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晚餐》一个连我妈都认不出的马甲

3、向伟人故居出发

　　公交车站距离早餐店大概几百米，莫沉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悠，任一语不发的沈瑭跟在后头，间或聊聊路边的花草权当调动气氛顺便给小朋友科普。到了车站就用手指戳着线路牌不停比划，“这个起点站能回家，现在我们要坐到那个站参观伟人故居，而最近的超市在两站后……”

　　沈瑭听他气都不带喘的絮叨，再打量线路牌上自己认识的大概三分一的汉字，忍不住痛苦地抹了一把脸，掏出手机把它拍下来，默默用编辑APP做标记。快门引起了莫沉的注意，于是他颇热情地拿过手机，帮沈瑭擦去了乱七八糟的笔录，全部用英文给重新写好后还给对方。

　　沈瑭瞄一眼莫沉不知道什么一脸求膜拜的嘚瑟笑容，再瞄一眼笔迹斑驳的图片，没好意思当着他面将闪瞎眼的【supermackit】改回来。

　　从候车到上车往伟人故居行进的过程里莫沉竭力谈南说北，也不问沈瑭能听懂多少。死撑了好一阵终于彻底词穷，感觉周围乘客的嘀咕和冰冷的机械报站声都无法驱散萦绕在两人中间的尴尬，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掏出耳机，摸摸鼻子便带好听起歌来。

　　于是这人嘴皮子才消停不久，这回又哼起调调来了。

　　其实沈瑭觉得莫沉的嗓音很好听，清越的男中音配上南方人特有的软糯语气，就像夏天的微风灌入耳朵，不带任何攻击性，只有丝丝的凉意沁人。不过这不着调的魔音实在是……沈瑭失笑，倒是觉得还不如随他话唠到天边去。也幸亏莫沉轻声呢喃着唱，才不怕让沈瑭以外的人听到荼毒众生。

　　沈瑭转头看他，这时莫沉又不跟唱了，只是半侧脸对着车窗垂眸，似乎是出了神。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打进来，天生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好像在眼底打了两弯模糊的阴影，眼里的情绪波动被盖得严严实实。

　　感觉比女生们人工粉饰的睫毛可爱多了。

　　这使得沈瑭起了好奇心，拉了一下莫沉的手腕令他回过神来，问道：“你听什么？”

　　“你要听吗？”莫沉摘下一边耳机递给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谢。”沈瑭接过耳机塞好，那是一首抒情歌，女中音没有太大的起伏跌宕，但他却觉得她似乎正在娓娓道来些什么悲伤的故事。他听不太真切，只能从反复吟唱中抓住了几个字眼。

　　爱、安静、三个人、我、不能有姓名。

　　莫沉只见沈瑭打开背包探头翻找，然后拿出来一颗水果糖，莫沉认得是今天早上出门前自己习惯性拿糖吃时顺手丢给他的。

　　“给你，会开心。”

　　莫沉笑着道谢，接过来后没有立刻吃下去，只是捏在手心里，潮乎乎的。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心，”沈瑭寻思如何更准确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我喜欢巧克力，因为巧克力里面有一个东西让人开心。”

　　“糖没有那个。”莫沉明白他想说什么，他曾经在微博上不经意间看到有些人展示纹身，其中就有一个菱形的奇怪符号，底下评论说这是一种可以调节心情的物质，不过他自然是没用心记住那无比拗口的名字。

　　“莫哥为什么喜欢糖？”

　　“因为啊，”他终于剥开包装，糖果粘住包装纸已经有点融化了，他也没在意什么就放进嘴里，“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的。”

　　伟人故居听上去无比高大上，对于土生土长S县人——比如莫沉来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过是一条长街连起来盖了一堆老房子而已，但管理方每天派发定量免费门票加之伟人之誉加持，暑假来这里玩的人慕名而来，就算最后明白自己是被忽悠了也不会过多抱怨，反正是免费的不玩白不玩。

　　莫沉站在沈瑭身边翻着白眼望天。

　　人海中汗流浃背的酸味，沿路无数叫卖的臭豆腐摊子飘出的异味，路旁河流死去的植物在高温下发酵的草腥味，像几个巨网往莫沉身上压来。莫沉只觉得一阵晕眩的恶心感直冲上脑，这时胃也掺和进来抗议此等待遇，让他不禁暗自叫苦连天。

　　沈瑭却似乎并未受环境影响分毫，用数码相机拍下建筑群的照片，边走边低头对照片预览检视一番。莫沉马上一手拉住他的胳膊为他领路，嘴里正碎念要看路小心撞到人云云，忽然就被沈瑭挣脱了自己，随后一只骨感纤长的手搭过自己的肩膀。

　　莫沉受这一吓，直接止步不前。

　　“你生病了？”沈瑭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我们回家？”

　　那只手即使在酷暑中仍然带了微凉，细长的指尖拂过自己的皮肤时，短暂的触碰却带来些许缓解不适的惬意。

　　莫沉想，自己的脸色肯定非常难看得很，才会连这看上去就是神经粗的面瘫孩子都发现自己不妥；也是自己不知道哪根脑筋被烧坏了，才会感觉额头好像变得温热。

　　“我们走到尽头再回头坐车吧，反正差一点就走完了。”沈瑭比他高一截，莫沉这样半靠在他怀里走路与他对话就必须仰起头，这样一来鼻尖正对上沈瑭白皙的脸，心里实在是有说不出的别扭。

　　沈瑭很白，皮肤还很细。莫沉皮肤也是细白的，但因为经常两点一线地跑要么宅在家要么宅在公司且生活作息没有规律，他是把自己闷成苍白又稍稍带点憔悴的暗沉，而不像沈瑭那样是天然的健康粉白。

　　兀然亲密而产生的不自在中掺杂着不爽，莫沉自我鄙视一百遍，这种莫名其妙的嫉妒真是太娘们了。

　　两人逛到最后没了看头于是转身走来时路找车站，沈瑭手指河里的乌篷船表示有兴趣，莫沉只好答应他过两天再带他来，现在自己这副被暑期打倒的身子实在无法支撑小船摇晃的煎熬。沈瑭从牛仔裤兜掏出手机看时间，忽然一道蛮力从另外一边侧身冲击过来，甚至差点将莫沉撞出去。

　　莫沉定睛一瞥沈瑭瞬间空空如也的手，还来不及大喊一句卧槽，双腿已经先于思考迈步追赶那道狼狈逃脱的身影。

　　不怕死的疯子，简直要疯了……沈瑭见叫不停人，只好暗骂一句跟着快跑过去。一路上灵巧地左闪右避来往的游人，只想把那个病得晕乎乎还拔足狂奔的家伙抓回来，希望千万不能出什么劳什子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