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I》虫仙

17、第十六章 三次木鸡

　　清晨，我站在多提哈罕的石屋前冷眼看着上山的路，听着一切细小的声音。终于，有几只鸟飞开枝头，我知道尘回来了。

　　远远的，隐在丛林间的路上出现一行人，为首的是尘，身后还带着二十来个年轻小伙子，抬着五六个病人，小伙子年纪大概二十岁不等，尘老远就冲我嚷嚷着：“看看这些孩子们，他们说认识你，愿意跟随你，听你调遣。”

　　走近后小伙子们一齐跪下，叩拜，我仍没认出这些小伙们是谁，我怎么会认识他们，十年前我在玛雅又没开过幼儿园。

　　小伙们发现我一脸漠然，没有什么反应，跪在最前面的其中之一说：“羽蛇神，我们是双柱城你救下来的五十名人祭，十年前我们还是孩子。”

　　我数了数他们问：“怎么就剩下不到一半了？还有的孩子呢？”

　　“我们跟随寥沙王征战沙场，总有战死的，后来他当上国王，建都蒂卡尔，娶了双柱城灰色贝壳王做妻子，这些年我们还活着的这些人跟着他没吃什么苦。是寥沙王教会我们识字，打猎，不过我们一直最想的人还是您。哦，就是寥沙王告诉我们您回来了，叫我们来找您的。”

　　“知道了，当年救人也是顺手，跟现在一样。整治瘟疫这件事你们听尘的调遣吧，可否愿意？”

　　“愿意。”小伙子们齐声答道。

　　“那就都起来吧。”我对他们说。这一跪一拜当年羽蛇神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全回来了。

　　不一会，尘就把二十个小伙子安排得非常稳妥。我回来得早，已经把青蒿煮上了，现在尘组织人力在喂给病人喝，明天奎纳树皮回来后，就彻底控制了。我才回来时有一些男人们在路边埋自己的死孩子，而喝上青蒿水后，果真没有再抬出去的尸体。

　　我走到尘边上，他正在喂一个病孩子。我轻声说：“沧海让我去见他时带着你，谢谢你出了青蒿这个主意，”说着我把尸斑已经蔓延到手臂的左手给尘看着，“这个结果你还算满意吧？”

　　谁知尘只是瞄了我一眼而已，接着无比兴奋地说：“哇！你不知道兰茨是我见过最标致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是工艺品，难怪寥沙看见她路都走不动了；哇！寥沙还有个跟班叫粒粒加的你知道吧，在寨子里他还跟我打听你来着，他也是你之前的相好？”

　　“转移话题也是——没有用的，我一会就走，跟不跟着来随便你。他现在好像叫沧海了，嗯，他一直都叫沧海，好像还是某人嘴里最不愿提及的父亲呢。我不怕他，也不怕你，随便折腾花样吧。再有，兰茨，寥沙，我之间的事，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你不见得打得过我！”

　　尘冷眼瞟着我说：“你带着目前几乎透明的蝉玉去见沧海，我俩就是他喂给蝉玉的点心！”

　　我抬起自己的左手欣赏着。

　　“不管你信不信，你这尸斑其实是沧海要挟我必须回去见他的警告，不只你，我也是他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什么意思？”

　　“你想想沧海，目前应该大概也许还只是气态。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因为我是幻吉仑，你可以问问你脖颈那里的小头……不过，救完你，我必须拿着蝉玉去见沧海，这就是他接下来的阴谋。”

　　“去见沧海又是什么阴谋？”

　　“你还是不要知道吧。”

　　“你不会死吗？”

　　“不会。沧海不是说过他想要一个儿子才有的我吗？那是他活转过来，成为洪宇后的愿望，对于这个时空而言，我来自未来，未来有我，我就不会死在现在。”

　　“到底你去见沧海会发生什么事？”

　　“相信我，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与任何吉仑、人类都无关。”尘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才想说当然与我有关，他已经又埋头去喂孩子了，我的话便哽在喉间。虽然我一开始怀疑过他，可是一起经历过磨难后我相信尘身上的某种东西，或许我该称它做友情？总之存在这种令我信赖的感觉，我相信尘。

　　尘似乎喂着孩子仍在想着什么，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说着：“你从来只是想着寥沙，你就没想过我也需要你，没你不行？”

　　只这一句，我惊若木鸡。

　　我们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寥沙派来的小伙子熟练掌握青蒿的用法后，我和尘悄悄下了山。

　　“我要先回泰若克蒂兰。”我拉着尘的胳膊，虽然他刚才说了那样一些话，我仍然不想改变什么。

　　尘也不客气反拉着我的手接着走着：“如果是询问吉仑缔造者波特莱蒙的事，问小头更切实际，白吉仑女王妖瞳的年纪不可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

　　我低头看着小头，小头也仰头看着我说：“波特莱蒙？你差着六头、十一头，不行！这是沧海一早算好的。”小头龇着牙揪着眉骨。

　　“总会有办法的，”我看着尘，“你现在是只鸟，不会游泳，我们用魔方和钥匙进蒂兰城？”

　　“这个时空？我忘了提醒你记忆虽然是连续的，可是时间是断开的，你不要想着我们未来有什么，要想着眼前我什么都没有，绿玉面具，钥匙、魔方都在原来的地方，除了幻镜，沧海送到你手里的。”

　　“好吧，一只鸟没办法去蒂兰城，我自己去。”

　　尘从脖子里拿出一块玉来说：“还记得这块玉吗？原来自己母亲的玉可以永远跟着自己，不管是不是时空穿越、平移。”

　　“我一直知道那天进茂陵前，是你拿走的。”我看着灰雾的玉若有所思。“这尸斑，你会如何救我？”

　　“反正不是脱光了练功，传输真气，也不是做夫妻那样的事情通过精血……你失不失望，我反正很失望，特别是救你的全过程没一点可说的。”

　　这一句，我第二次惊若木鸡。

　　“放松，放松，雄性动物是这样的，我当你是自己人，你要是总这么受惊吓的表情就没意思了。”

　　我含上蛇身飞向天空，希望风能吹凉我胸口快蹦出来的心。尘跟在后面，他正试着像白吉仑那样飞，灰雾是条四冠羽蛇。

　　尘追上我急急地说：“我才发现灰色配粉红色挺好看的……比如你灰色的羽毛配着你粉色的面颊，是呀，你脸红什么？我讲话是这样的，哇，你脸红得要流出血喽！哈哈哈。”尘还在笑着，我一个翻身飞得更高了，在云层里飞着，不让他看见我的脸。

　　“我还是要回泰若克蒂兰，轻风说要我回去找外婆，总会有原因。”我说着，发现尘不见了，飞到云层下面也不见踪影，只听见云层往上更高的高处一条小蚯蚓在唱着：“妹妹你抬抬头，哥哥在云上头；羞红妹妹的脸，好似彩云霞。”

　　真是懒得理他，我对他喊着：“看见海了，我下去了，你在上面泡只母大雕，跟你正好般配。”

　　“别急呀”尘一个猛子扎到我的身边说：“再往东边飞一会，飞到泰若克蒂兰的正上方，你来告诉我在21世纪那片海人类叫它做什么？”

　　我皱眉看着尘，用得着故弄玄虚吗？我说：“不用飞去正上方，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人类叫那片海为百慕大三角，船会在那里失踪，飞机飞经上空也是。”

　　“那你还敢去？”

　　“你自己说的时间是个断层，不要只记着未来的事，一千年后那里有莫名的强磁场，现在不一定有，再说被吸进去才好呢，正好对人世间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我还是向大海扎去。来吧，大海，你最好给我温柔点。

　　大陆架上的珊瑚礁全部死光、死透了，珊瑚礁是海洋生物们的小型王国，有严谨的生物链。死气沉沉的大陆架在眼前展现的时候俨然另一个世界，卫城是头上方的一片小阴影，我上次去123室时是夜里，我没有朝深处观望，也许一千年以后这里仍然荒凉，可是已经无从探究。更让我难过的是，因为匆忙没有在那次潜去蒂兰城一探究竟，希望不会让我太后悔。

　　我知道尘跟在我的后面，一直没有回头注意他，一心一意看着前方向下潜着，很紧张。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这里发生过什么？终于看见一条深海霸王乌贼，在这深海可能也就它和我可以算得上对视，速度很快闪开的是它。看来是卫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蒂兰城的周围还算正常，果然深海世界还是老样子，大丑鱼用诱饵灯照着自己那张丑脸，只有它自己不知道。

　　游到蒂兰城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尘，他一直在，见我回头马上游到我的身边。深海猛烈的压强是不允许他这样浪费体力的，我瞪了他一眼。

　　压强太大讲话是很痛苦的事，我示意他跟我左拐，我记得再一冒头就是蒂兰城所在的海底盆地了。不过，这次看见的蒂兰城很是怪异，有一座由成千上万件破衣服绑成的大吊桥横在金字塔和我们中间。深海盆地是宁静的，破败不堪的破布桥看上去钢筋铁骨横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和尘都没有动，我们宁愿绕着游过去也不要踏上这座桥，明显的陷阱。可是桥上面走过来一个身影，我还没看清前，尘走上了桥，桥动了，衣服布片们像水里的海藻一样婀娜轻摆。“尘，别去！”我拉他，可是他的动作很快已经上了桥，这时也我看清那个身影，竟然是灰雾。“尘——”讲话真的很徒劳，我跟了上去。连我也上了桥后发现这当真是上得大了些。桥像弹开的皮筋将我们带进了一个深渊，掉进去的时候我想我要死了，压强快将我压成一张薄纸，我也明白尘在心里还是念着他的母亲，只是，桥上的身影不会是灰雾……

　　再睁眼时，我躺在一个圆型大厅的中央，抬头我看见熟悉的构造，古旧的传输工具，我飞上去被一层无形的“膜”挡住，原来我现在的位置是当初蒂兰城的监狱，我们和另一个自由的空间可以互相看见，却不在同一空间。

　　不见了尘，远远有道门，门缝处有点点亮光，我慢慢走过去，听见尘和灰雾的对话，或是说扮成灰雾的沧海。我偷偷从缝里往里张望，尘背对着我站着，他的前面是一团黑灰色的雾气。

　　“你真无耻，下次不要变成我母亲！”
　　那团灰黑色雾气笑得直颤抖道：“哟，你叫她母亲了，她知道会不会乐晕过去？我多想假装成别人？无非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们父子重逢当父亲的总要备点见面礼吧？”
　　“省省吧。”
　　雾气马上收起伪善：“好吧，竟然给脸不要脸，我们说正题。蝉玉带了吗？”
　　“带来了。”
　　“让你杀两条暗吉仑怎么那么难？”
　　“已经杀了一条，他叫粒粒加。”尘从衣服里拿出一块绿玉蛇身，我想起来是21世纪在他脖子上见过的那块，一直觉得眼熟，原来是粒粒加的。粒粒加遇害了？我不禁在想杀暗吉仑做什么？不知道沧海把我的外婆和蒂兰城的其他白吉仑如何了，她们如果还在不会允许他在这里胡作非为。
　　“一条有什么用？而且还是小喽啰。知道为什么我是你父亲，而你永远逾越不了吗？我杀掉的那条暗吉仑是帕仑克。大巫师！而且控制了人类目前的头目兰茨小姐，十年前给这个小妞戴上绿玉面具的那天她就只认识我了，哈哈。”
　　“你那些丰功伟绩等你统领吉仑世界后再拿出来宣扬吧，现在我只要我的龙怡。”
　　“恐怕你要不了她，嘿，我把她都尸变了，你还不死心，你知道吉仑才不会因为幻镜尸变，三头如果知道飞吉仑的圣物可以让白吉仑尸变一定吓得散魂。”
　　“我知道，小怡不光是半吉仑那么简单，当年轻风其实是白吉仑的大巫师，牺牲了自己，把小怡做成白吉仑的族内圣物了。幻镜这鬼东西除了能帮被绿玉面具迷失的吉仑找回一点点自己，最可恶的是它能辨认出所有吉仑的圣物，你把这鬼东西给小怡就是要引出所有吉仑圣物对不对？”
　　“嗯，做我儿子我一直觉得你不行，今天看看是我小看你了，说说你接下来准备怎样做呢，你总是站在外人那边。”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说我也知道，你才活了多久？龙丫头是吉仑圣物我一直只是猜疑，这不是才验证嘛，所以她和寥沙在一起不会有后代，和你一起也一样不会有。你知道我不是死脑筋，把吉仑各族间、人类和吉仑间的联姻看得那么死教条，只是一个已经要尸变的圣物你牺牲自己也是没结果的啊。”

　　我在门外听着，第三次惊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