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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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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展昭听了一夜的鬼怪杂谈,他是没什么。反倒是讲故事的人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死活不敢回房,硬是拖着他陪她在厨房枯坐。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试图安慰道:“开封府是官家之地,有天威照拂,鬼怪不敢在此作祟放肆,你尽管放心。”
三月摇头:“后宅不比公堂阳气旺。一尸两命,怨气冲天,我又去过现场,目睹她的惨状,她不找我找谁?”
“你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找你?”
“水鬼找替身不需要缘由,全凭眼缘!”
展昭哑口无言,眼缘?都死绝凉透了,何来眼缘一说?到底是谁合了谁的眼缘?即便他能陪她枯坐一夜,与礼也是不合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于他们都不利。想了想,将她给的护身符还给她:“你带着这保身符,想来冤魂厉鬼不敢近身。”
三月瞧着乱糟糟一团的符纸,面色纠结,一张符纸就想让恶灵退散?怎么可能?若是真那么有效,她也不会一回来就在房间四处贴满符纸,法力不够只能数量来凑。“这保身符是给你保平安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我也不缺,想要几张画几张便是了。”
展昭心想她既然会画符,不如就让她再画一张,道:“你可会画困煞符?画一张来,我贴在停尸房门上,困住她。”
三月顿时大喜,她怎么就没想到?还是贵人脑子好使。
方琪溺水一案并无悬念,是投河自尽。尽管知晓她生前倾慕如玉公子,也同如玉公子有所往来,甚至在她死前有人见她在茶馆与如玉公子会面,但也确实是跳河自尽。此事稍加推测便能想到前因后果——方琪倾慕如玉公子,失身于他,珠胎暗结。如玉公子却不认账,方琪心灰意冷走投无路跳河自尽。
然而,推测终归只是推测,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拿如玉公子怎样。如玉公子又一口咬定是方琪几次三番找上门来,他不过是出于礼节招呼了一番,绝无越轨之举,她腹中的胎儿更与他毫无关系。
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方琪下葬,三月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原处,那几日她当真是不能安寝。整宿整宿做梦,各种各样的梦,稀奇古怪的梦,醒了又记不得。听闻案子告破方姑娘入土,她几乎都想去她坟前上香烧纸钱,求她莫要再对她揪着不放。
因为这些日子睡下就做梦,她都怕了睡觉。不睡便只好熬夜给师傅做衣衫,几天熬下来竟硬是给做完了。待到案子了结,她已经开始打包行装准备回白落山过年。
寻了个空去跟展昭道别,越是到年尾,展昭越忙,摸不准他何时在,只能守在大门口等。等得无聊,不由地跟门房扯起家常来。聊了一会儿,只见小燕哭丧着脸从外头回来。不等三月发问,小燕就拉着她的手嘤嘤哭泣——如玉公子要嫁人了!
啊?如玉公子要嫁人?
“如玉公子要入赘罗家!不是嫁人是什么?”小燕绞着手中的帕子,愤愤不平。“一定是罗家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胁迫公子入赘!谁不知道罗家小姐其貌不扬,偏偏眼界高,挑三拣四拖到二十有二还未出嫁!公子去罗家表演了几次,就被她给惦记上了!公子虽在街头卖艺为生,却也是有骨气的,怎么会愿意入赘?定是罗家仗势欺人暗中使手段!”
三月也很吃惊,如玉公子有没有傲骨她不得而知,但前几日大街小巷还在议论如玉公子搞大姑娘家的肚子不认账,害得姑娘跳河自尽。转眼就有人家不在乎流言蜚语娶他进门,他的行情未免太好了。其实,嫁入高门也算是好归宿,总比在街头卖艺强。“小燕,如玉公子如今名声这样差,罗小姐仍愿意嫁给他,想必是极中意他的,也算是好姻缘了。”
“哪是好姻缘?如玉公子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谪仙一样的人物,跟满身铜臭的罗小姐硬凑一块,能和美才怪!反正,这门亲事我不看好!简直糟蹋公子!”说罢拧着手帕悲愤离去。
三月叹了口气,小燕也是走火入魔了,被如玉公子迷得神魂颠倒。门房的老李也是摇头,如玉公子来到开封几个月,话题不断。看看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瞎了眼,识人不清。
其实除了前些日子的方家姑娘自尽一事,昨日东街街尾齐家的小女儿瞒着家里喝落胎药,一尸两命。听闻齐家闺女也跟如玉公子有往来,这事不光彩,只对外宣称女儿得病暴毙。他会知晓是因为他跟齐家住得近,也还有点沾亲带故。要他说,如玉公子哪是善茬,只怕这事还没完。
三月等了许久才等到展昭,见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她也不好多唠叨,只简洁地告知明日要离开开封府回去陪师傅过年。展昭早知晓她要回去,一直想尽量腾出时间送她一程。可眼下实在脱不开身,也说不准何时能得空。除了叮嘱她路上小心之外,其他事着实有心无力。
“此去白落山的路途虽不远,可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总归让人挂心。记得多留些心眼,莫要走夜路,宿在外头时小心门户,钱财不可外露免得引人觊觎。”展昭只觉得有交代不完的事,说起来竟滔滔不绝,提到钱财,又问:“身上的银子可够?”思及她的迷糊,也不等她回话,取了张银票递给她,“穷家富路,多些银两傍身总归妥当点,你先收着。”
三月急忙摇头拒绝:“我的银子够花费,白落山不远,几日功夫罢了,哪会出岔子?当日你在太康县甩下我,我不一样好好地寻到了毛庄镇找到了你吗?放心便是。”
其实当日摆脱她之后他心里多少也有些记挂。不与她争辩,将银票放入她的随身的小挎包中,
道:“你且收着以防万一。”
“可是……”三月为难,她怎么能要他的银子?
见她如此,展昭改口道:“就当是借你的。”
三月低声嘟嚷:“借啊……那我要看仔细了,免得到时候你讹我。”抖开银票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立即将银票丢还给他,“一百两!万一丢了,把我卖了也还不起!不要!”怀揣一百两银票才危险!再者,从开封府到白落山三四天的路程,哪用得着这么多?
“收着,万一遇到麻烦也可破财消灾。”不容拒绝,他再次将银票放入她的挎包中。三月有些不乐意:“哪会遇到麻烦?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一直都很顺。而且,我会功夫,能摆平。”
不提功夫他都忘了她那几下花拳绣腿,别的他未曾见识过,但是轻功就……她师傅怎么能放心让她下山闯荡?若真遇到歹人,乖乖交出银票破财消灾就是,就怕她逞能。展昭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明日就要动身,即便他有心指点她的功夫也来不及,待她下回来了再寻机会吧。眼下只能叮嘱:“遇着歹人莫要逞能,给他们钱财便是。”
“那怎么成?一百两,卖了我也还不上!再说,行侠仗义是应该的,哪能不战而逃?”贵人是叫她遇到事把银子送上求饶?未免太没骨气了?
“还不上便不要还。一路顺风最好,若真有个万一,切莫冲动。你那点功夫不够用!”展昭顿时悬了心,听她的语气,她还想行侠仗义?遇到两个壮汉她就应付不来了,真不省心。
三月被他绕糊涂了,这银子到底要不要还?唔,他非要塞,那她只能辛苦一点看好银票,年后完璧归赵。但他说她武功不济,她不服!她虽然没有用心习武,可还是有点花架子的!忽然,心里起了坏主意。
展昭瞄见她嘴角的窃笑,下一瞬,掌风扑面,他本能地偏头避过。心中暗笑,小姑娘不服被批功夫不济,要偷袭雪耻呢。三月的手掌停在展昭颈边,眼里盛着恼意,偷袭失败!收掌再袭,展昭纹丝不动,躲都不躲,以掌接住她绵软的拳头。
三月抬眸望去,只见他面上带笑,一幅逗你玩的神情,恼得她几乎要拳脚交加。即便她真的拳脚交加也不是他的对手,展昭再一次以掌接住她的拳头,不给她收拳的机会,握住了她的拳头,笑道:“你习武天分不高,倒是可以练练轻功,危急时刻方便逃命。”
“我哪有那么不济?”展昭松了手,她才得以收回拳。贵人功夫了得,师傅都不是他的对手,她更不是!但她也没那么差才是,总比不习武的姑娘强。嘟嚷完,在挎包中翻出一个符袋,晃了晃:“这是我特意去大相国寺求来的财运符,高僧画的,给你。”她连回家的路费都要他资助,自然没有闲钱给他买节礼。送礼不如送钱,有了财运符,财源滚滚来。
展昭一愣,恍了神。那日她说要画财运符给他被他婉拒,难道她是以为他嫌她画的不够凑效,这才特意去大相国寺求了一枚?无奈一笑,接了过来:“多谢。”