在了。”许久之后，赫尔加方才艰难地说道，“他的身体出现了非常糟糕的问题，不能过来看你。”只不过这个问题，是永远无法解决的。
“我不需要他来看我。”布兰森闷闷不乐地说，“但我觉得他需要来看看阿姨和哥哥，他们好像都很累很伤心的样子。”
赫尔加神情怆然，默默无言。她的表情被布兰森看在眼里，布兰森忽然产生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不会格兰芬多叔叔也出远门了吧，打完仗后也要出远门吗？姐姐，你上次跟我说父母的事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熟悉的表情……”布兰森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直至声如蚊呐，再也听不清楚。
“格兰芬多叔叔伤得很重，他已经不能动弹了，无法再来看他的家人，也无法再来看我们。”赫尔加决定部分情况实话实说，反正待会肯定要见查理斯的尸体的，一味瞒着也无用。
“真的吗……”布兰森感到分外熟悉的恐惧和悲伤，就像那场火光冲天的灾难之后，濒临崩溃的姐姐一度重复“他们已经死了”的话语，他不明白“死了”的含义，再三询问以后姐姐方才告诉他是去了遥不可及的地方。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其他亲人，每当独自一人陷入回忆之际，他就会产生这两种情绪，他讨厌这些情绪，因为他知道它们升起意味着什么——他再也见不到他思念的人。
“……那我能去看格兰芬多叔叔吗？”布兰森心事重重地问道，“艾薇丝阿姨就是医生，她能治好他的伤吗？”
“……恐怕不能。我们等会儿会去看他的。”沉默数秒，赫尔加脸色苍白，神色惨淡地回答。她心身俱疲，手无力地搭在布兰森幼小的肩膀上，稍稍半阖上眼。一个赤红的小家伙——凤凰米萨小步走来，靠近他俩身边，她刚刚浴火重生，闪耀的亮金尾羽都尚未长出。小巧的米萨就如一团燃烧的鲜红烈焰，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陪伴着，也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分担一点主人的痛苦。
巫师家属们有的幸运，有的不幸。有些亲人平安无事，喜极而泣，抱头相拥，有些亲人受伤甚至死亡，唯有默默流泪，独自承受。艾德罗讨厌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他正在强打起精神，不断地试验所学治疗魔咒。他惊奇地发现，有一种平平无奇的治疗咒语，对于消退此刻的疲乏感有良好的效果，于是他连忙将其推广至所有巫师。
这下一来，副作用的痛苦肉眼可见地减轻许多，巫师们也能更早地恢复正常状态。
休息的场所不是宁静安详的，这源于一群吵吵闹闹的平原妖精。这些活泼好动的蓝矮子，个头只有半人高度，嗓门却嘈杂嘹亮。这一队人马没有参加之前的战争，原因是查理斯嫌弃他们战力太低，而且语言不通难以指挥，所以让赫尔加叫他们一同藏在暗室，守护无力战斗的亲属去了。
现在，亲属们从地下走出，他们也被放了出来。一行小矮人围成一圈，环绕在赫尔加的周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还不时手舞足蹈。蓝皮肤的队长关心询问赫尔加是否安好，赫尔加一边抱着弟弟，一边耐心地用平原妖精语简单讲述目前情况。
小矮子队长本来已经将一罐膏药取出来了，这是他们平原妖精制作的低级草药，外敷疗伤用的，但是赫尔加谢绝了它的好意，告诉对方自己并未受伤。而且赫尔加非常清楚平原妖精的草药学水平，知道肯定比精灵差了一大截，所以也没有干接过膏药交给需要之人的事。论外敷草药，肯定是木精灵的更加靠谱。
平原妖精们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实在过于令人烦躁。赫尔加是了解这帮低级妖精的习性的，她早就习惯了，但是其他巫师很多是头一遭见，他们很快就被持续不断的烦人噪音搞得不得安宁，一个两个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赫尔加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点，连忙嘱咐平原妖精，要他们安静下来。
蓝矮子们十分听话，纷纷闭上嘴巴。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能是瞧见了熟悉的朋友——对小小的布兰森来说，这些吵闹不堪的妖精也是他的好朋友——赫尔加怀里的弟弟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他渐渐摆脱了明显的惧怕，注意力被妖精队长肩上的一支短矛吸引了。这是用大型猎物骨头制成的骨矛，泛着黄白颜色，尖端被打磨得极其锋利。布兰森觉它很有意思，想去拿这只短矛举在手里。
“布兰森，”赫尔加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这是他的武器，很危险的。”
可是布兰森却说：“如果我也有武器的话，我也可以保护家人了，他们就不会出远门了。”布兰森还是比较聪明的，他虽然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但他也隐隐察觉到，他所重视的人皆是受了敌人伤害，才会不得不“出远门”。
赫尔加的动作微微一顿。只听她轻轻地说：“你会有的。当你长到11岁，你就跟我一样有魔杖了。魔杖就是我们巫师的武器。”
作者有话说
第191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远门的真正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